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無網,借同學電腦以上傳,晚點了,見諒)
裝飾簡樸的屋子裡,史蒂芬與喬尼相對而坐。兩人中間的書桌上,堆着一些書本,羊皮紙裝訂,古色古香。最上邊一本書的封面上的金子不時閃出光芒,卻是這個屋子裡最華貴的存在。
老人正在閱讀手中的信箋。
從喬尼進來到現在,老人始終沒有開過口。如果硬要說開口的話,倒是有過那麼一句。
“進來。”
然後就是漫長的沉默。
喬尼始終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也不亂動,只是低頭觀察着桌面上的紋路。他不喜歡這種場景,太尷尬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不速之客,貿然闖入了別人平靜的生活。如果有什麼比這更糟,那就是這個“別人”壓根就沒鳥他。
他只能坐在椅子上,數着桌面的紋路,一遍,又一遍。
終於,在喬尼即將把木紋看出抽象藝術效果的時候,史蒂芬開口了。
“啊,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語氣舒緩,完全沒有上位者的居高臨下,卻有一種強大的說服力。到底是個牧師,縱然是喬尼這個在新時代生活過好些年的人,聽到這句話,頓時覺得什麼氣都消了。
“沒事,沒事。”喬尼展顏一笑,很客氣地回答。
“一些公事。”老人抖着手中的信箋,半是解釋,半似炫耀地說,“那些年輕人總是要來打攪我。”
“好了,首先,我希望你明確一下目標。”史蒂芬炫耀完畢,收起信箋,“喬尼,你認爲你將來會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你希望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個問題很簡單,但真到了回答的時候又讓人猶豫不決。
什麼樣的人物?
當喬尼還是一個鐵匠的時候,他想成爲一個橫行天下的傭兵;當喬尼父母雙亡後,他只想過平凡的生活;當喬尼走在北上的路上時,他想成爲一個優秀的軍人;當喬尼來到奧賽丁後,他只想打敗蘭斯洛特……
現在,他想成爲什麼樣的人物?
帝王?將相?
“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想成爲一軍的將領。”喬尼作爲男生的戰爭夢想佔據了上風,“統領一軍,橫掃敵人,最後衣錦還鄉,過上幸福的生活。”
“就這些?”史蒂芬眯起眼睛打量着喬尼,“這就是你希望成爲的人物,一名成功的將軍?”
“嚴格來說,也不是啦。”喬尼有些扭捏,“關鍵還是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這下老人的語氣裡出現了驚訝的成分。他站起身來,就在自己的椅子後面踱起步子來。這個答案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一個少年郎,或許會有很多的夢想,有些很宏大,比如成爲奧丁那樣的大英雄;有些很渺小,比如擁有一片肥沃的土地,出產豐厚。當這些孩子在心中祈禱時,他們或許會要求力量,或許會要求豐收。可是,幸福的生活?
史蒂芬收住步子,回頭盯着喬尼的眼睛。
當喬尼有些受不了老人灼灼的目光時,史蒂芬終於開口問道:“我該說你沒志氣呢,還是說你很聰明?”
“這個……”喬尼想了一下,自嘲地一笑,“就當作是沒志氣好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開口道:“不過,如果能夠先把父母的仇給報了,那就更好了。所以我覺得,還是先成爲一名將軍吧。”
素來對上位者保持恭敬的喬尼此時也算是有些衝動了。不過,人嘛,總有衝動的時候,不是麼?
