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殷勤

鳳鸞坐下來,讓周忠去辦事:“不要頂尖的人,只要能說得上話,願意到我們家來的。”周忠正要去,鳳鸞咬咬牙又道:“有些,我去見也罷。”

“不行,”

“使不得!”

施七嫂和周忠兩個人一共出聲阻攔,生怕鳳鸞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周忠道:“上午邱掌櫃見的一個人,前腳郭家管事纔去過。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問的她周圍鄰居。她不過是今年纔出息,去年還沒有這麼好。這一好了,郭家就上了門。”

施七嫂道:“同行是冤家,再爭他的人,你丈夫放得過去,你婆婆郭夫人爲維護行規,做給親戚們看,也放不過你。”

鳳鸞暗想,婆婆也罷了,她不怎麼管公子房中的事。倒是公子發起脾氣來,臘梅那血人兒的樣子,還在眼前。

到此時什麼也顧不得,鳳鸞再一次重申:“按我說的做,把鋪子裡銀子全放上,要有咱們自己的人。”

她這麼堅決,施七嫂和周忠都愣了一下。鳳鸞顰眉苦思,卻不能容她多想。她如今是管家的人,回孃家一回和以前不同,要抓緊時間說事情。

房中沒有沙漏,卻可以看地上日影。一寸一寸移動的日影子金黃明亮,鳳鸞的嗓音也極明快,帶着想透事情想通事情的爽快道:“願意做的,不計較她會不會。只要她願意學,咱們就收,就交。學得慢的,不過破費一些衣料,讓她慢點兒繡,可以拆了重來。”

她的目光落到幾點筆墨上,公子說鳳鸞你願意學,就能學得好;要不願意學,你就玩吧。郭樸對鳳鸞完全是一片溺愛。鳳鸞想想自己的鋪子,需要愛護自己的人。

“姑奶奶,你好好算算,遇到幾個夾生人,要浪費不少錢和時間。”施七嫂好心提醒,其實說白了,是她沒有這樣想過。

她已經來了幾個月,再過幾個月,她何去何從,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周家母女對她有如家人,顧氏獨住寂寞,有施七嫂住多個人又能生錢,她求之不得。

郭少夫人鳳鸞用嬌嬌弱女的志氣打動施七嫂,施七嫂憐及此身有如浮萍,且出門在外遇到許多苦楚,對周家遇到的困難,一個不出閨女的姑娘獨力支撐很是理解。

可就此定下來,施七嫂還有猶豫。

今天她的心一震,姑奶奶雙眸明亮,有着平時不一樣的精神。施七嫂被震撼,姑奶奶真的要起大生意?

“您可是郭家的當家少夫人?”施七嫂再探問道,鳳鸞嫣然着笑,就是管了家,才更發現自己底氣足腰桿硬的好處。

平生沒有遇到壞人,毛家壞了一次,汪氏壞了一次。可鳳鸞還是溫室裡的花,她時時面對的人是郭樸,郭樸對她憐愛有加,最重要是在心裡讓她感覺到有依靠。

新近管家,又得到郭夫人和家裡的大力支持,鳳鸞對於家人們犯錯,不肯輕意加罪,是她知道身後有郭樸在,有郭夫人在,有郭家的長輩在。

她含笑,施七嫂提醒的不錯。郭家的少夫人私下裡弄生意,和婆家的生意又有同行,讓婆婆和樸哥知道,他們不會喜歡。

可是,鳳鸞抿着脣更一笑,諸事還是在自己手裡作主好辦些。樸哥是自己一生的依靠,爲什麼還要弄鋪子,因爲有個汪氏,還有樸哥以後還要不要人,鳳鸞一直想尋個機會問問,自管家就忘到腦後。

施七嫂雖然能幹,她是自己姐還是自己妹妹,一輩子不走和自己打拼?

“郭家和周家的事情,我井水不犯河水。”鳳鸞打定主意,輕聲的回答施七嫂。周忠更加能確定鳳鸞的心意,他喜笑顏開。

跑經濟一輩子的周忠,更贊同有自己的人。施七嫂是能幹,鳳鸞讓丫頭從汪氏處弄來客人,周忠去打聽,施七嫂做主。沒有貨時,就從郭家買出來,小作翻新給客人。

這裡的主要環節,不可以控制的環節,就出在施七嫂身上。

房中人俱各沉思,鳳鸞若有所思,周忠笑逐顏開地盤算着,施七嫂是淡淡對着地上出神。花香徐徐而來,帶着夏天驕陽烈火的熾熱,讓人心中舒暢,讓人心中亮堂。

雖然有汗,痛快出一身再被風吹走,好似輕風在腋下旋轉。

鳳鸞舉手讓茶,總覺得伴着汗水沁出肌膚的,還有讓人心裡癢的舒坦。她笑吟吟問施七嫂:“七嫂,你要多辛苦?”

施七嫂到此已經明白,姑奶奶要她擺出立場來。還要再呆下去,從長遠裡看,有自己的人更好;不想再呆下去,就留出手藝,帶幾個人出來。

“好吧,這也是個長久主意。”施七嫂性子好在不拖泥帶水,當即答應,也不容她不答應。再道:“我爲姑奶奶着想,到底郭家的生意更大,你以後順手接過,不比自己小生意強。周家的生意大了,怕你在夫家要受氣。”

鳳鸞道:“我有主張。”蘭枝走進來:“管家大娘來看姑奶奶。”鳳鸞意外一下,再一想自己新管家,這是人之常情。

一下子來三、四個管家,送的東西都是四樣。顧氏也趕來見她們,見平時街上大模大樣的人,都堆着笑容搶着來行禮,口稱:“親家奶奶好,這大熱天的你要多注意身子。”

顧氏喜歡得笑口常開,讓人倒涼茶送西瓜,忙個不停。忙到一半去看女兒,見鳳鸞端坐在椅子上,笑得和氣親切和平時一般無二。

管家們正和她寒暄:“早起聽說少夫人回門子,想着早來看,還是到現在纔來。”鳳鸞不卑不亢,欠欠身子:“生受你們,家裡怎麼樣?”

