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謙問起鬧事之人,封長清皺了眉頭。
他們早分出一隊人手去抓鬧事者,衙門裡的差役也都出動了,甚至封長清還動用了自己的印信,派人請京中駐軍配合搜索,按說這樣的人手,這樣的效率,很快就能把人縛來了,但偏偏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容謙搖搖頭:“抓不住了,讓大家都散了吧。”
封長清神色微震:“容相……”
容謙平靜道:“事若太奇必有鬼。江湖人雖好勇鬥狠,但也不會如此囂張在京城鬧事。而且無巧不巧,就在陛下所經之路打起來,就一路引着陛下直到我所在的地方,再打破我的房間。那二人武藝甚好,卻沒有人能認出他們的師承來歷,在場那麼多人,除了這兩人身手不錯,身材高大就再也說不出別的了。如此看來,很可能他們根本就不是用本來面目鬧事,只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我和陛下身上,他們立刻就能遁身而走。暗中也許早有接應他們的人,立刻幫他們換衣改裝,試問我們又再往何處尋覓。”
他這裡說來語氣雖然極之平淡,封長清卻已是聽得神情凜然。他最緊張的倒不是有人暗中搞鬼,讓燕凜和容謙相見,而是……有人可以查知燕凜的行蹤。
如果這次,他們不是暗中引導控制,而是行刺……
似是已看出他的心思,容謙淡然道:“長清,你放心。只要有心,有時間,有足夠的人手,長時間派人注意宮中進出動靜,進而推測皇帝的行蹤,不是不可能做到。但以目前陛下出行保衛之細密,除非有大隊高手,同時抱着有死無生的信念全力出手襲擊行刺,否則斷然不能得手。”
容謙微微冷笑:“到目前爲止,天下各國,還沒有什麼人能在堂堂燕國京城紮下這麼多這麼強的力量,最多也就是暗行些鬼域之事罷了。”
封長清心中略舒,然而到底神色陰沉:“無論如何,京城都要肅一肅了。”
容謙淡淡點點頭,藉着這次的由頭,由官府出面,大張旗鼓,清查整肅,把各國的探子好好清一遍,順便也大力打壓一下那些不安分的江湖力量,這也算是好事。
此刻他才伸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隨意看了一眼屏風處,漫聲道:“給我滾出來。”
封長清騰地站起身,手按刀柄,蓄勢待發。
“別誤會,別誤會,我出來了。”一迭聲的大叫後,有人居然真的從屏風後頭滾了出來。
只是那人雙手抱頭,在空中一滾,順即四肢舒展,輕輕落地,恭恭敬敬地對容謙施了一禮:“容相,你叫我滾,我就不敢走……”
看他那滿臉諂媚的笑,容謙就覺得扎眼:“現在倒是聽話了。剛纔有難的時候,你怎麼溜得比誰都快?”
安無忌滿臉堆笑:“我這不是想悄悄躲出來,給容相暗中打接應嗎?我若是真想溜,又哪會立刻來茶樓呢?我只是怕皇上見了容相,可能馬上就要把茶樓團團圍住,想和容相偷偷通個信息說個話都不易,所以就先一步躲進來了。”
他雖是刻意討好,消容謙的氣,這份心意倒也不假。不過他能這樣嬉皮笑臉得出來,最主要還是因爲方纔他就躲在這裡,所以偷聽到了容謙和燕凜說話,知道容謙就算惱他,到底還是在燕凜面前替他和封長清打過掩護,估計將來秋後算帳的可能不大,因此心裡一下子輕鬆了,不那麼怕了。
容謙也懶得看他,只淡淡問:“假相親的事,是你自己最先想到的嗎?”
安無忌臉上笑意盡斂,沉默了一下才道:“我這幾個月一直同百花樓的頭牌蔭蔭姑娘交好,那天被青姑娘追得急了,心裡鬱悶,去百花樓喝酒消愁,她問我爲什麼煩惱,我說是有一個世交好友,不肯娶妻,可他的父母兄弟卻一直催着我幫他尋個良配,因是長輩相托,不好不用心去辦,卻又明知好友固執,所以左右爲難。當時蔭蔭順口說了句,既然這樣,何不隨便弄場假相親,證明自己出了力,在長輩那裡交差便是。當時她說得極隨意,事後也未再提,我卻是上了心,回來問過你的意見後,就決定這麼辦。只是這才貌雙全的女子難找,便是有,怕也沒有幾個肯接這假相親的活,所以最後我還是求了蔭蔭。”
“那麼,今天的相親時間地點,又是由誰所定?”
安無忌神色漸漸有些古怪:“這幾天我的臉上一直有傷,不好出來操辦此事,蔭蔭又正巧碰上一個出手極大方的外地客商,整日相伴,也沒有空。那恩客在京中買了一座別莊,接蔭蔭去住,許多天都沒分開,我這裡再急也沒辦法。只是今天忽然接到蔭蔭派貼身丫頭送來的信,說是那恩客出門訪友去了,聽說要到晚上才能回來,正是相親的好時機,所以我纔來找你們。地點就是那人買的別莊,莊裡的僕役是本地臨時僱的,並非那外地客商的親信,蔭蔭說已經全用錢打點過了,一定會幫忙保密,纔有了這麼一出。”
事到如今,不用容謙提點,安無忌和封長清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只怕是有人一發現燕凜出宮就立刻讓蔭蔭通知安無忌安排相親事誼,然後再派人把燕凜一路引到容謙樓下,彼此相見。
封長清固然怒色滿臉,安無忌的神情更是極之難看了。
他自己就是密探頭子,如果他自己結交多時的美女居然是別人的密探暗諜,暗懷心機謀劃來到身邊,而他居然沒有發現,那也實在太太失職,太太丟臉了!
“無忌,你也不用過於懊惱。你的經驗能力我是信得過的,如果那蔭蔭真是旁人的密諜暗探,沒可能瞞得過你這麼久。只不過,她是風塵中人,親近的不止你一個,只要有足夠的代價,讓她漫不經心提點你一句,按照安排來相親,都不算難事。我看那個所謂的外地客商,出手大方的恩客,倒極之可疑。”
容謙語聲未落,封長清已起身道:“我派人去查他的底細捉他過來。”
容謙一嘆搖頭:“安排下這麼一出的主事之人,不會小看我們的。此事一畢,那‘客商’怕是早已改頭換面,隱藏身份,遠逃天涯了。至於他那外地客商的身份,怕是本來就有鬼,只要他肯放棄舊身份的財富生意,一心躲起來,怕真不易找人。”
安無忌遲疑一下方道:“容相,我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這幫人費這麼大的功夫,犧牲一座價值不低的京城莊園,還有那個客商的生意財富和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身份,就只爲了讓皇上和容相你在此等情況下見面?這到底有何居心?”
封長清也深深皺起了眉頭,的確,讓皇帝和燕凜見面,對這些人有什麼好處呢?更何況,如果只是單純要讓他們見面,找個機會,把皇帝引到茶樓來,再鬧事不是很簡單嗎,又何必費力搞一出相親大戲?他們這麼幹,到底所爲何來?
眼看着安無忌和封長清一起滿臉深沉地思考各種可能,容謙暗自嘆息。
有何居心?
所爲何來?
唉,說穿了,只怕純粹就是某人吃飽了撐的吧!
他暗暗地咬了咬牙。
方!狐!狸!這回,咱們的仇可是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