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紅狐狸背上少女回過頭,不屑地看着大驚小怪的君香,她從狐妖的背脊上躍下,叉着腰道:“它本來就是精,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浣紗與狐妖一同出現的那一刻,暗中的母狐狸再也不敢靠近一步。許是沈鴻影的妖力太勝,母狐狸被逼得節節後退,眼睛甚至不敢與沈鴻影對視。
“臭狐狸。”浣紗道:“這是隻什麼靈獸,它竟那麼怕你?我可不曾記得青嶼山腳下有這種靈獸棲息。”
沈鴻影在黑暗中“咻”地一下化成了人形,引得君香又一陣怪叫。
他道:“爲數不多的水銀狐一類,大概是因爲躲避修仙人的虐殺才逃到這裡的。看這周圍的情形,是它將地下河給封堵了,騰了這個空間給自己做巢穴。真是可憐的小東西……”
浣紗奇怪地看他一眼道:“難得你也有同情心氾濫的時候?”
沈鴻影嘴角上揚起來,眸子微沉讓浣紗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道:“跟某個人學的。”
白明溪見到他們出現,心裡詫異而警惕,自從她站在君香面前之後,這兩個跟着她山上的人與妖就不見了,而且她與君香本來就是秘密跑到井下來的,他們爲什麼也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在跟蹤他們?
白明溪問道:“你們在跟蹤我們?”
浣紗也不掩蓋地說道:“當然。你不知道這一帶最近很不太平嗎?一切可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君香不服氣地道:“我們哪裡可疑!我們明明是好人!”
浣紗瞥了小女娃一眼,兩個少女似乎都差不多大,可是浣紗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忤逆地氣勢,“三更半夜出現在樹林裡本來就很可疑,現在又來挖井,豈不是更可疑?而且這世道,說自己是好人的都不是善類。”
君香氣得將兩隻小手插在腰上,說:“你們跟蹤我們才另有企圖吧?我們可是來巡察這裡斷水的原因,可不像你們偷偷摸摸地。”
浣紗挑了眉毛問道:“難道你們是光明正大的,那方纔怎麼鬼鬼祟祟的?”
君香覺得有一股氣衝到了頭頂上,簡直要把她氣炸了。在她準備祭出腰間的葫蘆之前,白明溪制止了她,說道:“有些事情不宜張揚,定是要做得隱秘一些。而且我還不清楚河道斷水的原因,只能先進行隱秘的調查。”
沈鴻影忽然笑眯眯地問道:“那現在原因知道了,那你待如何做?”
白明溪垂眸望向警惕萬分的母狐狸道:“將這隻靈獸趕出去,恢復河洛的連接。”
他奇道:“你覺得它會聽你的?它可是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你若是將其摧毀,它可要跟你拼命的哦?”
白明溪道:“天下河洛脈路相連,一方阻斷,便會影響另一方。它在此安居固然是好,可是河道阻斷,上游則會因河位高漲而洪水肆虐,下游則會因河道枯竭而四處乾旱。危害百姓之獸,他日定會被人處死。”
“所以……”沈鴻影接下她的話,“你要在這裡弄死它?前後都是死路一條,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早死去,好不會危害四方百姓?”
白明溪:“……”
沈鴻影忽然冷笑起來,諷刺道:“爲了人的安樂便能將它犧牲麼?人的是命,靈獸的命便不是命?”
