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種舞伶出身的人，剛入宮的時候真的很新鮮，皇上會多看兩眼，大家也都認爲我才貌雙絕，讚賞賞賜會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凡，與衆不同。可是畢竟一個以色事人的弱女子，我跟後宮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我能有多大能耐將那個人留在身邊呢？使盡渾身解數，也只是眼睜睜看着他越走越遠，漸漸將我淡忘。”徐採惠說着，忽而一笑。
“本以爲再也無望奪回皇上的心，可是我卻懷孕了。皇上子嗣少，也沒有男兒，我便想着母憑子貴，至少也能讓皇上來看看我，可沒想到……生下的孩子竟然是個女兒。”徐採惠看向雲珏，神色遙遠，“不知是哪裡出了差錯，通稟的人竟然告訴皇上我生了男兒，皇上一激動便立刻大肆慶賀，擺宴設席宴請羣臣，還親自帶了賞賜前來看望我。誰知道，來到宮門外，聽說我生下的是女兒後，以爲我刻意心計，一怒之下，將我打入了冷宮。”
“是誰這樣害你？”聽着徐採惠的述說，我漸漸平靜下來，對她也產生了悲憫之心。
身後的人也寂然不做聲的聽着。
“誰能知道呢，宮中的人若說沒有害人之心？呵，有幾個？就連皇上也殺了那麼多人，就連自以爲只是想明哲保身的我，也傷害過不少人。不害人，怎麼能夠成爲宮中看上去最安逸的人，最不費勁兒的人？”徐採惠癡然笑了一下，“我也是凡塵之人，我能理解自己最後的下場，只是我不甘心。”
“後來呢？”我問。
“後來，我在冷宮一待就是五年。”徐採惠低眸，淡淡道，“五年了，我的女兒也長大了。她叫做謄兒，是爲素手謄淚，舒人心腸之意。皇上不眷顧她，所以我給她取的名字，因爲我希望謄兒可以比我溫柔美好，所以也不敢告訴她我是被打入冷宮的，謄兒就一直以爲我們是宮裡的下人，故而，住在簡陋的地方。”
“多年冷宮，你不怨嗎？”我悵聲道。
“怎能不怨？”徐採惠看我一眼，聲中諷刺，“五年裡我沒有一日不幻想有朝一日重回尊湖別院，重新得到皇上青睞。並且因爲有了謄兒，我更堅定不移的想要回到以前。我貪念那些榮華富貴的生活，我想讓謄兒也能像別的皇子公主一樣，錦衣玉食，受到最好的禮教。再怎麼說，我畢竟也是皇上的妻子，謄兒也畢竟是皇室血肉。我一直覺得，這是我應得的。”
“那爲什麼……”
“但是後來，我還是拋棄了謄兒。”徐採惠嘲聲笑道，“爲了奪回聖心，我不得已之下求助了一位大人。他是皇上身邊說得上話的一位朝臣，我答應他，只要讓我重新得到皇上的垂憐，我一定爲他辦事。於是，他沒有多久就幫我想了一個辦法。”
“關於雲珏？”我心中一顫。
“這件事情，讓我至今不安。”徐採惠擡起右手，輕輕掩面。沉吟一會兒才繼續道，“皇上從未見過謄兒，雖然他聽說我生下女兒，但是那一日也並未進入我的宮中。所以，這個辦法就是……”
“偷龍轉鳳？”我情不自禁的接話，嗔目看向徐採惠，“謄兒都五歲了，你竟然還敢做這樣的事情？”
徐採惠輕輕眨眼，將眼中蘊出的淚劃開，明眸清冷，“是啊，爲了能夠在宮中有一席之地，爲了能夠在見到皇上，我已經傾盡全部了，我已經喪心病狂了。”
“但是那是你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又如何？我能給她什麼，她又能給我什麼？我們兩個在冷宮之中活得真是生不如死。”徐採惠驟然冷道。
我道，“榮華富貴真的那麼重要嗎？難道你不認爲謄兒會覺得哪怕住在冷宮，只要跟你在一起，她會更加快樂嗎？”
