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漢卿在魔教的生活很好,有吃有住有玩有樂。
當然身邊服侍的人總是用監視的眼光看他,當然爲了防止他窺探教中的秘密,走進一些斷不可輕入的禁地,莫離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盤算。到底怎麼樣才能即顯得很熱情,一點也不猜疑地接待他,隨他到處遊玩,一方面又可以不着痕跡得避免他走進教內最不可爲外人踏足之處。
然而,這番心思,根本是白費,象傅漢卿這種懶人,能在吃飽喝足之餘,走出房門在最近的花園散散步,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了,別的地方,他根本連瞄都懶得瞄一眼。
長時間下來,就連身負重任專門服侍傅漢卿的魔教精英們都非常之鬱悶,唉,整天跟着這麼一頭懶豬,就看他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什麼陰謀詭計也沒看出來,什麼不可被人發現的小偷小摸都沒有,這份工作太無聊了。他們可是神教最傑出的精英,他們人人身上都揹着一堆出生入死,險而又險的重大任務呢,哪裡有這個閒功夫,天天在這裡陪着這頭豬。
唉唉唉,不知道上頭那些當王的是怎麼想的。
不過,再怎麼樣,也只能無聲地腹誹,還沒有誰膽大包天到,跑去找三王提出異議。
這一天,傅漢卿吃飽喝足,高高興興吊着他那受傷的手臂,在園子裡閒逛呢,忽聽一聲極沉極冷的斥喝:“傅漢卿。”
“啊。!”他本能地應一聲,擡起頭,卻只見人影一晃,胸前已受一擊。
自他內力大成以來,耳力目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比之當世絕頂高手也並不輸多少。普通人的動作在他眼裡,已經很慢了,就算普通江湖人,用盡全力一劍刺來,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並加以迴避。
然而這一聲喝之後掠來的這道影子,迅疾得超乎想象,傅漢卿只來得及看到空中一道殘影,還沒回過神,就受了重重一擊。
只不過捱打的傅漢卿臉不紅氣不喘,沒事人一樣,打人的人反而低低悶哼一聲,倒飛出去,雖卻不驚不亂,在空中以無比美妙的姿式翻騰幾下,卸掉反震之力,竟也能勉強落地。
傅漢卿回過神來,見一個身量修長,臉色略帶蒼白,眼神似帶着無比戰意激情的少年站在自己的正對面十幾步處。
他叫了一聲:“你沒事吧?”一邊叫一邊飛奔過來“你的輕功真厲害,明明先打了招呼,我還看不清你的身法,不過,你動作這麼快,害我都來不及控制內力,你沒受重傷吧。”
他很小心也很關切地問。
那少年只是微微抿着脣,神色有些說不出的倔強,眼神裡幾乎帶着激烈到可以把人燃燒起來的鬥志,狠狠瞪着傅漢卿。
傅漢卿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想想不妥,再退個三步,倒吞四五口口水:“這個,你沒事吧,咱們先說明白,你就算受了傷,也不能怪我啊,你出手太快了,我還沒回神呢。你不能讓我賠償你醫藥費,我賠不起。”
少年眼中的戰意變成啼笑皆非的神色,剛想說什麼,身後卻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傅公子請放心,這位是我教金翅大鵬王蕭傷,生來好武,聞公子之神技,心嚮往之,剛纔突施襲擊,不過是想與公子切磋罷了,只是他不懂禮術,冒犯了公子,還請公子莫怪。”
傅漢卿擡眼望去,見蕭傷身後不遠處,一個白衣女子盈然而立,遙遙俏立的身影,站在一片花草叢中,卻映得紅花綠草,也染上了莫名的清寒之意。
那女子的容顏如冰雪,神色似玄霜,遙遙施禮,聲音都清冷得出奇:“聖教緊那羅王碧落,拜見傅公子。”
傅漢卿連忙還禮,轉頭又對蕭傷說:“原來你就是魔教這一代的大鵬王啊,你好有名氣啊,想不到你這麼年少,就這麼厲害了。我在民間都聽人常常提起你,人們說你是天下輕功最好的幾個人之一,怪不得你一掌過來,我看都沒看清就捱了打。不過,你還是別和我切磋了,我不會武功的。”
