滕龜並沒有如白明溪所願地出現,而那些怪物正一步步地逼近,周圍的腐氣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啪嗒啪嗒——”除了那些沒有腳的怪物的挪動聲,在光源無法照到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逐漸地靠近。
“啪嗒啪嗒——”是什麼踩在泥水中,發出的聲音。
那個東西帶着十足的陰氣,慢慢靠近,讓白明溪毛骨悚然。雖然看不到它,但是白明溪能感到它的方位,站在一個道口的另一頭,迅速地向這裡移動。
“啪嗒啪嗒——”
那東西漸漸靠近時,在祭臺上聽到的那尖利的笑聲也由遠而近,刺激的、奸邪的,帶着怨氣與嘲諷的笑,正從遠遠的地方傳過來,就如同一百萬個人扯着嗓子在大笑,可怖也令人悚然。
然而當那些笑聲響起時,包圍着白明溪的怪物們頓住了身形,過了一會兒,竟然紛紛掉頭朝笑聲的那個方向如飢似渴地衝過去。有些詭異地聲音,似乎就近在咫尺,即便她不想聽見,也封閉不了聽覺。
白明溪不敢熄滅明火術,就獨自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緊緊盯着那傳出聲音的方向。
黑暗又安靜的空間很容易彙集人的注意力,特別是白明溪這般敏銳的人。當那些怪物離散而去,那“啪嗒啪嗒”的聲音也跟着聽不見了。白明溪能聽見距離她不遠地方的動靜,怪物們匯聚在一起,似乎想要捕捉髮出聲音的東西。然而那個東西行動卻比它們迅速許多,驅動着沉悶的腳步不停地擊打在泥水上,逐漸靠近,逐漸靠近……當她意識到那個東西竟然是向着她的方向跑過來時,她才記得自己要逃跑。
那些怨靈笑得更狂妄了,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白明溪愣了一下,回頭竄進了身後其中一個道口走進了另一條密道,這四通八達的密道也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她也沒有做任何的思考,只想離那些擾人心智的笑聲遠一些。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越走便距離那東西越近,她以爲自己擺脫了那個東西,當舉着施展着明火術的桃木杖衝出密道時,看見那些渾身是血的怪物們正包圍了一個縮成一團的東西。
那個東西看見火光時瑟縮了一些,從污泥的泥藻中擡起頭。白明溪看見一雙清色的眼睛,它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在向她求救。
只是這個地方詭異的東西太多,誰知道泥藻中的瑟縮成一團的東西又是什麼怪物,白明溪不敢冒然行動,只是靜靜地看着火光能照耀到的一切,考慮着自己怎麼從這一堆怪物中脫身。
當白明溪誤闖進此處的時候,瘋狂大笑的怨靈們的笑聲戛然而止,接着她注意到那些怪物們的眼睛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白明溪在心裡乾笑兩聲,方纔脫離險境,如今她可是主動送上門啊……
知道這些東西的厲害,白明溪提起十二分心神注意着那些怪物的一舉一動,謹慎地朝原路退回去。
“吼吼吼——”
她回過頭,發現身後的去路已經被另一隻趕來的怪物給堵住了。
若不拼死一搏,她就只能死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手裡緊了緊桃木杖,正考慮要不要將此處給燒了。
“滕龜——”她的呼喊聲再一次在密道中迴響起來,那呆若木雞的笨龜,不知是否能聽到她的呼喚。
可是迴音久旋,就是沒見滕龜的影子。
她低頭咒罵一聲,“該死的。”便用凝冰術結出一把利刃,左手持桃木杖照明,右手持利刃防身。提防着怪物時,她並沒有注意到那角落裡縮成一團的東西正用它那雙清明的眸子打量着她。
白明溪正準備誓死抵抗,忽然一隻手攀住了她的右腳。
她低下頭。
一雙只有骷髏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腳踝,而那隻手正是泥藻中縮成一團的東西的手。
便是它將她扯進這個奇怪的地方來的!
藉着明火術的火光,她能看到那個東西有多麼的怪異。他身上披着一塊骯髒的碎布,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抓住她腳踝的那隻手上沒有一絲血肉,只有森森然的白骨。
白明溪用桃木杖去砸它,它竟能巧妙地躲開,可那隻手仍不放鬆地抓着她的腳踝。
趁她不備,那隻手用力一拉,白明溪重心不穩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那團東西哪裡來的力氣,竟拖着她迅速跳進一個道口,逃往一條沒有阻攔的密道。
就算沒被怪物吃下去,自己也要被這東西給拖死!
