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是遷徙用的車馬牲畜,都要慢慢準備,眼下馬上稻子就要熟了。農戶們捨不得這季的收成,讓我們問少爺一聲,是不是等收了這季纔開始搬遷。”那管事小心看着朱駿的臉色道。這些收成對朱家來說倒是不算豐厚,但是對於那些莊戶佃農來說卻是存活的希望,也不知這風流的小少爺是否體恤下邊。
朱駿大手一揮,道:“這些都是小事,這上半年的租子,我們就不收了,這事我能做主,只是叫他們不要再像以前一般等刀子純熟了才收割,這些糧食他們多半是要帶到易水去的,你告訴他們,我們只提供運人的車馬,至於輸運糧食的牲畜,叫他們自己解決。緩一點也沒什麼,只是八月中旬,帝國要對幽燕動兵,到時候兵荒馬亂的,可不好動作,你給他們提個醒,叫他們儘量早做準備,我們最多七月初就要開始搬遷。”
那管事想了想,稻子六月出頭就可以收成,既然七月初纔開始搬遷,時間倒是充裕,也就不再做聲。朱駿眼看無事,道:“這位師爺,對了你叫什麼?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管事忙道:“小人朱彤,乃是租子房的管事。”
朱駿頷首道:“原來是管租子的。那城裡的那幾家油鋪是誰管?”原來,大同這邊靠着華河,每年只能種一季淮稻,其餘都是種菜籽,大戶人家家家都收購菜籽,城裡油坊既能給農戶多出一季的收入,那些糧油也能販賣到各地去作外撈。大同是帝國菜油的重要基地,墟市裡邊專門有油市,朱厚照名下就有幾家油鋪子,那油鋪的裡的菜油是中京商隊很重要的一項貨物,朱駿知道這些,所以才做此一問。其實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藉口想去街道上游覽一番,昨日來到大同,被太陽差點烤成熟肉,哪裡還有心思。只是現在無事呆在院中,雖然有兩個小丫鬟可以調戲,卻也乏味的很。
旁邊一個麻衣管事連忙站出來道:“稟少爺,小人朱棣,正是管理鋪子這一塊的。”
朱駿一愣,我暈,自己老爹名叫朱厚照已經把自己唬了一次,想不到這位更牛叉,轉而道:“這第一季是沒什麼生意的吧?只是我們這幾個莊子即將搬遷,這幾個油鋪的原料以前都是從那幾個莊子裡收貨的吧?”
麻衣管事朱棣連忙答是。朱駿道,“以後這幾個莊子的田地要交給本宗的種養了,你得跟那些分地的合計好了,大同這塊糧油生意,現在我們還丟不得,你要留在這邊保證貨源,爹爹交代了,這塊可是初步的岔子,要是出了問題,到時候商會來這邊拿不到貨,這裡邊的厲害你是知道的。”
那朱棣連忙答應,臉上微微不暢快。朱駿也不管他,繼續道:“眼下沒事,我就去鋪子裡邊看看。你前頭帶路。老劉,老劉,起來了,我日,你竟然睡着了,看少爺打不死你。”朱駿回頭看劉三才竟然在旁邊坐着睡着了,氣的不行,一把把劉三才拍了醒來。
劉三才擦了擦朦朧的雙眼,這才醒過神來,道:“少爺,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要我去做的?”
朱駿笑罵道:“好你個老劉,少爺我要出去,你竟然給我睡着了。”
劉三才連忙站起來,慌張的道:“少爺息怒,我第一次出了這麼遠的門,這幾日陪着少爺趕路,實在累的不行,昨夜裡拉車的馬匹突然犯蹄子,我照料馬匹到半夜才安撫下來,合了一個時辰的眼皮就起來了,這下精神不振,所以才小眯了一會,少爺勿怪。”
朱駿這纔想起,這劉三才只是一個平常的苦哈哈,自己一身武藝這一路上都被磨焉了,何況他,也不責怪,道:“這下少爺想上街走走,我看你精神不佳,還是回房去歇息吧,有朱管事領路就行。”
劉三才忙道:“那怎麼行,我老爺吩咐了我一路照料少爺的起居。自然你走到哪裡,小的就得跟到哪裡,我待會去井邊洗個冷水臉就可以了,少爺等我一會。”說完就下去找洗臉的帕子去了。
日頭偏西,已經不似正午那般毒辣,但是城中猶如一個巨大的蒸籠,那些空氣像是海市蜃樓一般扭曲變形。朱駿運起周身的真氣,也就不再感到悶熱難當,劉三才像一跳哈巴狗一般吐着舌頭,頭上滿額頭的汗。他不曾習武,身體不如其他人,就是其中最受罪的一個,只是他倒也忠心堅韌,寸步不離的隨在左右。
不多時三人來到一處老巷,這巷子裡聲音熱鬧,叫賣聲不絕。朱駿詫異道:“想不到大同還有這等去處。朱管事,這是何地,我昨日裡看大同街道白日裡悶熱難當,行人稀少,原來大同裡的人們都擠到這巷子裡來了。”
朱管事回答道:“少爺,這是大同有名的州官巷。”
朱駿道:“這老巷子還曾有典故不成?”
