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分不清今夕何夕,只是眼前坐着一個老者,看起來恍若隔世的樣子。
“天玄大師?”慕雲歌擡起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老者只是斜着眼睛看了看,很是不屑的眼神,當然,慕雲歌也對這樣的非惡意輕蔑習以爲常,剛轉過頭,就聽見老者微微有些慍怒的語氣:“不要命了?”
慕雲歌躺在牀上個凝視着漆黑一片的房頂,眨巴眨巴眼睛道:“攝政王此番都是爲了我,要是我還安安穩穩地躺在這裡的等他去冒險話,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
天玄大師嘆了一口氣,還想苛責,可是慕雲歌忽然歪着身子,眼神閃爍地看着他,興奮道:“不過他們居然把師父您給請過來了,當時我還以爲自己要死了呢。攝政王還真是夠厲害的,能夠請得動您。”
“並不是攝政王請我過來,而是三皇子。”天玄大師捋着鬍鬚道。
“三皇子?”慕雲歌默然。這個三皇子,最近頻頻幫助自己,你要非得往風花雪月這方面想的話,難道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少年王爺喜歡上了一個未婚先孕帶着一個五歲半孩子的女人?可是慕雲歌總覺得這個閒散王爺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罷了。
慕雲歌道:“我聽說帝軒的隊伍節節敗退,跟太子打合作的時候,倒是太子比較出色?”
天玄大師點了點頭。
他雖然在這邊呆的時間不多,可是兩邊的實力對比竟然那樣明顯,眼看着帝軒作爲一個常勝將軍因爲自己的一次次失敗簡直要殺紅了眼睛。作爲一個沙場的老將,他不可能不知道軍中有叛徒,問題是,這個叛徒隱藏得極好,放眼看過去,全都是一個個忠心耿耿的模樣。
找出這個叛徒,也讓帝軒格外頭疼。
慕雲歌道:“這件事一定不簡單,這一次攻打金沙城,攝政王是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去的,可是說不準對方已經知道了他的行蹤,就在暗地裡等着,那我們豈不是吃了大虧?”
“不行。”天玄大師斬釘截鐵雲淡風輕地拒絕道,“你的身子纔好,去了也是添麻煩。”
慕雲歌就是這樣,聽說了帝軒有危險,就奮不顧身不顧一切地往前衝,根本不管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扛得住,聰明歐中意義上講,她跟龍婉吟其實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就是,本公主看,你還是不要去的好。”就在慕雲歌跟天玄大師商量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女聲,隨着營帳的門被打開,漠北的寒風夾雜着細雪席捲而來。看見那白色涌入門,又瞬間被厚重的簾子阻隔在外。
慕雲歌纔好像忽然想起來一般,是十二月了,下雪了。這漠北本就寒涼,節氣也比中原早一些,往常在王城的時候,這會子纔剛剛翻出來厚些的衣服,可是現在在漠北,就已經下雪了。
北突厥的軍隊從小生長在這樣苦寒的地方,總愛就已經習以爲常,但是帝軒的軍隊確實從小生長在溫潤的江南水鄉,這樣寒冷的天氣,勢必抵擋不住。
慕雲歌着了急:“不行,我得去找太子殿下幫忙!”說着就要翻身下牀,而龍婉吟站在牀邊不緊不慢道:“你去吧,先不說軒哥已經下了命令全城戒嚴,就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就說我哥哥會不會幫你。”
“爲什麼?”慕雲歌不可置信地看着龍婉吟驕傲的側臉,動作慢了下來,“這江山是南越國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是是軒哥不按照常理出牌,比約定的時間早出發了三天,打亂了所有的計劃,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慕雲歌,因爲傳說北突厥有可以起死回生的靈藥,軒哥纔不顧一切貿然進攻,簡直是拿全軍的性命開玩笑。你覺得這樣哥哥還會幫他?弄不好自己也會全軍覆沒了。”
說罷,龍婉吟怒而離去,只留給慕雲歌一個翩然的背影。
慕雲歌躺在牀上,良久沉默。