“都好着呢,公子說嘴裡沒味兒,讓點的青果鹹鹽茶,讓淡一點兒好,又說留一半給少夫人,這天氣熱,也要生津的纔好。”管事大娘們個個爭着來回話。

顧氏因喊丫頭送井水裡湃的西瓜來切,靜靜走出來吩咐過丫頭,一個人站外面細看女兒笑。施七嫂早就在外面,悄走過來在顧氏肩下耳語:“姑奶奶這一次回來,和上一次又是一個樣子。”

“她大了一歲,又及什麼急,我也搞不清楚及什麼,”顧氏笑,不錯眼睛看着鳳鸞說話的神態,滿意道:“這大家子裡就是養人,七嫂,你說是不是?”

施七嫂很想說不是,她無根無絆的平民女子,在富家十幾年,受過奴才的氣,聽過東家的話。可正因爲在富家十幾年,施七嫂不得不說句實話:“是這樣,小家子裡不能這麼尊貴。”

見顧氏點頭稱是,施七嫂的彆扭上來,這是她歷年受東家氣的彆扭,雖然在周家還沒有。她又道:“郭家也一般,我學手藝裡隨師父在京裡,那是侯府,更了不得。”

對房中說得熱鬧的諸人掃視,施七嫂忍不得這熱鬧,淡淡道:“真正大家裡的,哪有管家娘子坐着和少夫人說話的。”

說過飄然回去,正喜歡這熱鬧的顧氏愣了,覺得施七嫂的話也不錯,可顧氏還是喜歡看眼前這樣子,見施七嫂身影不見,才自言自語道:“這城裡除了我女婿家,還有哪一個敢稱大家。我覺得這樣子,就不錯。”

丫頭滿頭大汗捧着西瓜過來,笑滋滋地:“奶奶,給,您看又面又沙又紅。”顧氏接過來笑:“你去吃吧,切的還有沒有,沒有你再切一個,橫豎姑奶奶在家,這些都要管她夠。”

小丫頭喜歡的去了,顧氏親手送進房,幾個管家娘子一起來接,鳳鸞也急忙站起來接。見管家娘子們接下來,送到自己面前,鳳鸞取了一塊,又送到顧氏面前,顧氏是主人家,笑着推:“來到是客,你們用。”

管家娘子們齊聲道:“奶奶說哪裡話,您是主子,我們是奴才。”顧氏這個出自於一般殷實家庭的婦人,笑得眼淚水沁出來。她取過一塊,才見幾個管家娘子斯斯文文一一取過,也不是像平常人那麼貪,吃得都細嚼慢嚥。

此時後門被人叩響,桂枝去盯汪氏的丫頭,來安去盯邱掌櫃,蘭枝和顧氏的丫頭在廚房裡吃西瓜備飯菜,丫頭笑:“有人敲門?”

往前門探頭看,又笑:“在後面。”大跑小跑着去開門,門上半彎着腰手拎東西的人卻不認識。丫頭問:“你是哪個?”

“我尋周氏少夫人的丫頭,”來的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旁邊還帶着一個女孩子。丫頭讓她們進來不進,丟下她們喊蘭枝去看:“找你的。”

蘭枝來看,是認識的:“王大娘,你老人家尋少夫人?管家媽媽們來看少夫人,她這一會兒不得閒。”

來的是郭夫人房裡的一個婆子,她陪笑送上手中東西,又讓跟來的女孩子叩頭:“見過蘭枝姑娘。”

蘭枝雙手亂擺着讓開身子,嚷道:“不行,這使不得。”把女孩子拉起來,見她眉眼兒清秀,蘭枝摸她的手細白滑潤:“生得真好。”

“蘭枝姑娘,我帶着孫女兒來求你,這事兒除了蘭枝姑娘,再沒有別人辦得成。”王婆子把手中兩個尺頭,兩個盒子送上:“這是孝敬你和桂枝姑娘的,還有幾色禮,晚上歸家送去,有您在少夫人出房門的時候給她看。”

蘭枝納悶兒,鳳鸞新管家,她才受的是笑臉,聽的是奉承話,廚房上要菜來得快,還沒經過這些。

對手中顏色鮮豔的尺頭看,是夏天穿得着的東西,兩個盒子不知道是什麼,看包裝也不差。蘭枝笑起來:“王大娘,不年不節的,這是什麼禮兒?”她手指着那孫女兒笑:“難道是她訂了親,尋我吃酒不成?”

“咳,她訂親姑娘肯來那就太好,可要訂親得有一個體面差事是不是?”王大娘說過,蘭枝恍惚明白:“哦,你要我在少夫人面前爲她求差事?”

蘭枝看左手,是蝶舞戲花的薄羅布料,右手,是紮裹着紅紙的盒子,她微微一笑:“少夫人不許徇私,這東西你老帶回去,給女孩兒做件衣服穿。”

“不是徇私,哪裡有徇私的膽子,”王大娘再推回來,帶着傾心相告道:“夫人房裡出去一個,要再添一個,這不,我們還能在誰面前掛上號露個臉兒,只能是少夫人面前。少夫人倚重的,只有蘭枝姑娘和桂枝姑娘您二位。”

女孩子怯生生,看得蘭枝不忍。她和鳳鸞不一樣,鳳鸞看似一個人當家,其實寸步不離郭樸。家下人眼中,還是要看郭樸。

鳳鸞時常不出房門,想巴結討好她的家人尋不到,王大娘算是機靈的,打聽少夫人不在,回家扯上孫女兒到郭家來。

蘭枝只能自己拿主意,對手中東西看看,其實真的不在乎。要是七巧和五巧,肯定作張作喬的收下,還要敲打些自己更擔責任,再許塊蜜糖安對方鼻子上,讓她看着吃不到,一直送東西來。

鳳鸞的丫頭和她一樣都不會,面對殷勤,蘭枝不好意思推卻,又不能就此收下,正說着,顧氏趕來,興興頭頭地:“什麼客,看我家鳳鸞是不是,快來做,大日頭底下站着說話,蘭枝,這不是我們家待客的理兒。”

