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看有人鬧事,連忙下樓找掌櫃報告去了。對面也是臨窗的三個年輕人聽了黑麪漢子的話語,頓時起身,其中一個道:“哪裡來的蠻子,竟然來這大同放屁,污衊我家老太爺的名聲。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那黑臉漢子本來已經被老者喝熄了心火,聽了這話,哪裡還忍得住,指着那指桑罵槐的年輕人,厲聲道:“小狗罵誰呢?”
那年輕人答道:“小狗罵你呢。”
那黑臉漢子聽了竟然笑道:“果然乖巧,知道認賬。”朱駿聽了也大笑不已,暗暗佩服這黑臉漢子的機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年輕人回過味來,惱怒成羞,操起屁股下的板凳二話不說就砸了過去。那黑臉大漢足尖輕點把迎面而來的板凳接住,一把踩在腳下,道:“由呵,還是個帶火氣的小狗。”
三個青年人早已按捺不住,齊身撲了上來,帶起陣陣拳風,正是朱家的碧空拳法。朱駿津津有味的在一旁觀戰。碧空拳是朱家的招牌武學,以內家真氣作底子,拳風剛烈,出拳時如驚雷陣陣,如閃電當空,是以取名碧空拳。只是那三個年輕人休息時日過短,不曾入門,大概是朱家的一般子弟,不曾得過高手的指點,招式到是老辣,只是落拳之處,沒有純厚的內家真氣作底,雷聲大雨點小。只見那黑臉漢子足下一條板凳,來回揮舞,竟然把周身防護的滴水不漏。
那三個年輕人武藝不如人家,三個配合竟然碰不到人家一片衣角,更是惱怒不已,那黑臉漢子一邊舞凳,一邊調笑道:“小狗,不是帶種麼?怎麼手底下這般軟蛋,不如回去多學幾年,再來找爺爺我找回場子。你們朱家碧空拳也不過如此,還學別人獨霸一方,可笑可笑。”
朱管事聽了這話,臉上也是一紅,看到朱駿對他微微點頭,起身作揖道:“這位好漢,不知是哪裡人士。閣下這板凳神功倒是犀利,滴水不漏,只是欺負這幾個黃毛小子,不知貽笑大方麼?”說完對那幾個年輕人呵斥一聲,“還不退下?”
那幾個年輕人顯然認得朱管事,連忙停手,站在一邊。朱管事站直了身子,也不理那黑臉漢子,只是細細打量那白髮老者。那白髮老者形容枯槁,雙眼卻是精光閃閃,顯然是內家高手,這時那白麪軍官站起來道:“朱管事,小子乃是西門的守門官成義,我這師哥自小口無遮攔,得罪之處,尚請見諒。大同誰不知道朱家碧空拳的厲害。師哥見識淺薄,讓朱管事見笑了。”
本來要是平常的樑子,朱家也不願與官服的人結怨,但是今日這黑臉漢子平白辱罵朱家的成名絕技碧空拳,分明是上門踢場子了,要是今日不把這黑臉漢子打服了,以後朱家在大同的威望只怕大有損傷。朱管事笑道:“原來是官家中人,只是你師哥平白辱我朱家,就一句道歉了事麼?那我朱家以後在大同如何立足?”
那黑臉漢子傲笑道:“原來又來了一跳大的,來來來,今日我楊虎就好好領教一番大同朱家的碧空拳。”說完一條板凳就朝着朱管事飛了過來。
朱管事迎面緩緩一拳隱隱帶着拳風把那板凳打得粉碎,正是碧空拳裡邊的碎金拳,朱駿想不到朱家一個小小管事也有這等修爲了,不禁感慨大同本宗這邊的武力確實超過了中京漕幫,怪不得本宗長老看不起中京朱氏。 碧空拳分爲五段,第一段碎石,那是入門基本,就是能以拳力擊碎石塊。
第二段碎金,碎石易練,只要身體強壯,內家真氣入了門,碎石不難做到,碎金卻是要用拳力擊碎金鐵,那就要用真氣侵蝕金鐵,不再停留在剛硬的拳風上,而是以柔克剛,練到極處可以把一錠銀兩碎成金箔,那就是高手境界了。
第三段碎水,水爲柔物,碎之何其難也,到了這個境界,真氣渾厚,已經是真氣內斂,收發自如之時,碎水拳能以真氣蒸發水霧,拳風過處,可以將敵人的五臟六腑擊成一團糨糊,第四段碎空拳,朱駿聽聞老頭子說過,他的爺爺朱少邱就已經練到了那個境界,拳風一出,空間如同撕裂,一層壓迫感能讓武力低微者聞聲猝死。
當年朱少邱就是憑着碎空拳擊敗當時中京五鬼的老大炎江水鬼賀堅,那一戰有很多目擊者,當時朱少邱的拳風擊破賀堅的防身真氣,刺耳的聲音把一條貨船裡的瓷器撕得粉碎,很多當時的漕幫幫衆都是深受池魚之災,日後每每談到都是一臉駭色。
至於第五段的碎夢拳,那只有傳說中的祖師爺層修煉到了這個境界,宗捲上有記載,但是後世子孫卻從來沒出現過這種變態人物了。在碧空拳的宗卷裡記載,碎夢拳能破碎虛空,自成一個真氣空間,想來那就是神仙的境界了。
那黑臉漢子騰身撲上,左腳的鞋面帶着馬刺,幾點金光向朱管事的右臉射去。朱棣瘦瘦的身子微微外側,右肘迅速的架開楊虎的小腿,左手握拳,直奔膝彎。這要是打中了,只怕楊虎的一條腿就要廢了,只見那楊虎左腿彎曲,整個身子跳離地面,空中一個轉身,右腿一剪,腳後跟襲向朱棣的右胸。朱棣突然來了個鐵板橋,待那楊虎的右腿掃過,迅速的輕輕一拳擊在他的右膝蓋上,他不敢多使勁,但是楊虎一個照面就被擊中膝蓋,砰的一聲摔在桌子上,把桌子摔的粉碎,酒水四濺。
朱棣這一拳沒有使上碎金拳的力道,算是手下留情。那黑衣漢子卻是一個筋斗翻身起來,還要再戰。那白衣老者見楊虎一個照面就落敗了,連忙起身道:“朱家的碧空拳果然厲害。虎子,你敗了,還不退下?”那楊虎聽了師傅的叫喚,連忙收手退在白髮老者身後,滿身的酒水油漬也渾然不顧。
白髮老者對朱棣作揖道:“這位師爺,我這徒兒好勇鬥狠,口無遮攔,是我們的不是。只是你既然已找回場子,就不必再深究了吧。”
朱駿看那老者說話時一臉奸詐,連忙起身攔在朱棣面前,作揖道:“這位老先生,不知是哪裡人士,我這屬下聽了這位黑大哥的言語,一時氣憤出手,是小子管教無方了。”
那白髮老者嘿嘿笑道:“朱家一個管事也有此等身手,真是藏龍臥虎。明日我親自去朱府給朱彪老兒請罪是了。你這少年公子莫不是朱彪的子孫?”