龍婉吟可以說是爲了阻撓她煞費苦心,可是想了半天,慕雲歌也沒有想出來龍九淵一定不能幫帝軒的根由,除非龍九淵就是不想幫,而此人的性格,慕雲歌還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了解。
“不行,”慕雲歌翻身下牀,道:“行不行,總要去試試才知道。”
天玄大師一頓,似乎想要阻止來着,可是看見慕雲歌飛速跑遠的身影,還是將自己的話嚥了回去。罷了罷了,這個徒弟從一開始就有自己的主意。阻攔也不是個事。
慕雲歌回頭看看,沒有人追上來,輕輕鬆了一口氣。她的身子還沒好,很虛弱,能夠出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又加上方纔那麼着急,是以傷口又有些疼,她捂着胸口,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了城門口。
果不其然,城門口早就不像原來的樣子,即便只是靠近,都能感覺到一股壓力貫穿全身,陰涼冒血的天氣,夾雜着冰碴的雪粒子打在臉上,像是刀片劃過一樣生疼,疼得慕雲歌睜不開眼睛。
朦朧當中有一個身穿甲冑的將士攔住了去路,面無表情道:“庭華公主,攝政王有令,他回來之前誰也不可以出城,請庭華公主回去吧。”
“可是我有要緊事,你可不可以……”
“庭華公主,屬下也是按照規定辦事,請庭華公主不要爲難屬下。”
話已至此,再多說也無益,慕雲歌沉默了片刻,擡首換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這個笑容是跟龍婉吟長年累月的對弈當中學到的,大約男人都喜歡這樣的一個笑容?她也不知道。
“這位小哥,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強求。可是我走過來耗費了不少的時間,這麼大的雪,我身子都凍僵了,可不可以讓我在你們這裡休息片刻再回去?”
對上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守城的將士不虞有他,點頭道:“庭華公主這邊請。”說着側過身子想要帶路,慕雲歌瞅準這個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攀上他的脖頸,旁邊的將士大驚,紛紛圍過來。可是慕雲歌已經將那將士攬在自己的懷中,早就準備好的小刀架在脖頸上,厲聲道:“放我出去!”
“庭華公主,屬下也是奉命行事。”
“他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嗎?放我出去!”
被她拿刀架着的那個將士冷笑了一聲,道:“公主,屬下死不足惜,若是放您出去,出了個什麼三長兩短,王爺追究起來,屬下也難逃一死,所以您還是死心吧,要麼殺了我,然後被兄弟們押回去,要麼放了我,您自己回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對哈,軍令如山,這些屬下倒是一個個忠心耿耿,若說這樣的人裡面有叛徒,別說帝軒不信,就連慕雲歌自己都不信。可是,方纔這個小兄弟說什麼來着?他死不足惜?
有這樣的膽識和魄力,很好,非常好,慕雲歌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鬆了手。那將士驀然覺得自己脖子上面一鬆,趕緊回過身,用正面對着慕雲歌,還沒等他喘口氣,慕雲歌手中的刀鋒一轉,刀尖已經對着自己。
“你死不足惜,那你看本公主的死,足不足惜?”
小將士大驚失色:“庭華公主,萬萬不可,您放下刀,我們一切好商量。”
“不放我出去,這件事沒得商量。”慕雲歌一邊抵着自己,一邊留心觀察着一個個躍躍欲試想要衝上來強走刀的人。
小將士面露苦色:“公主,有什麼事等王爺回來再說不成嗎?您何苦在這裡爲難小的?”
“本公主就願意爲難你們這些人,怎麼着吧?”說着,慕雲歌的手往前進了一寸,離得近的將士們都能看見刀尖已經扎進了肉裡,鮮紅的血順着流出來。
“停停!”那個看起來像是主事的將士趕緊叫停,最終無奈地擺了擺手:“開門!”
一番混戰過後,慕雲歌不僅出了城,而且是大搖大擺出了城,一邊走一邊有些惋惜地想,龍婉吟不是最喜歡裝嬌弱用苦肉計了嗎?怎麼想出城的時候就出不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