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突起,任是戴芸孔明再世,也料不到第一個按捺不住衝出去的是朱駿,即以驚動了大魚,戴芸顧不得再想其他,口中一聲清喝:“收網!”
林中頓時一片兵**起,千餘甲士從密密麻麻的灌木叢裡露出真身,一個個滿臉煞氣,整齊的腳步聲過去,近百張強弓勁弩將林中數人圍得猶如鐵桶一般,只需戴芸一聲令下,中間的朱駿幾人就會被射成刺蝟。
朱駿臉色一片蒼白,臉上的汗水與淚水溶成一片,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一身玄衣的中年女子,口中喃喃道:“孃親,真是你麼?俊兒好想你,孃親!”
他猶如一個小孩一般帶着哭音,渾然忘了周圍幾百支利箭正指着自己,口中的喃喃聲聽到別人耳中卻是模糊不清。
那玄衣女子卻是長的酷似朱駿的母親柳二孃,朱駿雖然與自己這一世的母親相處不久,但是自朱彪投敵,家中敗落之後,數百個日日夜夜,無時不想起自己不知生死的雙親,那個一邊溫柔地撫摸着自己臉頰,一邊惱怒的朝父親發脾氣的女子。
這幾人剛從荊棘裡邊探出來就見一個白影從不遠處的林子裡飛躍而來,彭老鯊本來已經凝起全身真氣打算一舉將其擊斃,只見這白影飛奔而來,卻是身上毫無殺氣,口中一句孃親將周圍所有人都弄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那玄衣女子臉上一紅一白,也被朱駿驚得說不出話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那些引弓搭箭的弓手早已經額上掛滿汗珠,身後的大小姐卻遲遲沒有說出放箭的命令,一個個手臂都有些發抖了。林子裡靜的頗爲詭異。
戴芸臉色數變,看着人牆中間的呆傻了的朱駿心中翻過無數個念頭,想要發令射箭,卻又怕傷着朱駿,到時候自己身邊的白玉軒發起飆來,只怕這林子裡數百甲士也不夠她一個人殺的。更何況不知何時一支冰涼的短劍已經架在的戴芸的秀頸上,戴芸緩緩地回頭看去,白玉軒正面無表情地盯着她,讓她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直立起來,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無論在什麼時候,白玉軒永遠是最冷靜,也是最致命的存在。
那玄衣女子仔細地看着眼前的朱駿,將他渾身上下都看了個遍,白色的長衫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塵,一張帥氣的頗有點張揚的棱角分明的臉孔,雙眉間一處淡紫的印記,當真是一位翩翩美少年,濁世佳公子。朱駿隨着她的眼神掃過全身,也慢慢地開始冷靜下來:“孃親,你不認識俊兒了麼?我是俊兒啊,孃親,我是俊兒啊。”
那女子神情激動,雙脣微微有點發抖,終是憋出一句話來:“你是俊兒?你真是俊兒?”
朱駿欣喜若狂,一把投進那女子懷中,邊哭邊笑道:“孃親,你認得我了?我是俊兒啊,我是你的俊兒啊。嗚嗚,你跟父親大人沒了蹤影,可把我擔心死了。大哥不見了,二哥不見了,碧兒也不見了。孃親,我,我都不知道我怎麼熬過來的。嗚嗚。。。。。。”
“俊兒,我不是你孃親。”朱駿使勁地抱緊懷中的女子,心中也不知是快樂還是痛苦,只是一個勁的說着不經大腦的話,卻聽懷中的女子低聲說道,心中猛地一個激靈,感覺大腦又是一陣轟鳴,三魂六魄都一瞬間被抽空了去。
朱駿木木地放開懷中的女子,癡癡道:“你說什麼?”
玄衣女子溫柔笑道:“我說我不是你孃親,我叫柳冰兒,是你大姨。”
朱駿念頭急轉,臉上猶如開了個染缸,吶吶道:“大姨?”
“對,你孃親是我二妹,我們兩姐妹是孿生的,所有你纔將我認作是你孃親。你不記得我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時光荏苒,轉眼都長成這般俊俏了,也不知二妹是哪裡修來的福氣。”玄衣女子幽幽嘆道。
朱駿一時有點接受不了眼前的狀況,慘白着臉喃喃道:“你是我大姨,那你知道我孃親在哪麼?”