“我明白了。”史蒂芬點點頭,“那我就朝着那個方向來教你吧。呵呵,有了奧達拉這個先例,我可是不敢隨便教導別人了。”
喬尼隱隱約約知道,奧達拉是個培養失敗的牧師。
“作爲將軍之前,你首先是一名士兵。所以武技方面,也絲毫不能放鬆。以後每日早飯之後到午飯之前,是訓練武技的時間。你能學多少,我教你多少,課後鞏固之類的,你自己解決。有不懂的也能問,但這段時間我是不負責複習的。”史蒂芬開始佈置任務,“午飯之後,晚飯之前,依舊是武技訓練,不過我也會安排一些軍事方面的課程。晚上還是讓烏迪斯給你按着聖典上課,奧賽丁的將軍不比維爾薩那邊的貴族,都是要識字的。”
喬尼點點頭:“我知道了。”
“學的如何,我不逼你,也不會檢查你的課業。不過嘛,蘭斯洛特那孩子也跟我說了,要跟你再打一場。我安排在一個月後,你自己想清楚。”
這叫不逼嗎?你還想怎麼逼我?喬尼心裡吐槽,臉上依舊帶着些微笑:“是的,我不會鬆懈的。”
“好,隨我出來,開始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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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喬尼拜入史蒂芬門下的時候,艾絲翠兒和蘭斯洛特各有各的煩惱。
兩個人的煩惱都在於一點:力量。
艾絲翠兒聽從布魯尼的建議,開始鍛鍊自己的力量。鍛鍊力量的手法在奧賽丁的村莊裡有很多,艾絲翠兒也都去試了試,但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效果,至少在短期內,看不到效果。從教堂裡尋來一把複合弓,艾絲翠兒每天的開始都會試着拉開它。能拉開,也能拉滿,但卻不能持久。不能持久,便不好瞄準。雖然艾絲翠兒的射術已經可以做到快速射擊,但那是長弓,是在反覆的射擊中練出的感覺。這複合強弓都沒有練過,若是不瞄,完全沒有準頭可言。
於是只能接着練習。但力量這種東西,若非有基礎,加上體格健壯,絕對不是可以速成的東西。如此這般,二十天後,艾絲翠兒已經是失去了希望。她當然可以感覺到力量的增長,但那遠遠不夠。奧賽丁的弓箭手選取的幾乎都是強壯的男子,許多都是提弓能遠射操劍能砍人的雙修分子。對於他們來說,一次戰鬥開拉這強弓三十次便算到了極限。艾絲翠兒可不是能夠棄劍加入近戰的壯漢,她的戰鬥力全都在神射之術上。就算是苦練一年,可以開弓射箭,那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弓手中的一員罷了。
她要的是復仇。復仇,就不能只是個普通的小兵。
艾絲翠兒開始盤算起固化蠻力術的念頭了。
與艾絲翠兒不同,蘭斯洛特所糾結的,卻是去除身上那如同永恆的蠻力術。
從小到大,頂着蠻力術的蘭斯洛特橫掃同齡人,踩翻成年人。整個村子裡除了百戰餘生的老兵,以及布魯尼.雷和她的爺爺與父親,沒有人可以戰勝她。即使是老兵,也得靠着豐富的技巧才能勉強戰勝這個被爺爺溺愛出一身蠻力的丫頭。對於這一點,蘭斯洛特從來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現在想起來,未嘗沒有“有本事打贏我再說”的念頭。
可如今,她被打敗了。
一個維爾薩來的臭小子,一個據說只是練習雙手巨劍一年不到的混蛋,竟然打敗了她!蘭斯洛特在戰鬥後略略回憶了一下,一會兒便想到了剋制之法。只是喬尼的那句話讓她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你還頂着蠻力術呢,我該怎麼說你?”
怎麼說?蘭斯洛特憤怒之餘,卻有些迷茫了。
該怎麼說呢?
爺爺說過,戰場上一切都有可能,你不可能對你的對手說:“啊,我們來公平的決鬥吧,您等一下,我們去找個牧師把法術驅除。”
戰場是要見血的,戰場唯一需要的就是勝利。
可是如今靜下來一想,自己一直以來,似乎扮演的都是那個聽起來很邪惡的敵人啊。
蘭斯洛特不笨,她只是在迴避而已。換作誰,也不願意主動交出像蠻力術這樣巨大的優勢。“這也算是戰場上的一種情況吧。”蘭斯洛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
可是她敗了,雖然對方的招式非常陰險,可是她竟然無話可說。
“只有自己的,纔是真的。”呆滯地望着艾絲翠兒辛苦的訓練,蘭斯洛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什麼?”艾絲翠兒停下動作,看向蘭斯洛特。
“只有自己的,纔是真的!”蘭斯洛特站起身,目光堅定,“我要去找我爺爺,從此以後我不再需要蠻力術了!”
“啊?”艾絲翠兒有些莫名,“爲什麼啊?”
“因爲只有自己練出來的,纔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蘭斯洛特走到艾絲翠兒面前,“如果我一直這麼下去,以後要是上了戰場……別的不說,坦尼亞斯的混蛋牧師也是會解除魔法的!到時候我怎麼辦?”
不等艾絲翠兒反應,蘭斯洛特已經轉身跑開,聲音從她的背後飄來:“你先練着,我去找我爺爺啦!”
