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了?”祁青嵐腳下晃着毫無章法的步子,打了個酒嗝,“沒、沒事,我們走旁邊的門。”
二人又上了轎,繞到側門,門卻依舊緊閉,祁青嵐瞪圓了眼睛:“怎麼回事,叫門!”
隨從依言上前叫門,這情形卻與當日帝軒回來時叫門無人應答惡毒場景相似許多。
祁青嵐胸中鬱氣陡生,下了馬車,直接一腳踹上了硃紅木門:“給老子開門,反了天了!開門,我是祁青嵐,我是起價二少爺,給我開門!”
祁青雲隨後而下,面色陰沉,正要開口制止他,忽見小門自內豁然洞開,祁青嵐收勢不及,差點撞入門內,被落塵推了一把,直直又倒回地上。
落塵雙手把住兩扇木門,語氣毫無波瀾:“我當是誰,原來是二少爺。”
祁青嵐爬起來,憤憤看他:“知道是我,還不給我讓開!”
落塵依舊站在原地:“收到大少爺的吩咐,這門不能開。”
“爲什麼不能!”
“二少爺想必是忘記了,”落塵平板板道,“少爺吩咐過,過了子時,這祁家大門無論哪個,都不會再開了。”
祁青嵐啐道:“我呸,他一個下人,有什麼本事管我!你給我讓開,我要——”
落塵呵呵一笑,而後“砰”地一聲闔上了門,差點夾到祁青嵐的鼻子。
祁青嵐不依不饒地在外叫門,把門拍的震天響,內裡卻當真無人來應。
祁青雲在一旁冷眼看着,見狀冷笑一聲:“蠢貨。”
帝軒沒回來之前,祁家屬祁青嵐最囂張跋扈,二房仗着自己出身比三房高一那麼一些,處處打壓她,整日裡恨不得以當家嫡母的身份自居,連帶着祁青嵐也養出一副無法無天自以爲是的模樣來。
祁青雲眼看着祁青嵐叫門叫得累了,終於自己停下來,便適時上前道:“二哥,時候不早了,這門看樣子今日肯定不會開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歇息一番。”
祁青嵐失魂落魄,沮喪至極地點了點頭,跟着他上了轎子,回到街上的一處客棧裡住下。
臥房中,祁青嵐喝過醒酒湯,總算清醒一二,拉着祁青雲吐苦水,話裡話外都是在貶低斥責帝軒。
“三弟啊,你說這帝軒,自從他回來,先是那村婦從我孃親手裡拿走了後宅的管事權,接着又是前堂都快要成了帝軒一人的天下了,長此以往,哪裡還有我們兄弟二人的立足之處。”
祁青雲也默然片刻,低低道:“二哥說的有道理,按理說,兄弟情如手足,不該因爲家產一事而傷了和氣生分起來,但帝軒此以來,處處打着他祁家嫡長子的身份作威作福,分明是想將家產獨吞的做派。”
“他明明知曉二哥你喜去怡翠閣,怡翠閣又是晚間纔開的,定下這種規矩,擺明了是要針對二哥,弟弟我倒是無所謂,只是看不慣二哥你受他欺辱。”
祁青嵐雙眼佈滿血絲,狠狠錘了一下桌子:“這個帝軒,當真欺人太甚!可我能怎麼辦嗎,他是嫡子,我到底奈何他不得!”
祁青雲聞言安撫道:“二哥不必心急,我看父親還是向着你的,仍是站在你這邊,從一開始他就不願意帝軒入祁家,二哥你與父親關係非凡,以後仍可徐徐圖之,儲君都能破而再立,嫡子焉得不能廢而再立呢?”
祁青嵐雙眼一亮:“你說的對!”他舉起酒杯,“三弟對我的拳拳之心,二哥我心裡都知道,你與我的關係,自然與這半路而來的勞什子嫡子不可相提並論,若我能趕走這帝軒,將來奪得祁家大權,定不會忘記三弟的好處!”
祁青雲低頭一笑:“那弟弟我,在這裡就先謝過二哥了。”
“好!來,三弟,幹!”
二人舉杯相碰,又是一番宿醉天明。
斂芳院。
二夫人坐於上首左邊,面帶得體微笑,隔着矮几同右手邊的人低聲談笑。
右手邊的婦人看起來樣貌頗爲年輕,穿一身團花簇錦水紅襖,梳着金絲八寶攢珠髻,耳垂明月璫,指如削蔥根,塗着紅豔豔的蔻丹,與竭力往端莊雍容上打扮的二夫人大不相同,整個人透露着一股子朝氣和嫵媚。
這人正是祁家的三夫人趙婉,出身風塵,原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花魁,後來從良,入了祁家做了三夫人,爲人很是八面玲瓏,對待旁人更是常帶三分笑,也不拿捏架子,倒是比二夫人更得祁家下人愛戴
二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她,眼底輕蔑卻是藏不住,她雖然是個農戶出身,可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子,見了這等風塵之地出來的女子,自然是打心底的瞧不上的。
“妹妹最近過得可還好?
三夫人勾脣一笑:“有姐姐掛念,自然不會不好,倒是姐姐要注意身子,我聽說,今日早上,姐姐又因爲些許小事同嵐哥兒置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二夫人面色微微僵硬,今日祁青嵐天矇矇亮終於進了祁家大門,而祁青雲卻不知所蹤,祁家業整日裡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當下把怒火都向他一人撒去,若不是她在一旁攔着,祁家業怕是真的要動家法,到時候,她這個管教不嚴的名聲還有祁青嵐的聲譽,指不定還要被損成什麼樣。
她一時氣不過,這纔回去後關起門來狠狠教訓了一頓祁青嵐,但轉念一想,祁青嵐爲什麼獨自一人出現在祁家門前,祁青雲卻沒了蹤影,這其中的原因不跟擺明了似的麼。
祁青雲這個人,分明也是個人精,和他娘那是一模一樣,定是他讓祁青嵐一人先回來,自己不知道躲到哪裡享清閒去了,如今趙婉如此說,聽在人耳朵裡,簡直是赤果果的諷刺和炫耀。
二夫人心中怒火勃發,到底忍住,只扯起一個笑容來:“多謝妹妹關心了,我這身子歷來弱了些,多虧老爺疼惜,善珍燕窩一直沒少了我,又常常陪我去普陀寺燒香求個平安,我這身子也還算過的去。”
三夫人的臉色有點難看,雖然與二夫人同爲妾室,祁家業對她也的確頗有感情,但礙於身份,她歷來少出門,爲的不過就是做個褪紅裝洗盡鉛華的好名聲,二夫人自然沒有這種顧忌,這是變着法兒的貶低她的出身呢。
“姐姐不氣便好,最近少夫人回了家,我也未曾去看過她,不如姐姐與我一道?我聽說,少夫人最近懷了身孕呢。”
二夫人一聽,臉就拉了下來,三夫人卻還在道:“少夫人美若天仙,少爺也果真非池中之物,這嫡子就是有嫡子的氣度,與那裝出來的貓貓狗狗,自然不是通一路貨色,姐姐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