這邊戴芸看着白玉軒冰冷的小臉,沉聲道:“白姑娘,你認爲我會對公子放箭麼?”白玉軒仍是波瀾不驚,面無表情,戴芸緩緩回頭看着手下衆將,冷喝道:“把兵器收了,你們都退下去。”
戴芸命令一下,周圍頓時響起了一片噓氣聲,那些將肌肉繃緊了數次的將士都是砰地一聲坐在地上,急喘幾口大氣,然後下令部衆沿着小道退出了林子。
待得人去林空,白玉軒纔將手中短劍收回腰間,推着戴芸朝朱駿走去。葉少爺和戴彬戴萍三人滿臉驚訝的跟在後面,雙眼都瞪成了明燈。
朱駿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平定下自己體內沸騰的氣血,低低道:“大姨,朱彪老兒叛國投敵,卻是將我中京朱家禍害得家破人亡,父母大人不知去向,大姨可曾得了孃親的消息,還望能告知俊兒。”
柳冰兒緩緩圍着朱駿度步一陣,突然抓住朱駿的長袍往上一掀,露出朱駿後腰上一個紫黑色的胎記,卻是滿面驚喜的對醜漢彭老鯊道:“果然是俊兒。這塊胎記是我當年爲俊兒洗浴的時候見過的。”她將朱駿的身子撥轉過來,道:“果然是俊兒,老天有眼,終於讓我們找到你了。”
朱駿疑惑道:“你們在找我?”
柳冰兒笑道:“剛纔我不敢確認你是不是俊兒,所有不敢跟你說。你父母安好,現在住在長島上,這次我和你大姨父出來正是得知你在幽燕國出現的消息,出來尋你的,卻不想因爲靖海營餉銀的事情被鎮東王府派兵困在這裡。二妹若是知道我找到你,定然要開心的要死了。她在島上天天跟我談起你,卻是念想得都瘦了一圈了。”
那醜臉漢子張揚笑道:“哈哈,真是奇了怪了。我們走遍河東河北都不曾找到你,卻是因爲劫了王府的銀子反而把你迎了出來,這世界還當真奇妙的很。”他轉頭對正踏步而來的戴芸長笑道:“戴丫頭,你倒是看得起我,爲了我彭老鯊竟然連龍營都調來了。不過這下我卻是要向你道聲謝了。你幫我們找到俊兒,那些許銀子,我彭老鯊也不看在眼裡,還給你便是。”
朱駿閃身走近戴芸,看了一眼白玉軒,對戴芸沉聲道:“大小姐,這到底是爲什麼?”
戴芸冷哼一聲道:“你問我爲什麼?我還想問你呢。大名鼎鼎的東海鯊魚王竟然是朱公子的姨父,看來我戴芸還是小看了你啊。想來你們中間漕幫定然也是縱橫南國的超級大幫會了。”
對於自家的事業朱駿一項沒有個明確的認知,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中京一個小小幫派的幫主,手下幾千苦哈哈每日在觀月灘碼頭上抗包賺生活,卻不想幾個月下來,漕幫露出的鱗爪竟是遍佈大江南北,暗中的勢力竟然已經潛入了幽燕北國。
朱駿訕笑道:“大小姐,今日之事,我的確不知,我在家中只是個紈絝少爺,對朱家的基業絲毫不知,更不曾想到自己還有一個轄制數萬海盜的姨父。只是今日之事既然已成這樣,卻不知大小姐已經做好了決定了麼?”
戴芸臉色數變,突然板起臉孔,沉聲道:“朱公子,既然彭老鯊是你親人,卻不知你能代表你們漕幫和東海數萬海盜麼?”
朱駿腦中念頭數轉,卻聽彭老鯊笑道:“戴丫頭,實不相瞞,我東海長島便是我妹夫的產業,俊兒既然是妹夫的嫡子,便是漕幫與長島的共主。俊兒說出來的話,自然是我們漕幫與長島的軍令。”
朱駿心中暗自尋思,戴芸笑道:“既是如此,彭島主,想不到我們二家卻是要化干戈爲玉帛了。朱駿,我鎮東王府如此信任與你,卻不知你對我東京戴家是怎生看的?”
朱駿道:“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莫與我繞彎子。”
戴芸笑道:“我卻是想送你一份天下的禮物,不知朱公子是否敢接?”
戴萍在旁邊聽了許久,總算是聽出了味道,驚呼一聲:“想不到你竟然是個海盜,怪不得如此蠻橫。哼!”
朱駿這時得知父母安在人間的消息,心中沉鬱頓去,朝戴萍拋去一個調戲的眼神,轉頭盯着戴芸道:“什麼禮物?莫不是大小姐打算將自己送與朱駿?”
“哈哈,俊兒好氣魄,戴丫頭可是鎮東王府的二把手,貴爲天之驕子,若是俊兒能把戴丫頭娶回家,只怕大哥。。。咳。咳咳。。。”彭老鯊說到這裡,突然頓住,爲了掩飾尷尬,一陣猛咳,卻是一張醜臉憋成了豬肝色。
“哈哈,老二,你又在說我什麼壞話呢。”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林間傳來,朱駿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滿面白鬚身軀卻是威武雄壯的老人牽着一匹純白寶馬緩緩地朝衆人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