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不見了。
庭華公主又一次不見了的消息,頃刻間傳遍軍中,所有將士都知道那個用性命給他們換藥的公主不見了。
這還要從帝軒撤退說起。
撤退的命令下達之後,一向對帝軒言聽計從的幾個老將甚是不滿,紛紛圍在帝軒身旁道:“王爺,咱們死了那麼多的弟兄,眼看着就要勝利了,爲什麼不繼續打下去,難道就因爲一個小小的土匪,就擾亂了我們的心智不成?”
可是帝軒去意已決,道:“這次殺到永安河對岸,就是給對方一個警告,我們並不是無名鼠輩,不要以爲我們好欺負,就可以無下限地試探。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也到了我們該回去的時候了。”
留着絡腮鬍子的虎賁中郎將不願意,道:“王爺,不就是太子不願意派人到河對岸支援嗎?你再給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我一定能夠攻破那座城!”說着,指着不遠處的城郭,那裡已經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一點也看不出有人生活過的跡象,入眼處一片狼藉,曾經在帝軒的眼睛裡,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卻唯獨只有這一次,他感覺到了滿目瘡痍。
“攻破了那座城之後呢?中郎將,我知道你拳拳心意,可是戰事不能魯莽,我們這一次過來,就只是警告而已,而且這一次已經給敵人造成了重創,短時間內不會再捲土重來,倘若我們再不顧後方一意孤行的話,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帝軒去意已決,說着,拍馬準備離開,虎賁中郎將攔住帝軒的去路,義憤填膺道:“我知道,王爺就是爲了一個女人,這才心不在焉。”
在場的人聞言,心中都是一沉,心想完了,這下帝軒發怒,虎賁中郎將不知道要受到怎麼樣的責罰,可是這件事着實微妙,要是因爲這件事責罰虎賁中郎將的話,那麼帝軒私下裡一定會受人不少詬病,這——如何是好?
卻沒有想到帝軒摸着胸口,那裡面硬硬的,是臨行前慕雲歌贈予的護心鏡,道:“全軍上下的性命都是她救的,即便是本王爲了她回去,你們也得心甘情願,如果不然,大可到皇上面前告發我,說我玩忽職守,說我今日進攻永安河是不明智之舉,那麼本王甘願受罰,可是現在,本王依然是軍中主帥,現在聽我命令,撤退!”
落塵驚訝了一陣子,將帝軒的話消化了一陣子,估計從來沒有聽過帝軒說這麼多的話,一時間有些難以把控。
大隊的人馬互相掩護着撤退,一路撤到永安河以南,跟龍九淵的軍隊交接之後,帝軒馬不停蹄地趕回一線城。
路程遙遠,而且隨着帝軒的焦慮顯得更加遙遠,糟糕,當初自己就不應該聽信翠兒的什麼鬼話,跑到這麼遠來!
遠遠看到營地大門的時候,帝軒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馬蹄聲漸漸稀落下來,他翻身下馬,隨手將繮繩塞到前來拴馬的小廝手中,隨即趕緊往營帳跑。是的,是一路跑回去,可是當他掀開簾子的那一瞬間,幾乎就愣住了。
龍婉吟已經回來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臉上也髒兮兮的,看起來剛剛哭過,看到帝軒進來,驚魂未定的她瞬間站起身來,顧不得身邊還有旁人,奮不顧身地撲進帝軒的懷中,哭着道:“軒哥,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知道,剛纔嚇死我了!幸虧你回來了!”
帝軒的兩隻手攔在兩個人當中,看起來是在龍婉吟撲過來的時候想要推開她的,但是看到她那副模樣,又猶豫了之後的產物。良久,帝軒發覺自己的兩隻手貌似放的位置有些尷尬,他看了看周圍,意識到沒有人注意到,於是偷偷加你自己的手放下,僵直地垂在身體兩側,身體微微後仰,看得出是極力在躲避。
任由龍婉吟那麼抱着,良久,總算是憋出來一句:“你沒事就好。”
“嗯。”龍婉吟擦了擦眼淚,道:“我沒事,幸好張副官進來帶我逃跑了,險些被那些歹徒抓到,可嚇死我了。”
旁邊的張副官也是一臉狼狽的樣子,看上去在逃跑的過程當中也遇到了不少的困難,帝軒朝着他點了點頭,旋即問道:“庭華公主呢?”