蘭枝剛回身笑:“奶奶來了,”王大娘已經跪下來:“親家奶奶好。”顧氏要不是女兒嫁到郭家去,這樣人家下人的笑臉,都難看到幾回。

人家不求她,不會平白對她笑。此時顧氏爲誠心待客過來,驟然見到外人下跪,顧氏腳底心冒汗,地上有青苔,差一點兒滑倒。

“我的菩薩,這是哪位?”顧氏嚇得站着不敢動,蘭枝忍笑扶起王大娘,扯起那孫女兒,回身笑:“奶奶,這是家裡的王大娘。”

顧氏冷汗這才收回去,周家的丫頭一年不見得下跪幾回,顧氏被狠嚇了一回。驚魂未定強笑着:“好好,也進來說話,要找鳳鸞,我喊她來。”

王大娘更魂飛天外:“不要不要,見固然好,聽說少夫人在見管家娘子們。”顧氏愣乎乎:“是啊,一起去坐一起去坐。”

蘭枝忍住笑:“奶奶,這不好坐一處。”王大娘是揹着人成這事,哪裡敢當着管家的面去見,讓人明白知道自己越過管家娘子的頭。因下跪嚇到顧氏,只再行個禮,拉起自己孫女兒道:“奶奶客氣,蘭枝姑娘,幫我話帶到,幾時少夫人有空,家裡見吧。”

轉身日頭底下三步五步就不見了。

顧氏徹底弄愣,對着那背影兒張望:“什麼事?”蘭枝把手中的東西給顧氏看:“求少夫人事。”顧氏迷糊着關門:“爲什麼不進來?”

和蘭枝並肩過來,蘭枝一五一十告訴她:“求這樣一件事情,少夫人不出公子房門,散悶的時候她又當差不得見,求我請少夫人一面見見。”

“那再來我請她等着,”顧氏聽到女兒不出女婿的房門,馬上就喜形於色,對蘭枝手上東西看看,又不言語。

回到廚房上,顧氏點着菜,不住伸頭往外面看,丫頭不知道:“奶奶看什麼?”外面碧落頂着日頭,靜幽幽夏日一個小院。

“我只看看,”顧氏不告訴她,見鳳鸞愛吃的菜都在時,耳朵總算聽到大門聲響,別人都沒聽到,顧氏先催促:“去開門,”自己手握着扇子緊跟着出來,見大門開後,來的一個清秀小廝,是臨安。

臨安送上一個小食盒:“公子說這個菜好吃,讓送來。”顧氏眉開眼笑親手接過,臨安又道:“公子讓問候親家奶奶,說天熱理當晚上涼快回去,不過管着家呢,請少夫人用過飯早回。”顧氏忙不迭的答應:“好好,馬上就打發她吃飯,吃過就讓她走。”

身後管家娘子們告辭出來,和臨安對着笑笑,顧氏留他們用飯,一個一個都說不用走開。顧氏親手把食盒送給鳳鸞,蘭枝跟去說話,顧氏出來安排酒菜,再也不伸頭往門外看。

丫頭年紀不大,和顧氏平時說話爲伴,這才明白道:“原來奶奶是看送東西的。”顧氏忍不住笑:“你回想一想,從鳳鸞回家,哪一次沒有人送東西來,弄到現在沒有人來催她回去,我這心都滴溜溜轉。咦,我還有件事沒對鳳鸞說。”

她一擡腿又出來,又吩咐丫頭:“酒菜送來。”自己搖搖擺擺來見女兒。

鳳鸞拿雙銀筷子正在吃菜,顧氏看到道:“人都沒有來,你又偷吃上了。”鳳鸞對她憨笑:“母親不是看過了,哦是了,應該請母親先吃。”

“我貪你這一口兒菜,公子送來的,怎麼着也要大家坐下來一起吃,你一個人吃,有什麼意思?”顧氏本來就想說,見女兒憨態可掬,就往後推一推。

讓人尋周忠,說來安找出去,讓人請施七嫂來,大家用過飯,收拾碗箸時,大門又被敲響,鳳鸞先一伸頭,她支着耳朵聽門聲足有一箇中午:“是來安回來了?”

大中午找出周忠不回來,一定有好事兒。顧氏嗔怪:“當家的人,就是這樣?”鳳鸞嘻嘻一笑,見丫頭領來的一個人,卻是馬氏。

郭家七房的三奶奶到來,送漱口茶的蘭枝撲哧一笑,馬氏奇怪:“見到我笑什麼?”蘭枝恢復一本正經:“沒事兒,見到三奶奶,理當笑着。”

把茶送進去,又給三奶奶倒上茶,蘭枝把顧氏尋出來:“有件事兒奶奶出來看看。”顧氏出來,蘭枝悄聲道:“三奶奶無事纔不來,奶奶出來,讓她們好說話。”

顧氏動動嘴,沒有說話。

三奶奶馬氏和鳳鸞正切入正題,她不客氣地道:“我今天來找少夫人,是有幾句心腹話的說。”鳳鸞自從上一次陪着出門,對馬氏別有幾分親切,道:“您請說。”

她恬然坐着,面龐自然帶上微笑,看去上又穩重又親切。馬氏心中冷笑,郭夫人這大嫂會調理人的能耐,是家裡聞名。

她們分賓主坐着時,馬氏就多打量鳳鸞幾眼,不記得過年時還是過年前,周氏少夫人出來透一次面,還是嬌怯中帶着親切,和現在氣度是兩個模樣。

可大嫂這一次錯了,錯得親戚們私下裡碰過幾次頭,專門說的大房裡娶的這三門親事……馬氏不再想下去,道:“我來,是和您說汪氏少夫人。”

鳳鸞面色不變,心中起了波瀾:“哦?”馬氏見她停當,反而笑了:“您跟三奶奶,還有什麼可裝的,告訴您吧,您不是那汪氏的對手。”

三奶奶用鄙視的口吻、鄙視的語氣說出來,鳳鸞身子微微一震,驚訝了:“怎麼?”馬氏下面一句話鳳鸞更吃驚,馬氏道:“親戚們沒有一個喜歡汪氏少夫人的,您可能還不知道。”

“爲了什麼?”鳳鸞真的動容,她一直以爲汪氏如魚得水,一直以爲汪氏和別人都熱絡,現在三奶奶的話,讓鳳鸞心中震驚,她迫切追問:“出了什麼事?”