白明溪:“……”
她沒有回答,彷彿沒有聽到沈鴻影說的話,擡起腳向最黑暗的深處走去。那雙金色的眼睛從沈鴻影的身上移向慢慢靠近的白明溪,帶着十二分的殺意與敵意。倒是母狐狸身邊的小狐狸渾然不覺,它第一次看見母親意外的東西很是興奮,總好奇地伸出腦袋打量着她。
白明溪在距離母狐狸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來,她蹲下來,在黑暗中靜靜地盯着那雙金色的眼睛。黑暗裡沒有一個人說話,另外三個人似乎都在等待着她下一步的行動。過了良久,只聽見白明溪說道:“作爲靈獸,你一定有人的神識,你能聽得懂人說的話。我並不想傷害你,可是天地之理必須遵循,你必須離開這裡,否則殺了你的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人,而是整個河洛的力量。你應該回到你的家鄉去,離開這裡回到你應該待的地方去。”
她的話音落後又是一陣靜謐,沈鴻影忽然發出諷刺的笑聲,卻被浣紗踹了一腳而頓住。
“家鄉已經沒有了……”
靜默良久,黑暗中母狐狸忽然張開了口。
白明溪吃驚地看着它,從未想過它能開口說人話。
母狐狸道:“山林多半被人類佔據,我們的族人早就消匿了。我知道盤踞這個地下河並是不長久之計,只是想要存活下去……”
很困難。
“人類總在虐殺我們靈獸,沒有修爲的多半都早早夭亡了。我靠着自己五百年的功力才堅持到今日。”母狐狸將身邊的小狐狸叼起來,朝黑暗的縫隙走去。想了想,它駐足回頭,“你的告誡我收下了,爲了保住性命,我會離開這裡。只是……我恨你,也恨所有的人類。”
說完,那狐狸頭也不回地竄進縫隙裡離開了。
它離開時長尾一甩,將一邊阻塞河水的泥石給擊垮。河水夾雜着泥石猛力地涌向空蕩的地下河牀。
“河圖!”君香跑到白明溪身邊,她們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了。河水的力量很迅猛,肆虐的衝撞將對面堵塞的泥牆也瞬間擊垮。
白明溪緊緊地抱着君香,兩個人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進了紅葫蘆中,那葫蘆在水猛烈的衝撞下不停的翻滾搖晃。
兩個人在葫蘆中被轉得天昏地暗,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直到兩人七葷八素的腦袋被撞在一起然後徹底昏了過去,才解決那痛苦的奔流過程。
沈鴻影第一時間抱住浣紗躲進了通往井口的小河道,竄進河道的水流也十分的迅猛,他握力不足帶着浣紗衝回了井中。
沈鴻影擡起頭的時候,正看見浣紗朝他白了兩眼,一臉鬱悶的表情。
她坐在他的肚子上,手撐着腮幫子,說道:“別人都說狐狸怎麼狡猾,怎麼奸詐,怎麼機靈,怎麼敏捷……我看你分明是個豬!頭!”
沈鴻影扯起臉上的笑容,卻被浣紗一拳頭打過去撞到了井壁的苔蘚上。
他沈鴻影,要忍!
“難得出現一個奇怪的傢伙,你就這樣讓她跑掉了!”浣紗打了一個拳頭似乎有些不解氣,恨得牙癢癢。
沈鴻影摸摸紅腫的半張臉,說道:“她雖然也是個水靈性的體質,但是也不能證明她是白明溪啊。”
浣紗朝他橫了一眼,說道:“你不覺得小明溪剛剛失魂她就出現了,這不是一個偶然嗎?至少我在修仙界混了幾百年也沒見過這號人物,可是現在卻出現了,難道這也是個偶然嗎?”
沈鴻影翻翻眼珠子地想,修仙界的人物,又有哪號是你見過的?日日待在青嶼幻宮裡,除了玄日,基本上就是玄日。
浣紗道:“那個姓君的小丫頭,喚她做河圖。誰會正經八百的用那個奇怪的一個名字啊!她分明想要暗示我們什麼!”
浣紗的神邏輯開始無限運轉起來,沈鴻影保持沉默地無語狀態,聽她瞎扯,“說不定她是被什麼人劫持了,然後想要我們去解救她,然後來到這個地方碰碰運氣,沒想到就碰上本宮主了。但是她又不方便告知我們她的真實身份,所以不停地想要暗示我們她的身份,想要我們幫她化解困難。”
你想多了。
沈鴻影扶住微疼的額頭,上面的青筋開始鼓起,他在壓抑某個想要爆發的情緒。
浣紗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算來我與她一見如故,還沒有給她開個歡迎會什麼的,慶祝我們相識呢!”
這纔是重點吧……
浣紗又道:“這個叫什麼河圖來歷不明,我們一定要查個一清二楚。所以只能延後回青嶼幻宮的時間了!”
這纔是真正的重點吧?沈鴻影朝井口翻了一個白眼。
浣紗拍拍沈鴻影的肩膀,說道:“而且方纔我好像看見那少女身上帶着傷,甚至還不清。”
沈鴻影看着浣紗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他生性敏銳的嗅覺的確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那個少女身上帶着傷,而且是水銀狐造成的。
浣紗道:“狐狸並不帶毒,可是水銀狐卻不同。那個少女被水銀狐傷了,身邊又只有一個胳膊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小少女摸着下巴,臉上有種意猶未盡地意味深長,“水銀狐的毒雖然並不猛烈,可也不好化解,她們一定走不遠。”
沈鴻影呼出一口氣,道:“你想追過去?”
浣紗豎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說道:“青嶼山腳下的河道往前往前再往前,就是通向洞庭湖的,我們只要去洞庭湖等她們就好了。”
可是當浣紗抵達洞庭湖的時候,足足等了她們三個月的時間,浣紗不知道青嶼山腳下的河道能通往洞庭湖,而且也通往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