“快樂？冷宮待久了你還會這樣天真嗎？”徐採惠冷道，“身在深宮爲皇妃，不爲皇妃爲枯骨。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況且我並不覺得自己那時有錯，當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時候，你不一樣，你纔是錯，你纔是軟弱！而且，我比她們還要珍惜皇上，我愛他，我當然想要留住他。我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一個宮裡的女人。”
“這不是藉口！”我想起來宮裡的人，只覺得一陣心寒，但是仍舊頑固的不願意承認。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麼。
好像朦朧中能夠窺見自己的未來一般，但，不，這不是我的未來。
“也許吧。這可能真的只是我貪心不足的藉口。”徐採惠淡淡道。
半晌，她看向榻上的雲珏，“在那之後，那個朝臣從很遙遠的地方帶來一個與謄兒同歲的孩子，他就是雲珏。”
“雲珏知道自己的事情？”我問。
“不知道。雲珏從小就失去記憶了，他是戰爭中留下的孤兒，是那位大人從雲國最邊境的朝疆帶來的。因爲他沒有身份，沒有家人，一心只想要找孃親，所以剛剛好符合所需，就被大人帶來了。”徐採惠悵然，“雲珏只是我們利用的一個棋子，他只想要找一個孃親，卻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那個代價就是，他的整個未來。”
我眼中一紅，“你怎麼可以這麼忍心……”
“當時並不覺得這樣。他若是孤苦無依，說不定早就死在朝疆了。但是讓他認我作爲孃親，代替謄兒成爲珏兒，不僅可助我扳倒宮裡的妃子，成爲皇上眼中之寶，還可以讓他也享盡榮華富貴，最後說不定還能繼承雲國的江山，這樣有什麼不好？”
“等他繼承江山之後，被我狠心送出宮外寄養於人家的謄兒，也能夠光明正大的回宮成爲公主。這樣，我們的命運都可以變得美好！”徐採惠說着，像是述說一個美夢一般。
我聽得心寒，氣急之下，不覺擡臂。
“你想打我嗎？”徐採惠冷冷看我一眼，露出笑意。
“我真替雲珏心痛！你們都太自私了，這只是你覺得的美好！你想過雲珏嗎？你想過他要什麼嗎？他不過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孃親而已，可你們欺騙了他，把一個渴求親情的可憐孩子當做棋子。”
“你們所給他的、所謂最好的未來，其實就是像囚牢一樣的皇宮，就是壓在肩上讓他一刻不能安寧的江山！你們明明送了雲珏江山爲牢，毀了他原本的幸福，卻還覺得是恩賜！”
我將手擡得很高，可終於，只是狠狠的拍在一旁的木柱上。
“墨姑娘！”身後的蕭南雀擔心的叫道。
我冷聲，“我沒事，真正有事的人，這個故事裡……不是我。”
“的確，我是很自私。”徐採惠靜靜道，“我偷偷將謄兒換了雲珏，把他帶入宮中，細心教養，只爲了自己能夠翻身。”
“起初，雲珏還記得朝疆那裡的生活。他說朝疆是他最愛的地方，也跟我講了許多宮中不曾聽過的關於朝疆的生活。可是爲了私心，我迫使他強行
忘記朝疆的事情忘記，只要他提半個字，我就狠狠罰他。於是到了後來，他就再也沒有提過朝疆的事情。我告訴他，他是皇子，從小便生活在宮中，他就真的很聽話，一直如此信我，也從未懷疑過我真的是他額娘。”
聽到徐採惠這番話，我心裡一疼，是撕裂般的疼。
我彷彿看見雲珏小時候，拉住額孃的衣角，笑嘻嘻道，“朝疆開着很漂亮的花兒，這花兒宮裡沒有。它是紅色的，叫做彼岸花。”
朝疆，朝疆，雲珏至今也沒有提過半個字，他真是個聽話的人。
望着榻上隱隱罩着陰霾的雲珏，我眼前彷彿看見了昨日在彼岸谷裡，他溫柔的臉龐。
他望着漫山遍野的幽謐花朵，滿目透着一種遙遠的癡然。
他的話音隨即響起，“這花我小時候見過，想不到如今竟然能在這裡看到漫山遍野的花。難道這裡就是彼岸谷嗎？”