此話一出,帝軒就明顯感覺到掛在自己身上的那個身體僵硬了一下,緊緊貼着自己的溫熱的身體也離開了一點。
房間裡面一片安靜,除了龍婉吟抽泣的聲音,沒有一個人敢大口喘氣。
帝軒皺眉,也不顧龍婉吟還掛在自己的身上,厲聲問道:“庭華公主呢?”這一次的語氣加重了不少,落塵知道帝軒動怒了。
張副官上前一步答道:“王爺,末將趕來的時候,那些匪徒已經馬上就就要攻入主帳,末將見情況緊急,便急着帶九公主走了,當時庭華公主生死不明,末將生怕……”
生怕將她帶着了,也是一個拖油瓶。
帝軒氣得臉色發青,道:“去找……找不到,誰都不許回來!快去!”
最後的兩個字喊得震耳欲聾,就連龍婉吟渾身都瑟縮了一下,看着帝軒那張鐵青的臉,頭一次感覺到他發火是那樣的可怕,甚至連眼睛裡面都帶上了血絲,她猶豫了一陣子,然後挨着帝軒坐在牀邊。
還好,帝軒在順氣,沒有順手將她扔出去或者是打一頓,她越發膽大,又往上蹭了蹭,然後抓着帝軒的胳膊,當然是輕輕的,極盡自己的溫柔,柔聲道:“軒哥,你也別太生氣了,張副官也是沒有辦法,畢竟當時有我在,他也怕萬一我出了什麼事,父皇怪罪下來,軒哥你也不好交差,至於庭華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
她本來想說,“一定會沒事的,”可是後面的那個“的”在對上帝軒快要殺人一樣的目光之後,又咽了回去,帝軒看着她,她也就這樣定定地回看着帝軒,看着看着,眼圈就紅了,良久,她抽噎了一下。
帝軒嘴看不得女人哭,想慕雲歌多好,從來都不哭,堅強的叫人心疼,對於慕雲歌,帝軒就想看她什麼時候能哭出來。
可是對於龍婉吟,帝軒盯着她璀璨的淚珠,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回事,我說什麼了?她哭個什麼?”
出於禮貌,帝軒似乎想要擡起手將龍婉吟臉頰上的淚水擦拭下去,畢竟水流太過於猛烈,衝得臉上的粉都有些不均勻,他想擦,可是考慮到自己這一袖子下去這妝容可能會花得更加厲害,只好作罷,冷冷道:“九公主怎麼了?”
龍婉吟抽抽噎噎道:“我就知道,都怪我,倘若我不在這裡的話,張副官就能帶着庭華公主走了,現在庭華公主也不至於下落不明,說到底,這都是我的錯。”
一般女孩子要是主動認錯的話,都是希望男孩子能夠用他寬闊的胸膛將女孩子攬入懷中,然後柔聲細語地安慰:“不是的,不是你的錯,這件事去哪個已經發生了,誰都沒有辦法,倘若真是找不到了,也是命數,你不必太過自責。”
這纔是龍婉吟預想的結果,但是沒想到,身邊的帝軒沉默了半晌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反正我已經傳信給王城了,幾天之後王城派人過來,到時候直接將你護送回去,豈不是兩全其美?”
說這話的時候帝軒盯着龍婉吟,十分專注的樣子,每當他有這樣的眼神,就說明他是真的認真思考這些事的,並不是開玩笑。
龍婉吟氣得快要昏過去,剛想同帝軒理論,還沒想好說什麼,落塵就從外面進來道:“王爺,庭華公主有消息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