馬氏冷冷一笑:“她那樣的性子,有誰會喜歡!”鳳鸞春山似的眉頭聳起,要聽的心更不安:“也說了我什麼?”

“沒有您的事兒,”馬氏含糊着不肯說清楚。說白了,是爲錢。這個爲錢的原因,還不好對鳳鸞開口說,馬氏只能將就着過去。

鳳鸞不肯放過,一定要問:“告訴我,是,”她顰眉苦思,也只能想出來一個理由:“又欺負人了?”

在鳳鸞心裡,就是欺負人。說汪氏壞,公子不聽,婆婆不認,自從曹氏去後,鳳鸞固然是寵愛多多,汪氏也是水漲船高。

是什麼水,是曹氏走了,她那一股子水歸了汪氏。

“呵呵,欺負人算什麼事兒,”馬氏想認真的說,被鳳鸞的話引得笑。她再看鳳鸞,剛纔的穩重全沒了,面上有稚氣還有緊張,馬氏一笑,周氏少夫人依然還稚氣。

當然或許對自己才這樣稚氣,馬氏小小捧了自己一下,見鳳鸞目不轉睛還在眼前,忙道:“是欺負了人,她這個人,愛要人的強。”

“可不是,就是這樣,”鳳鸞很是同仇敵愾。馬氏就勢道:“所以我特地來見少夫人,”鳳鸞轉過眼眸看她:“快說。”

馬氏一開口,就是:“少夫人,咱們一個城裡住着,你小的時候我肯定也見過你,算是看着你長大。你的心地是不用說,家裡人都知道,”鳳鸞眨巴着眼睛,她知道自己心裡軟,可家裡人全知道?這貌似不是句中聽話。

“知道我大嫂你婆婆爲什麼要娶三個兒媳婦?其實房裡陪的,還不就你一個?”馬氏問得鳳鸞搖頭,她並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情。

馬氏再問:“曹氏少夫人出事以後,這幾天算是平靜下來,汪氏少夫人可曾說過不再房裡再進人的話?”

鳳鸞心裡格登一下,下意識的點點頭。馬氏見狀冷笑上來:“和我想的一樣,她不僅不再提房中進人的話,還會出力攔着不讓進人!”

“進人與不進人,不與我們相干,是婆婆和公子說了算。”鳳鸞脫口這樣說,她心裡也這樣想,纔沒有認真回汪氏的話。郭樸一定要進人,鳳鸞覺得自己也沒有辦法,雖然不怕郭樸,威懾依然在。

公子,也不是個聽汪氏話的人。

馬氏簡直是面露不屑,她嘴角斜斜向下,好似汪氏從上輩子就欠她錢。鳳鸞是驚訝、意外加上奇怪,往椅子前端坐坐,欠身子問:“三奶奶,你…。聽到什麼,全告訴我。”

“不是我聽到什麼,是我想到什麼,少夫人,你是個綿軟性子,今天就你和三奶奶我,再沒有外人,你說說看,你是汪氏的對手嗎?”馬氏單刀直入,鳳鸞一愣之下神色黯然,雖然沒有回話,也勝似回話。

馬氏嘆息點着頭,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樣:“我就知道,少夫人,你也不想房裡再進人?”鳳鸞呆住,再急急道:“我怎能干涉公子的喜好,婆婆要吩咐下來,我理當遵從。”周鳳鸞三從學過,四德溫習過,曲禮會背,還會看女論語。

女子出嫁,夫主爲大,郭樸又在鳳鸞心中是一座大靠山,鳳鸞辯解道:“我事事以公子爲尊。”馬氏眼珠子透着精明:“這就是了,我的話,少夫人聽好,房裡再沒有別人,少夫人你處處弱汪氏少夫人一頭,是個墊底的。以前曹氏少夫人在時,應該和這幾時不一樣?”

鳳鸞不得不點點頭,房中有三個人時,雖然郭樸最看不透的就是曹氏,可曹氏自己能圓轉,鳳鸞不覺得時時直接和汪氏對上。

“少夫人,三奶奶今天對你說的話,你可不能對別人說。”馬氏敲打過,鳳鸞肅然道:“那是當然,三奶奶你要信我,”她越想馬氏的話越有理,再道:“您請說下去。”

馬氏故意裝着自己若無其事的撫一把發角,見鳳鸞只爲這一個小動作等待的更有急色,才道:“三奶奶是過來人,吃的飯總比你多,見的人聽得事兒也比你多。不怕你生氣,公子是個男人,這男人的心性,你還記得那戲兒詞上說的,最是喜新厭舊。大房手裡又有,就這麼一個獨子,病重的時候還要娶三個,這我看着好許多,雖然還是不能起來,難道他就沒有看一個人看厭的時候?”

鳳鸞心裡重重被撞一下,把她心底裡的話全撞出來。這一撞說不上疼說不上酸,卻是百般難言的滋味兒在心頭。

這種疑惑,鳳鸞也一直就有。曹氏去以後,鳳鸞爲她難過,又爲她祈禱,沒有想過再來不來人的事。

汪氏找鳳鸞說兩個人攔着不必進人,鳳鸞反而起疑心。她起身索性坐到三奶奶身邊,對她低聲急促地道:“您說得半點兒也不錯,汪氏對我說不要再進人,三奶奶,我一聽她就不懷好意。”

“她壓得住你,才說這話;要壓不住你,巴不得有人和你鬥一鬥。”馬氏見鳳鸞入了港,心裡不無得意,知道自己第一步走對了。

見鳳鸞顰眉不悅,馬氏再添第二把火:“你不要看現在年青夫妻熱火的很,過得幾年大家嘴裡沒得話說,眼裡就只看別人。郭家的一大分子錢,全是樸哥的,他就是不就人,難道沒有人就他?”