朱駿不慍道:“本少爺乃是中京人士,豈敢高攀族長高枝。這朱管事雖是朱家子弟,卻也是我漕幫中人。先生不可混淆。”
那白髮老者驚道:“莫不是漕幫朱厚照之子?哎呀,這大水衝了龍王廟了。我與你父親乃是摯友,當年在江東武夷山共戰飛天狐裘方四海,世人皆知。你父親現在身體可好?”
朱駿料不到這裡竟然能碰上父親的舊友,不禁高興起來,仔細想來想,這老者應該是以前柳二孃提到過的易水居士毛太,微笑道:“原來是毛叔叔。我父親近年身體還行,不勞叔叔掛懷。孃親曾經跟我提過您老的大名,想不到今日在這裡見到。呵呵。”
朱駿把那老者請到自己這桌,劉三才連忙站起身來,傍在一邊。朱駿道:“毛叔叔不是住在易水城麼?怎麼今日跑大同來了?我也是昨日纔到。”
毛太也是滿臉高興,打量朱駿一陣,道:“你孃親當年是江東的一隻燕子,人人敬慕,想不到嫁了你爹爹這些年竟然金盆洗手,不錯不錯。朱公子一表人才,長的像你娘多過你爹爹,幸甚。”
朱駿想起老頭子那一臉橫肉,也是心有同感,笑道:“爹爹也是長的威武的,只是小子長得像孃親,卻也是不得已嘛。這身皮肉是父母所賜,難道還能自己挑選不成,毛叔叔說笑了。”轉而問道,“毛叔叔,不敢瞞你,我年底就要趕去易水那邊,本來打算去給你見禮的,卻不曾想到在這裡遇見你。毛叔叔來大同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託朱家幫忙?我雖然輩份低微,說不定也能幫點小忙。”
毛太道:“你們朱家在易水買地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到時候你到了易水可得來我家裡喝杯水酒。只是這次皇帝陛下興兵幽燕,我才把這虎子送到他師弟這來,希望混個差事,將來也好給他楊家光宗耀祖。來來來,這位是我的二徒弟成義,跟我學過幾年,後來才參軍打仗的,他手底下比虎子硬,我纔敢把虎子託給他。這黑小子功夫學不到我一成,心氣卻比我還高,今日正該吃了這頓教訓,哈哈。”
朱駿看這毛老爺子也是個心氣高的,不禁笑道:“叔叔的厲害,我是聽爹爹提起過的,毋庸置疑。今天這事兒下了楊師哥的面子,還望叔叔海涵。”
毛太大笑,咕嚕一轉眼珠子道:“好說好說。賢侄這一路來大同,不知要待多久,我這一身老骨頭一路騎馬趕到這邊,差點散了架,回頭還想去中京拜訪一下令尊呢。”
朱駿差點笑出聲來,這毛太老頭兒也太厚臉了,竟然想蹭自己的馬車,這種小便宜也佔的人竟然也練成了內家高手,真是天下奇事。朱駿笑道:“爹爹給了我些事情,大概要七月才能處理完呢,只怕不能和叔叔通路回去了。”
毛太笑道:“不急不急,我今日纔到,還得拜訪一下這大同的一些老朋友。不瞞賢侄,我雖然定居在易水城,祖籍卻是幽燕之地,今日到了大同很想回老家看看的,只是戰事將起,也是沒了機會,所以會在大同多呆一段時間,一來拜訪一下舊日好友,二來呢虎子剛來這邊,我還有點怕他那性子不好,容易惹事,要照看一段時間,纔敢放手離去。虎子是潘龍山裡出來的蠻人,對江湖規矩不太懂的,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呢。”
朱駿心想,連江湖規矩都不懂的人,你還敢叫他去軍中覓職,這不是埋汰我麼。見這老頭兒見杆就爬也不說破,道:“那毛叔叔就在大同盤桓幾日,待我處理好了這邊的事務,來日一起回中京。”
毛太大讚朱駿上道,也不看其他人的臉色,徑直用起桌上的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