“宮中見不到？怎麼可能？你不是說小時候見過這種花嗎？怎麼會回宮之後就見不到了呢？”
“宮中沒有曼珠沙華，此花是一種生長在異域的花朵。這裡能見到。實在奇蹟。”
“可你小時候怎麼……”
“小時候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
難怪。我心一沉，暗道，難怪他說宮裡沒有這花，卻在小時候便見過了。
“利用雲珏，你成功的出了冷宮？”我幽聲問道。
徐採惠道，“不錯，我利用雲珏，陷害了當初故意害我的妃嬪，讓皇上相信，我曾經誕下的孩子就是雲珏，利用他的愧疚來討好他。我收買所有的宮女太監，收買御醫，收買朝臣，讓皇上越來越器重珏兒。”
“真的是母憑子貴，我很快就搬回了尊湖別院。那段日子當真如願，皇上老來得子，每日都要來看雲珏，我呢，就在尊湖別院費盡心機的排舞，每天都讓皇上看到我最美的一面，以此挽留住皇上。”
“你是成功了，可是你難道不想念被你送出宮去的女兒嗎？你這樣做，你不擔驚受怕嗎？宮裡的人肯定對你虎視眈眈吧？”我道。
徐採惠點頭，“不錯，也許是報應。雖然欺瞞過了天下人，可是卻惹怒了宮中的女人。宮中妃嬪相聚一致排擠我，屢次在皇上耳邊挑撥陷害我，讓皇上漸漸對我冷落下來。後來簡嬪，也就是當今的簡陵太后，她陷害我和幫助我的朝臣有不清不白的瓜葛，終於再次將我打入冷宮。要不是雲珏死命求情，皇上恐怕殺了我都有可能。”
“皇上還是看在雲珏的份上兒留住你的性命了。但是雲珏也因爲你受到了牽連，對嗎？”我道。
“沒錯，我機關算盡，半生沉浮起起落落，到頭來還是一樣的下場。無論我有多愛，多怨，多麼不甘，都換不來一個人的惦念。我連悲哀，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就連傾訴，也不知該從何開口了。”徐採惠憂傷道。
“不，”我凝望着徐採惠低下的素臉，發自肺腑沉聲道，“雖然一入宮門半生錯，你沒有遇到良人，可是你卻意外收穫了一個好兒子。他現在雖然貴爲皇上，在萬人之上，可是從來，他心中最惦念的人只有是你。不論你曾經如何，你一直都被他惦念着。就憑這一點，你比那萬千宮妃都要幸福。”
徐採惠倏然落下兩行淚來。
她羽睫一垂，蓋下眼臉，纖手單薄的掩住眉目，也試圖掩住她一直以來壓在笑容之下的悲傷。
“爲什麼不認雲珏，你是愧疚，還是不想面對曾經的一切？”我輕聲。
徐採惠身子一動，擡起頭來，緩緩看我。
她眼裡淚水潤明，弱聲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害怕。我不想再回到從前了，我一點也不想和以前接觸。我……只是自私的想要保護自己罷了。但是墨姑娘，我請求你不要告訴雲珏……等他醒來，就帶他走吧。我救不了他，也沒資格跟他相認。”
“不行。”我冷聲。
千兒陡然插話，“喂，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情啊？雖然採惠姐是欺騙了你欺騙了雲哥哥，但是我聽也能聽得出來，採惠姐是有苦衷的啊！”
“千兒，此事旁人無權過問。還是讓採惠姐和墨姑娘自己解決吧，我們走。”蕭南雀沉聲，聽得出，他也很悵然。
房門闔上，房間內，只剩下一片沉悶凝滯的氣氛。
“你不能自私到底，雲珏爲了你捨棄的一切，都是你今生欠他的。你若還不起，總得給他一個慰藉。”我沉聲，“你可以不告訴雲珏他的身世，但是你必須告訴他你就是熙軒。”
“我不能……”徐採惠搖搖頭，“我說不出口，我看到他越是虔誠，我便越是不忍。”
我剛想出聲，忽然聽得一聲微小的聲音自榻邊發出。
這聲音像是笑，又像是嘆息。
我詫然看向榻邊，雲珏仰面躺着，但是呼吸中卻帶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雲珏？”我不覺叫道。