朱管事道:“相傳前朝時候,大同還是州城,算不得軍事重鎮。那時候中原一統,還不曾有幽燕國。這大同之地是江北糧倉,當時有位州官名叫武藤蘭。”
朱駿汗顏,滿臉驚詫,問道:“什麼名字?”
朱管事開始還疑惑少爺爲什麼打斷自己,轉而想到自己所說典故未曾出錯,便繼續道:“是的,前朝州官武藤蘭,那時這裡還叫綠蔭巷。有一年冬季不曾下雪,樹木枝葉枯萎凋落,有小孩玩爆竹時不知何故把一棵大樹上的枯枝點着了,引起火災,當時那州官就住這州官巷,那場大火差點把州府給點着,那武州官便下令以後逢年過節百姓不得放焰火。後來有一次這州官的往日好友路經此地,正逢年節,去州官府中拜訪時正見着那武州官帶着大小妻妾放焰火玩耍,於是問起州官不是已經下令年節不得放焰火慶節麼?那州官下不了臉面,急中生智道:‘本官在院內遺失一物,正在點燈尋找。’於是這事傳到城中百姓耳中,一位書生戲稱道,只許州官點燈,不許百姓放火。從此百姓們就稱這綠蔭巷爲州官巷。”
朱駿聽了故事,感覺啼笑皆非,哈哈笑道:“原來武藤蘭還有這等本事。”兩人正疑惑朱駿的話語,朱駿忙道,“走,進去看看,這巷子綠蔭碧空,涼風席席,正是好去處。”
朱管事道:“不去油鋪了麼?這裡再過幾條街就到了。”
朱駿看着劉三才那副模樣,道:“朱管事你看老劉那樣子,還能走得動麼?我們先進去休息休息,等日頭下山了,再去不遲。”朱管事只得依了他。
這巷子寬兩丈左右,兩邊各色商鋪擁擠,,商鋪後面各是一排巨樹,那巨樹的樹冠很是厚實,把漫天的太陽遮住,巷子筆直,大約五十來丈,各色攤點擁雜,賣涼點的,水果的,飯食的,甚至還有賣果脯,豆腐的,應有盡有,熱鬧非凡,彷彿這大同裡邊的人都擠在了這小巷一般。
三人隨着人流,進了一家酒棧,上了二樓,剛好臨窗一桌子酒客喝完退席,佔到一個好位置。
那小兒上前來,笑道:“各位客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臨窗正好可以涼風拂面,觀賞下邊熱鬧景緻。不知三位客官想喝點什麼?”
三人點了些冷食,酒卻是朱駿從未喝過的果脯酒,酸甜可口,微微帶點酒精,喝下口去,舌下生津,涼爽無比。朱駿不禁多喝了幾杯,還待再叫,朱管事道:“少爺,這花果酒喝起來雖然涼快,但是後勁不低,喝多了也會醉的,不若待會結賬時買帶些回去,夜晚納涼時小喝幾口,正是享受。”
正上樓來的小兒聽了得意的道:“朱管事說得有理,這花果酒是我們店的招牌酒,正適合納涼時小飲幾杯,南城朱家老太爺很是喜歡,對我們這的花果酒讚不絕口呢。”
朱駿聽的性起,道:“好,老劉,待會回去時記得買上幾壺,我在這邊還要呆上一段日子,以後慢慢消遣。”劉三才連忙點頭答應。
那小兒聽了高興,湊上前來,道:“這位公子爺,看你風度翩翩,儀表不凡,莫非是中京來的,這大同城中我還未見你這般瀟灑的公子爺呢。”
朱駿受用不已,道:“你這小二,倒是機靈。還會拍少爺我的馬,老劉,賞。”朱駿高興,馬上露出以前作紈絝子弟的做派。
這時旁邊一位酒客突然摔杯怒罵道:“呸,我看這小店生意頗好,還道這酒食必然非凡,想不到這酒水酸澀無味,沒一點勁頭,竟然還賣的這般貴,小二,你是不是欺我是外地人,訛詐與我。”
朱駿轉頭望去,只見一滿臉鬍渣的麻衣漢子,一張黑臉長得跟一張飛猛子似的,滿臉煞氣,那漢子一臉黑肉,摔了杯子正怒氣衝衝。漢子旁邊坐了一個白髮老者和一個軍官打扮的白麪青年。那老者眉毛一挑,呵斥漢子道:“大牛住口,這果脯酒本就是這口味,是消暑的飲料。你喝慣了烈酒,當然喝起來不順口,倒怪不得店家小二。”
那黑臉漢子吶吶住口,旁邊的白麪軍官幫腔道:“爹爹說的不錯,大哥你錯怪店家了。你要喝烈酒,回頭我叫副官給你捎帶幾壇過去,不必和這小店慪氣。”
那黑臉漢子訕訕道:“我還道那朱彪老兒是武林豪傑,竟然也喜歡這不帶勁的酒水,看來不會是個大方人,只怕這次我們找錯人了,爹爹,我早跟你說過不如去南邊找師叔幫忙的,你硬是要到這大同來。”
旁邊的白臉軍官臉色大變,一樓酒客聽得那黑臉漢子竟然把大同朱家的族長稱爲老兒,皆是滿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