“是呀,”鳳鸞又點頭,汪氏和曹氏生得都美貌,爲什麼要嫁起不來的樸哥。那曹氏另有愛人,也被家人逼迫過來。爲着哪一樣,還不就是錢!

而錢,在本城裡來看,郭家是不缺錢的人家。

馬氏再來第三把火:“樸哥還年青,以後再好了,房裡指不定要進三兩個,少夫人,你如今正在寵愛頭上,主意可不能打錯。”到這裡,馬氏骨嘟着嘴又來上一句:“自打城外陪你走一遭,我覺得咱們有緣分,曹氏的事情出來嚇我一跳,自她走後,我這心裡呀,見天兒的爲你打主意,只有神佛才知道。”

“三奶奶!”鳳鸞含着眼淚拉住她的手:“你有什麼法子教我,我這一輩子忘不了你。”馬氏裝着畏縮一下:“我只是瞎想頭。”

鳳鸞眸子淚水盈盈,再次懇求:“你是積年的老人家,求你給我出個法子。”她猛然想起來,三奶奶是錢的,急切間身上沒有錢。她出門總跟人,錢都是丫頭管着。捲起袖子現出手腕上一對蓮花紋金釧,一把取下來往三奶奶手裡塞,人當然並沒有糊塗在首飾這一塊上,只是道:“您知道我首飾都有數兒,又是出門不帶錢的人,三奶奶幫我,暫時手中無錢相謝,這金釧押您這裡,明天打發丫頭送錢去給您。”

再苦笑一笑:“這是在家裡,不好問母親伸手要錢。”鳳鸞從成過親,回家來是給錢,從不問顧氏要錢。

三奶奶眼睛還是平視鳳鸞,眼珠子往下瞧,一掃視間看出來這是上好赤金,在手裡推來推去又沉甸甸,三奶奶心動不已,卻道:“這是哪裡話,我是一片好心爲你,爲着親戚的情分,哪裡要押你的金釧換錢。”

“三奶奶,請您收着吧,要不是首飾都有數,我就送給您。”鳳鸞見馬氏推託,還怕她不肯說。她生長的家裡,母親只是一味的和氣,不會教女兒這些。就是對汪氏,顧氏也只會說女兒:“好,就多說幾句,不好,就少說幾句,你是陪丈夫,不是陪她。”

在郭家發生的事情,有一些鳳鸞也沒有對母親說過。在別的地方上,鳳鸞還是嬌憨,有一些地方,早就成熟。

馬氏和鳳鸞推來推去有幾下,才勉強收下來,嘴裡還道:“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我怎麼能收謝禮,哎,本來我心裡猶豫怕說出來你要怪我,現在姑奶奶一定要謝,這不中聽的話,我也得說出來。”

“快說,”鳳鸞提壺給馬氏續茶。馬氏這就不扭捏,接過茶認真地道:“少夫人仔細想想我的話,樸哥要是好得晚,恕我說這打嘴的話,他三年五年纔好起來,這三年五年裡,少夫人可就大了不少,當然你時時陪着,不好說樸哥圖不圖新鮮再尋兩個,”

鳳鸞點一點頭,憂愁全上來:“是這個話。”這些憂愁的話,鳳鸞無處可說,如今有馬氏,她盡情地吐露一回。

馬氏道:“少夫人現管着家,管家是個雜事兒,說不好,就怠慢樸哥,樸哥爲解悶,有過少夫人這樣嬌滴滴的人兒陪過,再尋一個陪的也應當。”

“是。”鳳鸞愁容滿面,只有這一個字。郭樸要不要人陪,只有陪過的鳳鸞最知道。她再看馬氏,馬氏再道:“樸哥要是今年明年好起來,說好也好得很快,”郭樸能不能好,馬氏也不清楚,不過她是這樣說,鳳鸞一樣點頭。

“要是他好了,那可就威風凜凜,是將軍呢,高頭大馬的,還有官印,他前年回來探親一回,你是沒見到,嘖嘖,人如龍馬如玉,”馬氏一不小心用錯了話,鳳鸞也聽不出來,還是點頭。

三奶奶帶着憂國憂民的心爲周氏少夫人憂愁,一雙平時有些吊眼梢的精明眼睛中全是擔憂,就差掉幾滴子淚水出來,少夫人也不喊了,直接道:“我的侄兒媳婦呀,到那時候,怎麼沒有幾個人家來尋他,不是生得像西施,也會生得像娘娘廟塑的玉女,你到時候,又站哪裡?”

鳳鸞心中一痛,淚水撲簌簌落下來。她心中痛的,是想像郭樸身邊另有別人不要鳳鸞,就像郭樸病重時說鳳鸞你走吧,再嫁良人,鳳鸞要悲呼:“怎麼獨不要我?”

鳳鸞的心,早就被郭樸打動,不計較他以後好不好,只想陪着他。

“我的少夫人,”馬氏三奶奶總算擠出淚眼汪汪,這又不稱呼鳳鸞是侄兒媳婦,雙手握住鳳鸞的手,手上還握着鳳鸞的金釧,馬氏和鳳鸞淚眼相對,執手相看,馬氏泣道:“我爲你好,特地跑來告訴你,當斷要斷,不斷要亂!”

鳳鸞感激涕零地問:“怎麼個斷法?”馬氏對着地面上沉沉看一眼,再擡頭是毅然決然,彷彿她爲鳳鸞下了一個決心:“男人三妻四妾是少不了,你只看縣太爺邱大人就知道,他官還沒有樸哥大,今年又多了一個通房丫頭。”

這件事情,鳳鸞也略有耳聞,忙更用力點點頭,懇切誠懇地盯着三奶奶,馬氏見火候已到,徐徐說出來:“我也出外去,也往省裡會過那些當家的夫人,賢惠的,主動給丈夫納妾,少夫人,你親手調理出兩個人給公子,公子能不感激你,這後面得寵的人能不感激你,親戚們知道能不感激你,這全城的人,都要翹拇指,說你是個賢惠大度的人呢。”

“哦……。”鳳鸞眸子幽深,垂下頭想一想,又問馬氏:“哪裡找這合適的人?”還會感激自己?