徐採惠也一慌，整個人匆忙不知所措。
“從沒有過，我從沒有覺得額娘自私，也沒有覺得額娘欠我。”雲珏的聲音低低的，很靜很靜。
我走向榻邊，只見雲珏閉着雙眸，微白的嘴脣啓着，眼角落下長淚逶迤面頰之上。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我顫聲。
雲珏抿脣，微微睜開眼眸，“不曾熟睡。”
“那你，什麼都聽見了？”身後，徐採惠聲音一沉。
雲珏驟然起身，將長髮拂起一束，眼角的淚拭去，蜷腿，斜靠在榻邊。他將手肘一支在腿上，擋在嘴邊。
須臾，才淡淡道，“其實不用擔心，這些話對我來說，一點震驚之處都沒有。”
“雲珏……”我憂然。
“蓉兒謝謝你。”雲珏陡然出聲，靜默看我一眼，淡淡道，“這是我第一次跟人說謝謝，不是作爲皇上，而是作爲雲珏，你可以收下。”
我心裡一暖，卻依舊擔憂的看着雲珏。
他說他一點都不震驚，難道，他早就知道熙軒太后並非他的生母了嗎？
“珏兒，你……”徐採惠望着雲珏，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額娘，我就知道你是我額娘。”雲珏淡淡一笑，眉目間夾雜着的悵然卻是溫存的，他溫聲，“其實小時候我有一次偷聽了額娘和一位大人的對話，那一次以後，我就明白了，我並非額孃的親生兒子。”
“你說什麼？”徐採惠不覺激動起來。
剛剛說了那麼多的事情，她都沒有這樣激動。
我也驚愕不已，不知道雲珏究竟爲何會這樣淡然，這不像是爲了母親可以崩潰可以衝動的雲珏。
“我並非有意，但卻早就知道額娘，並非我苦尋多年的親孃。可能是我天生孤
寂之身，註定不可能得償所願。額娘雖然騙我，可卻給了我最想要的溫暖，你讓我終於能夠叫人娘，有了娘，娘也對我好……”雲珏道。
“不！”徐採惠打斷了雲珏，淚再次滑落嘴角，“我哪裡對你好過！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棋子利用啊！”
“不是的。娘不是的。”雲珏輕緩的搖了搖頭，眼中雖然泛紅，可是依舊平靜。
他接着道，“娘並不似你口口聲聲說的，只是自私而已。娘待珏兒如何，珏兒怎會不知道？娘知道珏兒所講過的所有的事情，知道珏兒喜歡吃的所有東西，你的心除了在父皇身上，再就是在珏兒身上。”
“不，我只是虛情假意罷了，我惦記的只是我的親生女兒。”徐採惠匆忙打斷了雲珏，她一個勁兒道，“我從來就沒有當你是我的孩子，從來沒有。”
“娘你對我愧疚，其實不必。”雲珏低低道，“沒有額娘，我根本什麼都不是，什麼皇子，什麼皇上。我只是一個野孩子，一個沒有孃的，或許早就該死了的孩子。可是有了孃親，我才覺得見到了世上最好看的女子，我才感覺到我是一個真正的人。”
“珏兒。”徐採惠再也忍不住，顫抖着喚了雲珏一聲，立刻強捂着嘴啜泣不已。
雲珏立刻從榻上撲下來，一把抱住徐採惠，將她的身子利落的攬入胸懷之中。
徐採惠邊哭邊道，“爲什麼？爲什麼你明知道我並非你苦尋之人，卻還要待我這般好？”
“額娘就是額娘，珏兒此生只有一個額娘。再也不會有親人了。”雲珏聲音低低的，很是平靜，卻聽得我心中不能平靜。
他的決絕和固執，一點也不像是我當初認識的雲珏。
眼前見人，只是看錶象聲色。若不是雲珏卸下面具，我也不知，他竟是這樣一個頑固的人。
一旦信念刻入骨髓、從來不曾更改。
儘管一個人吃了那麼多的苦楚，仍舊還是對熙軒太后懷着真情。這樣的人，真的是個狡猾的人嗎？
我有些質疑自己曾經給雲珏冠上的“狐狸”頭銜，他或許不是狐狸，而是狼一樣生來頑固之人。
許久，雲珏放開徐採惠，爲她拭去眼淚，輕聲問，“額娘當初是怎樣出宮的？我還以爲此生再也見不到額娘了。”
“我當初是被人救了。有個侍衛一直受我恩惠，當日本是他出宮之日，可他在來冷宮向我辭行之前，聽聞有人存心要放火燒死我的預謀，竟捨命換我，代我而死，只望我能出宮重新生活……”