不會武功,這話說出來,自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蕭傷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這才道:“我打不過你,你內力太強,我就算輕功厲害,動作快到你來不及閃,來不及格,可是在打傷你之前,自己的就被震傷了,等我再苦練個幾年,再來找你。”
傅漢卿打個寒戰,苦着臉說:“這個,不必了吧。”
蕭傷轉過頭,理也不理他,徑自離去。
倒是碧落還是很懂禮貌的,淡淡道:“我二人因公子之事日夜兼程趕回聖教。久聞公子之名,急於一見,一回教便往公子處來了,還沒有見過其他同伴,待我們去與龍王天王還有乾達婆王相見之後,再來正式拜見公子吧。”
傅漢卿當然沒什麼別的意見,只能點頭說好了。
碧落禮數週全但卻又冷若冰霜地再施一禮,方纔轉身,正好和已走到她身邊的蕭傷一起,並肩離去。
二人走出老遠,確定身後傅漢卿已經看不到了,旁邊也不見別的什麼閒人,碧落才冷冷道:“彆強撐了。”
蕭傷蒼白的臉上倏然浮起一縷病態的紅暈,伸手掩住脣,低低咳嗽幾聲,移開手時,掌心已有了殷紅的血色。
“你呀,真是太年輕氣盛了,我早說了那人武功深不可測,我與瑤光狄九聯手偷襲,尚且吃了大苦頭,你偏不服氣,硬要自己的試一試。”魔教年齡最長的龍王,在前方現出身形。
“你們說的事太詭異了,我必得親自試過才能信。”蕭傷挺直了腰,少年的眼中,滿是銳氣“我事先有了防備,出手並不重,所以受的反震之傷也較輕,不至於象瑤光那麼慘。”
莫離搖頭,爲什麼年輕人永遠都這麼任性,瑤光也好,蕭傷也罷,骨子裡全一樣,不過,這種任性有時候,真是讓自己的這樣的老人眼紅啊。他嘆息一聲才說“夜叉王還是那麼偏激任性,最近他殺性發作,根本不管總壇發生了什麼事,讓人傳話,誰當教主他都不管,只要不影響到他的職權就行。至於明王,也已經傳信說不會過來了。看來,這次的大事,要由我們五個開會決議了。”
對於夜叉王的任性妄爲,以及到這個地步,居然還不動如山的明王,碧落和蕭傷都沒有什麼吃驚的表情,二人互望一眼。蕭傷冷冷說“果然是他們一慣的作事方法。”
碧落淡淡道:“我們就是一直這麼各自爲政,彼此防備,人人只想保護自己的利益,所以才一直無法擺脫那些所謂正道的打壓。”
莫離嘆息搖頭:“這些事不必再提,倒是眼前這件大事不能再遲延了,我們需要商議個對策出來。”
蕭傷點點頭:“我已經查出那個傅漢卿的底細了。”
碧落也淡淡道:“我也已經找到了前教主的屍體,並親自驗過了,我想,我已經知道他的死因,並能推斷出傅漢卿和這件事的關係了。”
天王,龍王,乾達婆王,大鵬王,緊那羅王,當今修羅教地位最高的五王難得地聚首一處,商議關係修羅教未來教主的大事。
密室中,除了他們五個之外,再無半個閒人,桌案上,已放好了蕭傷準備的大量資料。
這個剛纔還顯得很好戰很衝動的少年,此時神色沉穩得不可思議。
他慢慢拿出一疊又一疊厚厚的文冊,分發到每一個人手上。
“我接到龍王的急訊之後,就把所有人手都派出追查有關傅漢卿的一切資料。我們先假設傅漢卿這個名字是真的,由此名字開始追查。我們查出天下各國,年紀相當,名叫傅漢卿的人,共一百二十三人,又根據龍王派人傳來的圖象容貌和性情特徵等一一排查。剩二十一人比較相符,再調查每個人的行蹤,加以印證,最後確定,唯一可能的身份,就是前不久離開家鄉的,晉國山陽郡大富戶傅家的長公子傅漢卿。而後來,我們給傅家很多下人,看過他的圖象,這才能夠肯定,他報的的確是真名,這人就是傅漢卿。”蕭傷神色平淡,程式化地加以解釋。
“我們手上有關於他的一切資料,他的父母祖輩的名字,各層姻親關係和發家史。他自出生之後,人們記憶所及的一切與他有關的事件,上面全部有記載。就連他身上有幾塊胎記,長在什麼部位,我們的人也都查出來了。另外,我們還仔細問過很多人。其中二十三個是他的親戚,三十八個是認識他的人,四十五個是沒有見過但聽說過他這個人的人,還有六十幾個,是不認識,不知道他是誰,但曾偶爾見過他的人。我們記錄所有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學識不同,見識不同,與他的關係也不同的人,對他的瞭解和看法,詳細記錄,每個人關於他的見聞,整理並分析所有人對他的看法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