馬氏扯過衣襟來擦眼淚:“你要真的找不到,三奶奶幫你尋兩個,保管又聽話又乖巧,收在你房裡,只和你一心,不會和汪氏少夫人一心。”再加上一句:“不是她尋來的,肯定不和她一心。對了!”

她啊呀一聲,鳳鸞一驚:“又有什麼?”馬氏苦大仇深地道:“那汪氏讓你和她攔住人,她會有這麼好?指不定,”

話到這裡就不再說下去,鳳鸞已經有了意識,驚道:“是了,她一定是哄住我,自己去給公子尋人。這個人!”

鳳鸞千恨萬恨,要說汪氏有沒有給郭樸弄人的心,看她以前有一時總把丫頭往房裡塞就知道!鳳鸞都當面嘲諷過汪氏:“陪公子的,只怕是你的丫頭!”

想起前情,勾起鳳鸞的後恨與新仇。她咬着牙氣怔住,罵道:“我說呢,她怎麼這麼好?”腦子裡忽然反應過來,鳳鸞問三奶奶:“親戚們爲什麼不喜歡汪氏?”

“大家夥兒有銀錢來往,誰也不喜歡誰。”馬氏冷不防鳳鸞聰明的又問一句,還是打岔過去。鳳鸞只氣去了,就沒有再接着問。

房外的光陰一刻地過去,顧氏來看幾回,蘭枝見無事不用使喚她,全交給顧氏的丫頭,她不顧天暑地熱,又跑去盯七巧。桂枝也不回來,來安也不回來,只有顧氏來來回回地看,見房門總是緊閉,還挺喜歡,鳳鸞自管家,郭家的親戚們也趕着來說悄悄話。

這七房裡的三奶奶馬氏,當初可是想塞自己的人給女婿,現在鳳鸞得了意管了家,她也要趕着來看。

顧氏不驚動,只拍一拍門帶笑問:“鳳鸞,茶水要不要添?”裡面回一聲不要,顧氏喜顛顛的再走開。

直到花蔫蔫的,石子路上絹鞋踩上去滾燙,才見三奶奶一個人過來。顧氏和丫頭在樹蔭下涼快,忙招呼一聲:“三奶奶,多坐會兒。”

“不了,我家去。”馬氏面上淚痕全不見,是笑呵呵地擺着手。見她快走到大門上,送她的顧氏想起來喊丫頭:“井裡冰的西瓜,沙甜,快撈一個給三奶奶帶回去吃。”

丫頭答應着去井邊兒上撈,馬氏原本要走,腳步兒放慢等着。離門只有兩步路遠,再慢也走到大門內,馬氏不急着走,聽顧氏拘留,站着和她說話,全是奉承中聽的。

“這災星去了,以後全是福星在。去年你們家有事,今年怎麼樣,過去了就好。以後呀,姑奶奶好好孝敬您。”馬氏說的話,讓顧氏樂開了花,也奉承三奶奶幾句:“鳳鸞小呢,不懂事的地方多,這她管上家,以後還要三奶奶多提點她。”

說着話,丫頭抱着溼淋淋的西瓜過來,顧氏嗔怪丫頭:“怎麼不擦一擦?”丫頭方笑:“怕三奶奶走了。”馬氏已經接在手上,掂一掂挺重笑道:“不用客氣,我也不客氣,我這就拿回家去。”

顧氏送她到大門上:“再來啊,記得再來。”等馬氏的身影走遠,顧氏讓丫頭關門,自己嘀咕道:“這麼多的親戚,可夠鳳鸞受的。”

馬氏抱着個西瓜,懷裡還揣着鳳鸞的一副金釧。金釧再怎麼樣沒有西瓜重,可馬氏還是覺得懷裡的重,手上的輕,拿捏着身子捧着西瓜去回家。

她的女兒如意兒來接,撲哧笑道:“咱們家幾時買不起西瓜,您這是哪裡尋的一個?”馬氏也笑,伸手撫自己被弄溼的衣服:“你怎麼知道是尋的?”

“不是尋的,怎麼溼淋淋的,這明明是誰家在井水裡浸的您拿回來了,要是賣西瓜,他弄上一車水,您還會買?”如意兒說過,馬氏笑道:“看你機靈吧,明年到你婆家去,你也這麼機靈說話,只討一頓打!”

如意兒還是嘻笑着:“她打了我,我回來告訴您。”馬氏笑道:“我說我不管。”母女兩個人正說話,如意兒想起來:“纔剛十一房的大爺二爺等您半天,您去哪兒呆了半天,還拿人家一個西瓜?”

外面響起來喊聲:“三嫂,你在家裡嗎?”十一房裡的郭氏兄弟郭有銘和郭有錚話到人到,木門是馬氏回來時虛掩着沒關好,“伊呀”一聲過,郭氏兄弟走進來。

馬氏故意皺眉:“這天熱,你們不在家裡找涼快?”郭有銘額頭上汗鋥亮,帶着火氣道:“哪裡還坐得住?”郭有錚跟上哥哥,陰陽怪氣地道;“三嫂,你想撇下我是不是?”

“帶上你們有什麼好?”馬氏摔下這一句,轉身往裡面去。不用她讓客,郭氏兄弟自然跟來。房中不客氣尋就着門口頂風的椅子坐下,兄弟齊聲問馬氏:“你到底想怎麼樣?”馬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想怎麼樣?我要問你們倆個想怎麼樣?”

桌子上摸着自己的水煙來吸着,馬氏冷笑不說話。

如意兒切西瓜送來:“大爺二爺吃西瓜。”跑着找馬氏一身是汗的兄弟兩人眼睛一亮,一手一塊拿過來,郭有銘先就是一口咬去西瓜尖兒,邊嚼邊道:“三嫂,我們的意思,這一次大家聯手。”

“吭,吭,吭,”郭有錚大聲咳起來,如意兒掩口笑往外走:“我這不是送西瓜來的,我這就走。”

郭有銘在後面吆喝一聲:“好好繡你的嫁妝,天熱也別偷懶啊。”馬氏笑罵:“你們這當叔叔的,這是什麼話!”