“等等，你的毒怎麼辦？”徐採惠說着，又想起了雲珏的毒，連忙撫摸他的身子。
雲珏搖頭，看我一眼，淡淡道，“已經好了，其實這都是蓉兒設的騙局。”
徐採惠也看向我，一怔，卻笑了，“墨姑娘對珏兒，真是用心。”說罷，她想到什麼的拉住雲珏的手，“珏兒，你告訴娘，你是不是很愛墨姑娘？”
雲珏一怔，怎麼也沒想到徐採惠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一時之間竟然呆住。
我默然，垂眸，看向手心。
“爲何不說話？若是不愛，有什麼不敢說的？”徐採惠逼問道。
雲珏低頭，半晌才道，“嗯。”
“這是什麼意思？愛還是不愛？”徐採惠嘆聲。
雲珏斜睨我一眼，恰好我也擡眸偷偷窺他，一怔，我們都有些臉紅。
“咳咳。還好。”雲珏含糊不清道。
徐採惠不悅，“該不會你也跟先皇一樣，根本就是見一個還行一個，所以不知如何回答？”
“不，我纔不像是父皇！”雲珏陡然道。
徐採惠一笑，“是嗎？”
雲珏起身，看我一眼，清清嗓子，一把抓起我的手對徐採惠道，“這是朕的皇后，是珏兒的結髮妻子，命中註定之人，珏兒當然……愛。”
我一躁，下意識的就要掙脫雲珏的手，可是雲珏用力握住。
“墨姑娘呢？我家珏兒都這樣表明心跡了，你也不能不給些迴應吧？”徐採惠微微一笑。
“我……”我尷尬的看一眼雲珏，輕聲對徐採惠道，“採惠姐你怎麼這樣逼皇上啊，他這樣說怎麼可能完全真心……”
我的聲音一笑，雲珏卻是憤憤，“你這是什麼意思？”
“皇上逢場作戲慣了，我怎麼知道何時真何時假？”一聽雲珏聲音變了，我也有些倔強道。
徐採惠撲哧一笑，“墨姑娘，你總該信我吧？我看出來珏兒喜歡你了。珏兒生性體寒，從來不喜歡去拉別人的手，因爲他怕人家覺得他身子弱不經風。”
“現在他能鼓起勇氣去拉你的手，一定是下了決心的。除了對我，珏兒從來不擅長表達，什麼情緒大都能放在心裡憋住，你以後恐怕只能通過觀察他的動作和表情來判斷了……”
“額娘你不要亂說！”雲珏一怒，立刻鬆開了我的手。
我聽得出神，忽然想起了在彼岸谷，我伸出手給雲珏的時候，他雖然怔了怔，可是還是將手給我。
雖然他的手心永遠冰冷，可是握住的時候，我的心是熱的。
想必，他的心也是真的。
“我相信採惠姐的話。”我低聲，一把又強行拉過雲珏的手，“雖然剛入宮的時候，我真的從沒想過要讓皇上喜歡，但是世事奇妙，我現在……希望皇上可以一直喜歡我一個人。”
這話我即是對着徐採惠說的，也是說給雲珏聽的。
雲珏手不再反抗，冷冷的表情上閃現一絲冷笑，“還沒回宮，就開始巴結朕了？”
“真好，兩情相悅。”徐採惠搶先道，上前一步，握住我們相握的手，看向雲珏，“珏兒，我希望你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因爲你並不是一個多情的人，卻是一個重情的人。你和從小生在帝王家的人不同，你是你自己，不管你將來要做什麼事情，都不要忘了，順從內心。”
雲珏一怔，點點頭，莞爾。
我望着他清淡溫暖的側面，也是一笑。
“你就要回宮了，回宮後好好保重自己……”徐採惠繼續道，可還不等話音全落，雲珏便道，“額娘不跟我一起回宮嗎？宮外也沒有什麼人照顧娘，我實在不放心。況且現在兒子是皇上，一定能夠讓娘過上安穩日子，娘不用擔心。”
“不，我不會回宮。皇宮是我這一生沉 淪之地，亦是絕望之地。我喜歡宮外的自由，就此已經心滿意足了。”徐採惠落寞笑笑，“倒是你和墨姑娘。我能不能懇求你一件事情？”
雲珏悵然，“好，額娘請說。”
“我想請你發自真心的爲墨姑娘起誓，發誓回宮之後也好好的待她，發誓對她一生一世至情不負，可以嗎？”徐採惠突然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