“解除魔法?”艾絲翠兒望着蘭斯洛特的背影,沉思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搖搖頭,“我是個巡林客啊,我是個用弓箭的,沒這個煩惱。”
心煩之下,艾絲翠兒又練了一會兒,突然自嘲地一笑:“哪兒是巡林客呀,父親就教了我些皮毛,我還沒好好學。”
她決定回去和史蒂芬老人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能把原本要給予蘭斯洛特的蠻力術給她。無論如何,先練起來再說。弓箭手是用箭矢喂出來的,這句話她始終牢記着,這是爲數不多的,她正在實踐的,來自她父親的話。
對於突然跑來的蘭斯洛特,後院裡的一老一少都很是驚訝。自然,蘭斯洛特回來這種小事是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的。讓他們驚訝的,是這小丫頭嘴裡喊着的話。
“爺爺,我決定了,明天開始你不要再給我加持蠻力術了!”
老人動作一僵,喬尼更是張大了嘴巴望向蘭斯洛特。
“什麼?”兩人很是默契。
“我決定了。”蘭斯洛特瞥了喬尼一眼,“明天開始,我不再需要蠻力術了,我要練出屬於自己的力量。”
喬尼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史蒂芬卻是反應過來。他仔細地盯着蘭斯洛特:“孩子,你想清楚了沒有?”
蘭斯洛特狠狠地一點頭。
“好吧。”老人嘆口氣,“真像啊,你越來越像你奶奶了。”
喬尼聞言一陣惡寒,這老頭子莫非是戀……
邪惡了,邪惡了,喬尼趕緊把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
“那從明天開始,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作爲女孩子而具有的力量上的劣勢也會暴露出來,你必須自己想辦法彌補。”史蒂芬接着道,“這可不準反悔了。”
喬尼始終不發一語,此時卻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別高興。”老人的感覺很敏銳,“蘭斯洛特即使不靠力量,這麼多年和我學習下來,武技也不是你這小子可以比擬的。繼續練!”
蘭斯洛特也是白了喬尼一眼,跟自己爺爺道別後便往門外跑去。她現在需要好好磨練自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之後,喬尼?哼哼。
喬尼拿起巨劍,繼續演練着老人教他的動作。確實,學習了幾天的喬尼可以感覺到老人的一些固定招式的精妙,還有一些戰場技巧的實用。若是蘭斯洛特已經統統學會了的話,不用那麼大的力量也能輕易的打敗自己。
不過那隻能是現在的自己。喬尼認真地練習,心中卻是暗暗發狠。
放下這些剛剛從糾結中走出的少男少女,將視線投向北方。
寒風中的塞外部族在做些什麼,奧賽丁人並不清楚。對於北方軍來說,今天不過是一個平凡的日子。平凡中的些許不凡,應該就是一點點人事調動了。
“奧達拉.路德維希前來報到!”奧達拉立正大喊,然後將手中的文件交給面前的文員。
“奧達拉.路德維希?”那文員接過文件,漫不經心地念叨着這個陌生的名字,然後他在陌生中找到了熟悉,“路德維希?你是路德維希家族的人嗎?”
“是的。”依舊是立正的姿勢,“家父是史蒂芬.路德維希。”
“史蒂芬.路德維希!”這下徹底熟悉了,“您是他的兒子?奧達拉……您是一位牧師嗎?”
牧師?
“不……我是一名戰士,我是來入伍的,文件上有記載。”奧達拉無奈地說道。
路德維希家族世代侍奉奧丁,出了名的牧師家族,更何況還是最偉大的牧師,終生大主教史蒂芬.路德維希的兒子,人們第一反應往往都是——“您是一位牧師吧?”
那位文員也是意識到自己的莽撞,抱歉的一笑,低頭開始翻閱手中的文件。
“北方軍第一軍,伊威達.海因裡希將軍麾下。請稍候。”一番寫寫弄弄,“請收好。”
然後他回頭招呼道:“查理!”
一名士兵進到屋子裡來:“等候您的命令。”
“你去安排這位先生前往第一軍的軍部。”
“遵命。”名叫查理的士兵轉向奧達拉,“請跟我來。”
接下來,就要騎馬前往第一軍的軍部了呀。奧達拉心中多少有點忐忑。離鄉那麼多年,也不知道艾拉爾.海因裡希和他的兄弟們關係如何,也不知道海因裡希家的人是不是護短……
伊威達.海因裡希,海因裡希元帥的長子,艾拉爾.海因裡希的兄長,奧達拉未來的上司。
“唉……”奧達拉將這口氣嘆了出來,正如他一路上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這是奧丁對我的懲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