一路上白明溪抖動着雙腿不停地掙扎,可那隻手就是緊抓着不放,直到白明溪舉着利刃不客氣地刺下去,利刃斷在了它的血肉中,那雙手才捨得鬆開。
白明溪抹去一臉的泥從地上爬起來,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獸滿身是血,而她現在渾身是泥比那些怪物好不到哪兒去。
如今她便確信是這個東西將她拖入了這神像下的密道。
她伸出桃木杖向那個傢伙靠了靠,明火術的照亮下才能讓白明溪看得清楚。
只是望了一眼,白明溪差些叫出聲來。
這個東西比那些渾身腐肉血肉模糊的怪物恐怖得多。
他能直起身體站起來,蜷縮時是一團,可是伸展開來竟比白明溪還有高處一個頭。她原以爲它身上披的麻布下是一具枯骨,而不想還有血肉。
你無法想象一具能行動的骷髏上纏着被撕咬得不堪目睹的皮肉,上面似乎沒一寸完好的地兒,那像似被惡狗與餓狼爲爭奪吃食而撕裂的血肉早就潰爛不堪,上面覆着膿血,一半以上的地方露着白骨。
白明溪從沒見過這樣的妖魔,即便陸地上的靈獸如何的兇惡也沒有眼前的東西這般恐怖。
可是細看下才發現這怪物有着人的肉身,骷髏頭的另一半臉竟是俊美無暇的,然而這個人竟能在這樣的狀態下存活着。
“你是誰?”白明溪警惕着打量着眼前的東西,他身上並沒有那些怨靈的陰邪之氣,也沒有滿身是血的怪物的腐糜之氣,用一塊破碎不堪的麻布包裹住全身,上面混着血污與污泥,不過白明溪注意到那麻布上繪製的圖案,是河洛的圖騰。
白明溪緊追着問:“是你將我拉入這個地方的吧?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個怪物不說話,只是向她伸出手。而白明溪警惕地用桃木杖擋在胸前,擋開了那“東西”枯木一樣森然的手。
不過一會兒,那些怨靈風嘯般的尖利笑聲從遠處傳來,白明溪知道它們又逼近了過來,微愣之間半人半鬼的“東西”拽住她的手腕,竟對她吐出了一個字:“走!”
聽見他說話,白明溪並不驚愕與詫異,反而有些好奇。
會待在這個地方的,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人的力氣出奇的大,就算白明溪不願與他走,他幾乎能將她憑空舉起來,然後帶着她飛速地跑。
這個“東西”不僅長得如同怪物,就連力氣也如怪物一般。
而且他對這四通八達的密道極爲熟悉,在密道中風一般的轉着。白明溪不記得他走過多少的道口,只記得一個道口緊接着一條密道,他們在期間穿梭,直到在某處密道的盡頭有一彎深潭,那水色有墨一般的黑。
那“東西”一躍而下,白明溪也被他拽了下去,好在她手上帶着避水珠,否則深潭無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喪命。
下水之後便不能用桃木杖的明火術繼續照明,眼前黑漆漆地一片,白明溪只能隨着那“東西”,被他帶着沉入了水底。
腳踩在長滿水草的地底下,那隻骷髏手忽然放開她,周圍的東西似乎皆是靜止,過了許久不見有動靜,白明溪心中警惕,也不敢在水底下走動,只能謹慎地注意着自己身邊的一切。
“喂!”她叫喚了幾聲,卻不見那怪物答應她,爲了看清四處的東西,她只能喚出體內的水靈用來照明。
也許不看還好,當點亮了水底之後,她便看見那東西睜着一雙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兩人近在咫尺,面對面竟不到一寸的距離。
白明溪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後退了幾步,那個怪物又伸手拽住了她。
他在水底下說起話來比在陸地上清晰許多,沒有沙啞的嗓音,在水的潤色下似乎更富有磁性,竟然格外的好聽。
他斷斷續續地說道:“這裡屬於聖域的一部分……那些東西……新一代《河圖》的守護者……等你……很久了……”
“什麼?”他有些字句含糊不清,白明溪聽不大懂。
他緊抓着她說道:“放我出去。”
說這些話似乎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只說了幾個字,他渾身震動起來,彎下腰不停地咳嗽,那咳出來的都是奇怪地黑色污漬,在水裡轉動了一圈向水面上飄去。
“咳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咳咳……”他似乎只懂得重複這一句話,緊抓着白明溪不停地顫抖。
白明溪不明所以地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