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睜大雙眼,心頭恍若有煙花炸開。
原來這個幾次三番相救於他們的老人,纔是真的祁家家主祁家業!
可是爲什麼他會被人換走?
慕小白忽然拽了拽慕雲歌的衣袖:“孃親,你救救爺爺看,他流了好多血……”
慕雲歌心中酸楚,早已不用把脈,也能看出老人定是用了禁術,此刻已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了。
老人驟然加重了喘聲,握着帝軒的手:“祁家業……心懷不軌……當年之事……”
說到這裡,口中忽然涌出大汩鮮血,慕小白叫道:“爺爺!”
老人竭力道:“去……北翟……”
說罷,雙眼睜大,眼中的光彩好似風中搖曳的蠟燭,最後閃動兩下,便徹底熄滅了。
“爺爺!”慕小白嚎啕大哭,撲在了他身上。
帝軒雙目發紅,慕雲歌心中也萬分傷感,卻更擔心帝軒的情緒。
才與生父相認,轉眼卻又陰陽兩隔,怎能不叫人悲痛?
帝軒看着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老人,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被深埋在記憶裡的回憶。
那時帝軒的孃親還沒有離世,祁家業也還是他的親生父親,那時二房和三房還未嫁入祁家,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那時他覺得,自己可以就這樣一直幸福而安穩下去。
可世事到底無常,若非祁家業被人換掉,他也不會受辱,自然也不會心灰意冷離開祁家, 而不離開祁家,後面的一切也許都會大不一樣了,他也許不會成爲南越國的攝政王,而是平安富貴的度過這一生。
自然……也不會再遇到慕雲歌了。
帝軒擡起頭,看到慕雲歌正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緩緩綻開一個笑。
卻不料慕雲歌彷彿見鬼似的,忙撲上來,摟住他不住說什麼“要是難過就哭出來”云云。
帝軒反抱住她,只覺得雙眼乾澀,卻是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
他在這世間行走太久,心上磨出的繭子太厚,早已忘記如何去哭了。
慕雲歌心疼的緊,慕小白趴在祁家業身上,竟是已經哭暈過去了。
榮景一直靜靜地立在一旁,見狀小心地將他抱起來,看向慕雲歌。
慕雲歌頷首:“還要勞煩你將小白先送回臥房吧……”
榮景點點頭,眼中透露出關切,看向他二人:“節哀……”
帝軒撿起那個已經掉落在地上的銀質面具,輕輕地重又蓋在了祁家業的臉上。
口中輕輕道:“父親,睡吧。”
“你所受的苦楚,我一定,悉數爲你討回公道。”
“哎呀,這是怎麼了!”
慕雲歌轉頭,只見祁家業一臉震驚模樣地衝了進來,對着滿室狼藉緊蹙眉頭,四下一望,看到他們幾人,更是驚愕無比。
“阿軒,你們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你們不是在議事嗎?怎麼會……”
慕雲歌心中冷笑,眼看他還要上前,榮景忽然上前一步擋在他面前,眼神不善:“家主留步。”
祁家業眉目一凜:“你又是何人,也敢攔我?我關心我自己的兒子有何不妥?”
慕雲歌冷笑一聲:“你關心他?那方纔我們要進來,你怎麼反而攔着呢?現在又來裝什麼好心!”
祁家業面色愁苦:“雲歌,這事你就當真錯怪我了,分明是有祁長老的人告訴我,他們在與帝軒商議要事,不管裡面有什麼聲音,我都一定不能讓任何人進去,否則是要耽誤大事的,我怎麼敢貿然讓你們進去,辜負所託呢?”
“你胡說!”
慕雲歌轉頭,只見天機閣弟子一衆人也紛紛趕來,爲首之人怒髮衝冠,正是祁長老。
前堂前經過一長惡戰,此刻只剩下折月弟子沉默地立在原地,家丁們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祁長老衝進前堂,顫手指向祁家業:“你胡說!我跟本沒有讓人和你說過這句話!
祁家業一臉疑惑:“咦。那個人好像現在不在這裡了,他剛纔還在的,真的是他跟我說的,他自稱是祁長老你的弟子,我才相信的。”
祁長老氣得面色通紅,正要破口大罵,慕雲歌聽到身後傳來帝軒淡淡的聲音:“行了。”
祁家業立刻轉頭向他,笑道:“阿軒無事吧,我就知道阿軒你是信我的,看這一室狼藉,你可有受什麼傷?”
說着就要上前查看,卻被榮景左跨一步,又一次擋在了身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慕雲歌轉頭看向帝軒,只見他十分緩慢地站起身:“我沒有大礙,尋人來將此人安葬吧。”
祁家業奇道:“此人是……”
慕雲歌眼眶禁不住一酸,低頭看向地上週身皮膚寸寸裂開的老人,她已經感到了如此的傷痛,帝軒又當如何?
帝軒面色絲毫不改,依舊一派淡淡的口吻:“我受人伏擊,險些命喪於此,是此人救了我,叫人來好生安葬他吧。”
祁家業眼神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哦,是嗎,既然是你的恩人,不如讓我們看看他的樣貌到底如何,有無親人可認得,也好讓他不至於白白送命。”
“不必,”,帝軒忽然輕輕笑了笑,“他已經沒有親人了,不過是孤家寡人一個,但他功勞甚篤,我決定以長者之禮爲他送葬,自此刻起,他就是我帝軒的義父。”
祁家業瞪大眼,好似正要開口,慕雲歌上前一步,搶先一步福身道:“妾身謹遵夫君決定。”
這卻是她第一次這樣自稱,祁家業被她一堵,卻是無從反駁,只好乾瞪眼看着兩人。
慕雲歌心中冷笑連連,開口道:“榮景公子,還勞煩你將小白先送回去,我與夫君再看看義父。”
榮景看了幾人一眼,這才頷首:“好。”
慕雲歌盯着祁家業,直把人看得渾身不自在,到最後撂下一句“就按照你們說的辦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先一步走了。
祁長老看向帝軒:“閣主,此人……”
帝軒淡淡道:“一個以前教小白武藝的隱士,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祁長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慕雲歌,慕雲歌輕輕搖頭,祁長老嘆息一聲,躬身作揖:“那屬下就告退了,還望閣主節哀。”
轉身時還在嘆氣:“此人倒真是義士,向來若是老家主在世,也不過如此了吧,老家主,你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