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駿酒飽飯足,已是正午,原來這時候的古人不曾有早餐的習慣,兵所的兵士更是隻吃兩頓,上午一頓,傍晚一頓。只是今日宰豬設宴,花的時間久了,那些兵卒平日裡也就早晨操練一番,純當出去巡邏。這兵所轄管了數十里地的邊境線,狸兒莊以東就是另外一處兵所的轄地了。
米道士年輕時便身手不凡,當年被觀主打發下山闖蕩了幾年,沒闖出什麼名頭,卻得罪了一個不能得罪的仇家,米道士被仇家追殺,回到大同,在輪迴觀主的調協下化去了仇怨。那輪迴觀主是米道士的恩師,更是對他有養育之恩,他見米道士正直卻不通圓滑,在道觀中長大卻毫無出世之心,臉含煞氣,在外闖蕩數年,未曾闖下什麼事業,卻爲了一落魄女子,打傷了宿州徐家的長子徐聞。徐家積怨,千里追殺,要不是觀主昔年積威,大同朱家作保,米道士只怕要身死大同。
觀主託了當時好友大同鎮守丁朝和給他安排了一個棋牌營長的職務,就在現在這個兵所落腳,幹了這麼多年了,米道士江湖草莽,又不善經營上下關係,手下的副官兵卒換了一撥又一撥,他卻還呆在這裡守着,實在是個落魄之人。
席上聊起,原來朱胖子管着朱家六個莊子,正是分佈在這兵所四周,平日裡米道士喜歡自己帶親兵去各個莊子裡買些家禽蔬菜,一來二道幾次下來也就混的熟了,米道士兒時受過傷凍,一雙腿兒有風寒的舊症,每逢炎熱或者寒冷時節就會隱隱作痛,經常託朱胖子從大同買帶些藥材。有一次朱胖子見這米道士在這兵所窩了多年,也不曾晉升,就笑話他沒本事就該娶個老婆好好過小民日子,也強過在這小兵所裡當一輩子的兵頭,米道士火起和朱胖子打了一架,哪裡曉得朱胖子手底下也是不凡,幾次較量下來,兩人武藝不相上下,就此相惜做了朋友。
朱駿見時值正午,也夠時間趕到狸兒莊,就想向米道士起身告辭,站起身來,卻突然覺得肚子隱隱作疼,也不疑有他,道:“米兄今日款待,待我來日再謝,只是我等實在還有事要趕去狸兒莊,雖然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今日事今日畢,現在既然已經和米兄相識,自該啓程了。”
米道士以爲朱駿富家公子嫌棄兵所裡的住宿,也不好強留,只好吩咐兵卒遷來馬匹,要一路相送,朱駿也不反對。四人出了大廳,見那些兵卒是用大鍋把豬肉一塊一塊丟盡鍋裡煮食的,這時候那大鐵鍋裡只剩下些殘湯剩骨,卻也肉香陣陣,朱駿聞了卻心下作嘔,待四人騎馬穿過四處坐在地上聊天打屁的人堆,出了兵所,米道士的那兩個親兵麻子和小武才騎馬趕了上來,那個受了箭傷的小吳應該是抹了傷藥在宿舍裡休息去了。
一路上腹中疼痛越發作巨,朱駿提起真氣,強壓下疼痛,跟在兩人馬後,默默無言:“難道這米道士竟是個陰險的傢伙,怕我爭他功勞,在那酒菜中下毒,暗害與我,但是朱胖子怎麼一點事也沒有。這裡離着兵所不遠,必須得趕快離開,等到了狸兒莊再尋解藥救治,不行,還是返回大同要好些,去狸兒莊還有十多里路程,而且大同是重鎮,採購藥材要方便得多。”
出了林子,爬上長堤,朱駿才感覺腹痛如絞,勉強提神道:“米兄送了這麼遠了,心意已達,這一路河堤,我想也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就此告辭。”
朱胖子也拱手道:“米兄,來日方長,說不得以後還要陪米兄喝上幾杯的,今日就此作別吧。”