“三嫂,你笑了,嘿,你笑了就好。”郭氏兄弟一起涎着臉,馬氏沉下臉:“說吧,有話別掖着。”

郭有銘悶頭只吃,郭有錚搶到話頭:“三嫂,你難道還不知道,汪家的那個女兒在咱們家當家,大家夥兒全看不慣。”

馬氏故意道:“樸哥這身子不活一百歲,也活九十歲,他在,那是他媳婦兒。”郭有錚一針見血地道:“樸哥能活一千歲,他就是站不起來。”

“活一千歲的那不是人啊,”郭有銘插了一句。

三個人六隻眼睛瞪着,郭有銘把手中西瓜皮放下,慢條斯理地道:“樸哥一天不和姓汪的圓房,姓汪的就不是咱們郭家人。”

“她算什麼!每天在鋪子裡指三喝四,好似當家奶奶!樸哥沒睡過她,她不過就是請來的一個好管事!”郭有錚再這樣罵,馬氏一動不動,水煙吸得呼嚕嚕響,只是聽他們說。

水煙響聲中,郭氏兄弟一人接一句地罵,馬氏只是聽。郭氏兄弟罵累了,馬氏才漫不經心地接口:“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有啊,三嫂,你這是裝糊塗,你這是裝不知道,你這是……哎,三嫂,你又要吃獨食了是吧?”郭有銘說着,馬氏還是一點兒也不着急的樣子道:“我吃獨食了,你們要怎麼樣吧?”

郭氏兄弟一起叫起來:“三嫂,有錢大家一起賺!”馬氏恨鐵不成鋼地拿手指點着他們:“有錢和你們一起賺,敗家子兒,我都想裝不認識你們!是你們,先對姓汪的低下頭,自己裝孫子把鋪子讓出來,害得我們不得不讓姓汪的一步。我自己的的鋪子,我自己管着舒服,如今要聽姓汪的指指點點,全是你們兄弟害的!”

“哎呀,三嫂,這話是怎麼說,她厲害,大房裡大嫂讓她管事兒,大房裡老爺子相信她,大房裡樸哥也向着她,大房裡……三嫂,你有能耐去大房裡說,別和我們兄弟撒火兒,我們兄弟可是來幫着你成、事、的!”郭有銘是這樣說。

馬氏皮笑肉不笑:“要你們成什麼事兒?”郭有錚把哥哥一推,自己開了口,是小心諂媚地半伏下身子:“這不是曹氏走了,是不是空一個窩兒出來。當初我就勸樸哥不要找三個,三個,這不是三個臭皮匠出一個諸葛亮,三個人走路要出一個師傅,三個人裡頭,肯定有一個髒的臭的,三嫂您說說看,我這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郭有銘插一句:“還有我的一片好心吶,”郭有錚改口,重新變換面上的慼慼之色:“我們哥兒倆這一片好心,”

“還好心,原本就是驢肝肺!”馬氏乾脆給他們來上一句,再穩坐着斜着眼睛等他們說道。郭有錚閉嘴,郭有銘上來:“這麼着說吧,三嫂,咱們是親戚,平時你幫我一把,我們兄弟也幫過你一把,你有時候上貨,三哥不在家的時候,沒了男人,你是不是要尋我們兄弟?”

馬氏往地上呸了一口,把郭有錚這混帳話打斷,郭有錚沒覺察自己話不對,帶上語重心長繼續道:“親戚們之間,要互相幫把手兒,樸哥現在起不來,怎麼辦呢,我們兄弟幫忙啊。”

“你們兄弟找姓汪的幫忙去吧,”馬氏嘿嘿一樂,郭有錚往地上“呸呸”幾聲:“這是胡說啊,三嫂,明說吧,樸哥肯定還要再進人,不能再讓他找那髒的臭的,姓汪的不是好東西,周家的女兒現在也管上家,可見不管原來多好,進到樸哥房裡眼睛都只看錢。”

用手把胸脯一拍:“你,我們兄弟,要爲樸哥尋一個!”

他雄糾糾氣昂昂站着,郭有銘滿意的看着,再看馬氏,不錯眼睛的瞅着,嘴裡“呼嚕嚕”只有水煙響聲。

有一時很寂靜,沒有人說話。郭有錚慢慢放下自己拍胸脯的手,郭有銘也露出惶恐不安。馬氏總算不再抽水煙,慢慢擡起頭,慢慢把水煙放在桌子上。忽然跳起來,撲到炕上拿起掃炕的掃帚,對着這兄弟兩個人揮舞過去:“走,都出去!”

如意兒聽到響動從自己房裡伸頭,見十一房裡的大爺二爺兩個人抱頭亂跳着,被打出來,還試圖反抗:“哎喲,三嫂,你瘋了?”

“三嫂,好男不和女人鬥,真打你不是我對手,哎哎,你看着三哥,也不能打他的兄弟!”

馬氏把郭氏兄弟攆出門外,把大門插上,才拎着掃帚喃喃回來:“老孃跑好的腿兒,要你們來撿現成的!”

如意兒笑嘻嘻把頭縮回房中去。

馬氏離開周家是下午正熱的時候,她才走沒一會兒,滿頭大汗的長平過來接鳳鸞,顧氏從來喜歡:“快走吧,回去別貪涼,讓公子別貪涼。”

“我會給他蓋的,”鳳鸞在母親面前,又要撒嬌。顧氏打心眼兒笑出來,還要打趣女兒:“你給她蓋,你自己蓋好就不錯。”

鳳鸞噘高嘴上轎子裡,顧氏忽然想起來,鑽到女兒轎子裡,身子在外,緊張兮兮地道;“有句要緊話兒忘了對你說,你聽完我說話。”

鳳鸞剛眨一眨眼,顧氏又鑽出來對長平一個笑臉兒:“我再交待幾句,她憨呢。”長平笑嘻嘻退後幾步,讓轎伕們也退後。

顧氏對鳳鸞極爲認真的交待着:“你現在能管家,我心裡真喜歡,有一件事,你千萬記住,纔是我的好女兒。”

“我一直是好女兒。”鳳鸞笑眯眯。顧氏也笑,又打斷鳳鸞這笑,很嚴肅地道:“你公公婆婆相信你,才讓你管家,你手裡要緊着些兒,不要放私,不要亂收人東西,你又不缺錢,又拿回來的那一千兩銀子,真的是公子給你的?”

