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禹應了一聲,確實是感到一陣從心裡泛上來的疲憊,別看她似乎什麼都沒做,但是剛纔那段時間,巨大的從來沒有過的壓力幾乎讓她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無數鮮血,死亡,綿延的戰火面前,隨之而來的是如一座山般沉重的荒涼和無力,剛纔甚至沒有時間多去想下一步,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龍禹卻反而有些後怕的想,如果萬一沒有守住,那現在會是如何。
是不是在墨離和丹殊的保護下,丟下株平的將士和百姓倉皇逃離?
雖然怕死,但是這種事情龍禹想想覺得自己做不出來,那麼隨株平城一起死守等待救援麼,如果城破了,自己也被病毒感染,也成了九方炎那個樣子……
雖然這一切想想便讓人覺得不寒而慄,但是既然上了戰場,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如今這估計是最好的結局,龍禹不得不暗自慶幸。
而且她將這隻妖兵擊退,不管怎麼說,九方夏都要安全一些吧。
想到九方夏,龍禹覺得心裡更是堵的慌,嘆了口氣,任由墨離領着,進了房間。
丹殊的房間就在緊挨着的另一邊,其實墨離也是有地方的,但是龍禹和這幾個手下不清不楚的關係這是朱燁等人都知道些,但是都知道的不是那麼明白的。所以乾脆給準備了一個大院子,房間夠多,你們愛怎麼住,便怎麼住,省的好事沒做成,反而得罪人。
不過最近墨離都住在龍禹的房間裡,倒不是因爲旁的,最近實在是動盪的厲害,而且龍禹現在有沒有什麼自保能力。讓他一個人待着,實在不讓人放心。
龍禹這一趟出行雖然是打仗,但是她身份畢竟不同,還是帶了些侍女小廝一類,衣食住行,雖然比不得公主府裡的標準,但是卻事事也還講究,特別這一身硝煙血腥的回來,早有侍女準備了熱水等一干事務,伺候着沐浴更衣。
墨離也不迴避。也不參與,便在一旁守着,看的龍禹脫了一半衣服實在是脫不下去了。想了想,邀請道:“要不要一起洗?”
雖然墨離沒有說出來,但是龍禹能感覺出來,這些日子,墨離很是有些緊張。一般不離開自己視線。如果有事要去做,也會確認一下自己身邊至少要有一個可信任的而且有能力的人在,目前爲止,這些人包括九方夏,丹殊,還有完顏長風和林雲深。
正常來說。有喊人逛街的,喊人吃飯的,喊人看電影的。但是少有喊人洗澡的,還是個異性……而現在這種時間地點,任誰也沒有心思洗鴛鴦浴吧。
墨離笑了笑,起身道:“我出去,你少泡一會兒。屋裡雖然暖和,畢竟天冷了。”
“好。”龍禹應了聲。隨即道:“我一會兒就好,要麼你去丹殊屋裡串串門,外面太冷了。”
她對墨離,倒是並沒有太多不好意思的心情,要不然也不會開口問他要不要一起洗了,不過這就是蜜月期的小兩口,也不用時時刻刻的秀恩愛甜蜜吧,還是在這個非常時刻裡。
墨離點了點頭,轉身出去,這院子如今守衛森嚴。而且,還另有玄機。
關上了門,龍禹脫了身上的衣服,拎在手裡聞了聞,雖然並沒有濺到血,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湊近了,還是能聞到一陣陣血腥的味道,還有焦灼的火藥味,讓人不由的便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幕幕。
龍禹做了個深呼吸壓下心裡翻騰的不舒服,將全身的衣服都脫下,除了那件軟甲拎出來放在一邊,決定奢侈一回將其他的都扔了。
說起來,龍禹一個平民家庭出生的孩子,剛開始在公主府裡生活的時候,還真是有點適應不了。
看着一件件華美的衣服穿上一兩次稍微有一點勾着線了,染了顏色了便毫不猶豫的被丟掉。看着一桌桌的美味一碟嘗上幾口便撤下,她實在是覺得如果國家裡她這樣的人多上一些的話,便是金山銀山也吃的空,直到有一次在宮中的時候,錦帝特別表揚了一下福寧公主最近特別節儉,這才讓她恍惚中覺得,如果不想被懷疑的更厲害,就必須恢復到以前正常的時候,想做一個好人的心事沒錯的,但是也要考慮到實際情況。
於是龍禹在一次次的安慰了自己之後,漸漸地也開始習慣這樣的生活。
將整個人泡進熱水中,淡淡的花香和薰香的味道遮住了硝煙的味道,龍禹深深的吸了口氣,靠着桶壁,放鬆了身體。
想着墨離還在外面呢,龍禹只想略休息一下的,但是在這個沒鐘沒表的年代,一閉眼睛就算不準時間,龍禹閉着眼睛感覺自己並沒有躺太久,一聲驚呼在院子裡響起。
龍禹從假寐中睜眼,一時間沒分辨出這喊的是什麼,但是顯然不是什麼好事,現在夜已經深了,估摸着也有九十點了,這個年代的人睡得都早,現在除了還在收拾戰局的士兵以外,大半個株平城都已經進入了夢想,不會有人發出那麼大的動靜。
龍禹嘩啦一下子從水中站起來,這些日子她也練的相當的警醒,這邊從水中站了起來,那邊伸手扯過一旁掛在屏風上風乾淨衣服,三下五除二的便一邊裹着,一邊往外走。
龍禹嘩的一下打開大門,沒看見墨離,卻見到高大的丹殊正抱着胳膊靠在門邊。
兩個人都是一愣,龍禹不由的道:“怎麼是你?”
丹殊微微的皺了皺眉:“剛纔有人溜進來了,墨離去追了。”
見龍禹也跟着皺起了眉,丹殊又加了一句:“放心吧,完顏先生也去了,那人受了傷。”
龍禹一聽墨離去追身份不明的人了,心裡便是一陣緊張,接着聽說完顏長風也去了,纔多少鬆了口氣,但是很奇怪,怎麼丹殊悠哉悠哉的在這裡站着,要是非得留一個人下來守着自己,也該是墨離留下來纔對。
似乎是看出了龍禹的疑惑,丹殊道:“咱們幾個人當中,要說輕功最好的,那就是墨離,我追不到的人,他可能能追到。”
龍禹恍然,原來是這樣,正要再說什麼,卻見丹殊臉色微沉,伸手把她往門裡一推,自己也跟了進來,然後關上了門。
龍禹這些天變故經歷的多了,還以爲又發生了什麼事呢,連忙的道:“怎麼了?”
“你不冷嗎?”丹殊進了門後,又恢復了那一點沒有什麼表情的樣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龍禹,反手扯下自己的披風,擡手便給她裹上。
龍禹剛纔急着出去,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衣服,這個季節可是已經很冷很冷了,門一開寒風凜冽的,她又沒有內力,剛纔心思都放在了別處,竟然沒感覺出來,如今被丹殊這麼一說,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出冷來。
丹殊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裘皮的披風,公主府裡的好人雖然不多,但是好東西卻實在不少,在物質上,她從來不委屈任何人。
外面是寒風凜冽的,屋子裡燒了暖爐,雖然相比而言是暖和了許多,但是跟公主府裡習慣了的溫度相比,多少又差了一些,龍禹只覺得丹殊的披風一上身,頓時的整個人都包裹在融融暖意之中。
丹殊似乎是沒想太多了,伸手便替龍禹將領口帶繫上,那動作自然無比,直到感覺到龍禹有些疑惑的眼神時,纔像是被燙了一下一樣,猛地停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