米道士答應,領着親兵正要離去,只見朱駿臉色蒼白,額頭汗如雨下,便道:“朱公子莫不是身子不舒服?怎個面色如此難看。”
剛纔朱胖子和米道士在前邊談笑風聲,沒有注意到朱駿的異樣,這時才聞聲看來,立馬臉上變色,喝道:“米道士,莫非你怕我們搶你軍功,竟要毒害我家公子?”嘴上說着,手裡已經一拳朝米道士打去,帶着勁風,後邊的麻子和小武聽了喝聲,阻攔不及,拍馬就衝了上來。
米道士莫名其妙,見朱胖子一拳打將過來,防備不及,被一拳打下戰馬,摔在地上滾了一滾,這時麻子和小武已經佩刀出鞘,看見自己上司被打,兩把刀子一齊朝朱胖子劈來,朱胖子躲閃不及,一矮身滑下馬來,翻身一滾,一個筋斗起來正要還擊,這時米道士也已經爬起身來,大喝一聲:“住手。”那兩個親兵聽了命令連忙收回招式,往後一退,朱胖子卻是真火了,提氣就要攻過去。米道士連忙閃身擋在朱胖子身前,道:“胖子快停手,你誤會我了。”
朱胖子滿臉鐵青,看着米道士咬牙切齒道:“姓米的,想不到你竟是此等小人,今日我家公子要是在這裡出了意外,我定稟報朱老爺子,滅了你這兵所。”
米道士剛纔中了朱胖子一拳,雖然朱胖子是情急出手,沒使上真氣,卻也氣血沸騰,喘氣不已,他壓了壓胸中的悶氣,道:“胖子,你我相識多年,我的爲人你還不瞭解麼?剛纔我們同飲一壺酒,同吃一桌菜,爲何朱公子有事,你我卻沒事?何況你說我怕你們搶我軍功,笑話你們未曾參軍,怎麼知道這軍中的規矩,今日我們發現敵國的奸細,卻是大功一件,但是那是對這大同百姓而言,要是以軍法來論,今日要是我們沒有發現他們,來日他們掘了河堤,水淹大同,我們這處兵所裡的兵士就算大水逃得一死,只怕也是千古罪人,軍法怪罪下來,更是死罪。我事後想來,心中後怕不已,所以纔對你們很是感激,設宴相待。”
胖子細細一想,確是如此,只是自己出手在先,抹不下臉面,而且朱駿吃了宴席身子不適是事實,又道:“這也不能說明你沒心思毒害我家少爺啊。”
米道士道:“胖子,你也不想一想,若我米開水是貪圖軍功,追求那榮華富貴的人,我還會在這鳥地方呆上這麼多年麼?”
胖子道:“可我家少爺身子不適是事實,那又是爲什麼?”
這時朱駿強忍疼痛,渾身真氣亂串,猛然跌下馬來,旁邊早已嚇傻的劉三才連忙下馬去扶。米道士一閃身走近前去,扶住朱儁道:“朱公子哪裡不舒服,可否說與我聽。”
朱駿一身真氣已經脫離控制,臉色慘白,渾身無力地道:“我左邊肚子劇痛,剛纔用真氣壓着,這下卻是壓制不住,只想嘔吐。”
米道士身手捏住朱駿的腕脈,細細探尋一番,才道:“可能是患了絞腸痧。這病來得急,發作前是毫無徵兆的,小時候我見我師傅給人診治過,拖延不得。我醫術不精,也不敢斷定。”說完連忙一把抱起朱駿,騰身上馬,對朱胖子道:“朱公子暫時忍耐一下,隨我去見我師傅,他老人家醫術高超,定能救你性命。”朱駿渾身發抖,也不答話,已經昏迷了過去。
米道士看了朱胖子一眼,急道:“還不上馬隨我去見我師傅,這病來了能活活把人痛死,耽誤不得。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我師傅麼?他老人家的名聲你還不知道麼?”說完拍馬而去。
朱胖子連忙翻身上馬,也不管劉三才願不願意,一把揪上馬來,催動戰馬,急速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