鳳鸞鼻子快要朝天:“當然。”再對母親喜滋滋:“母親,我一直不知道怎麼說,我呀,再不是賣身的了。”

“啊,那你是什麼?”顧氏心裡一緊,一把握住鳳鸞的手,鳳鸞哎喲一聲,更要噘嘴:“人家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她調皮地擠一擠眼睛:“公子說我病中侍候的好,把賣身契給了我,又給了那一千兩銀子,後來我說還他,他說留着買糖吃。”

到這裡鳳鸞笑得開心之極,郭樸說的原話是:“買糖人兒吃吧,再不會有人搶你的。”被鳳鸞一頓搶白:“人家不提,全是你提。”郭樸才作罷。

顧氏明明開心,卻道:“一千兩銀子買糖人兒吃,哼,你如今了不起,聽着女兒,要好好的當家,不要看人家一點兒好處就把你公公婆婆和公子的好忘了,只顧着徇私情,那就沒臉!”

鳳鸞眼眶溼潤了,母親最疼自己,今天殷殷絮叨,而且還沉下臉表示她的話要在乎。她取出帕子在手上,給顧氏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嬌聲道:“人家全知道,不用交待。”

“尋常我不交待你,女兒,咱們沒有錢,可咱們有良心,你說你,成過親真出息,你父親回來,指不定多喜歡,要讓他回來聽到你乖乖的坐在當家少夫人位置上,不要一會兒上來一會兒又下去……”顧氏絮絮叨叨,轎子裡悶熱,鳳鸞也微笑聽着。

總算顧氏說完,站到一旁看着女兒轎子起身,一摸身上衣服,全都汗透。

鳳鸞回家,郭夫人照就不在,回房拜郭樸。竹簾子一打開,就見到郭樸眼睛裡透出喜歡:“快來,熱不熱,給你留着涼的東西。”

讓人送上銀耳綠豆,全是涼的。又有四碟子蜜餞,郭樸道:“才從京裡買回來,京裡的蜜餞,就是好吃的多。”

這是去京裡安鋪子的人回來,順道兒帶的吃的,全是鳳鸞愛吃的。鳳鸞手捧着放冰銀耳湯的碗,笑盈盈坐在郭樸身邊,見他笑語殷殷,三奶奶的話莫明上了心頭。

要是公子以後只對別人笑,鳳鸞可怎麼辦?以前到這種時候,鳳鸞會想着自己有傍身的錢就行。現在賣身契也還了,手裡又有數千兩銀子,新的憂愁上到鳳鸞心裡,她一口銀耳湯往嘴裡送,因爲心不在蔫,險些灌到脖子裡。

郭樸大樂:“天太熱,曬成小傻子。”鳳鸞撒嬌道:“你巴不得我成小傻子,就不用溥衍了是不是?”

“這是什麼話,你一直小傻子,不是一直疼着你。”郭樸沒放在心上,只以爲是鳳鸞撒嬌出來的話。

讓人打水,催着鳳鸞:“去洗一洗就涼快,我讓人換新鮮的冰來,只是你別又坐到冰旁邊,到底還是寒氣浸人。”

鳳鸞得到這麼多撫慰的話,笑着去洗過換衣服回來。讓她管家也沒有一下子全給她,也讓鳳鸞有個歇息玩的時候。

讓人搬着小炕桌在郭樸牀前,擺上顏料碟子,鳳鸞提筆坐在小杌子上:“我畫今天的花給你看,荷花開得筆直,我要掐給你,又想着家裡原本有花。”

不一會兒畫得,郭樸調侃她:“還是荷花,從天熱你見天兒只畫這個,快畫別的,我要看春花。秋菊也行,臘梅就算了吧。總看一樣,難道不生厭?”

鳳鸞驚住,面上茫然對着郭樸看,郭樸微笑問她:“生氣了?這麼看着我?”鳳鸞搖一搖頭,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沌,只有三奶奶的幾句話:“男人心性,再好也有看厭的時候。”

“鳳鸞,你怎麼了?”郭樸柔聲相問,看出來不對。鳳鸞垂下頭說出來:“你看多了我,會不會生厭?”

郭樸大吃一驚,轉思母親說過親戚們要爲自己再說人,尋思着鳳鸞聽到什麼,更是溫柔來關切她:“胡說!是你看厭了我?”

“不!不會!”鳳鸞三兩根雪白如白玉雕成的手指按住郭樸的脣,低聲道:“花會看厭,人也會厭的吧?”

郭樸失笑,明白是自己的話讓鳳鸞多了心,他溫柔款款的道:“這一輩子都看不夠鳳鸞,這一輩子只要鳳鸞陪着。”

鳳鸞烏黑的眸子深起來:“要是你想有別人,”她下面想說,也別太冷落我。見郭樸在手指下親一口,含笑不讓她說下去:“不會,你相信我,我天天擔心鳳鸞不要我,天天擔心鳳鸞有一天不喜歡我。”

“我不會!”鳳鸞生起這句話的氣來,把手指收回來提筆,悶聲不響畫自己的。郭樸在旁邊解釋:“不讓你畫荷花,是我不喜歡。夏天熱,從母親到你到小子們,都不讓我出去,鳳鸞,你畫春花和秋菊吧,這兩種花開,我可以陪你去看。”

鳳鸞馬上歡喜無限,面上自然有了陶陶然,似嗔似喜地掃過來一眼,烏眸如烏木卻又晶亮,如寶石卻更奪魂,郭樸怦然心動,低低道:“舍了我半天不陪,再親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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