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處俊又遞來一份邸報,是地方官員寫來的。
寫來的時間更晚一點,但因爲帶了糖過來,陸梁二人先寫的,速度就慢了些,兩道奏摺卻是差不多一道,到達洛陽的。
陸梁二人確實如開始所言,真的交納一半貢稅。這個稅不是盈利所得的一半,是售價的一半,比如賣了一千緡錢糖,就會上納五百緡。數量不是很巨大,只有三千緡。
也不算太少,有的貧困州縣一年交納的稅務,也不過如此。當然,也不會很大,只要朝廷金口一開,願意捐助三千緡錢的商人大有人在,但誰敢開這個口?
郝處俊卻低估了一些。
放在江南了,是過江龍,江南的富商會有牴觸的,只是皇帝親自嘉獎的,卻也無可奈何。而且樑金柱,在勞宴上受過太子一拜……對於普通的庶族與商人來說,無疑是披了一張虎皮。可未必會受歡迎,又出來不久,產量不是很大。
前期的銷量還是在北方。
但以後牴觸會越來越多,畢竟這個糖是交了一半稅的,其他的糖商會很尷尬,並且李威不僅是這一步。其實商人遊走地社會邊緣,也是與稅務體系不成熟有關,如果每年爲唐朝帶來了一千萬緡收入,試問一下,羣臣又如何看?只不過大家不悟此節,真正得勢的,卻是那些有勢力的人,象鄒鳳熾這樣的大商人,都隨時有傾巢之危。
看了郝處俊的臉色,大約能猜出一些。
發糖了,大家會高興的,又是好糖,關健能不能受。又只有三千緡,朝廷沒有必要擔下這份爭議。再說了,爲了幾個空頭的爵位,都爭議了那麼久。
李威低聲說道:“纔是開始,孤也聽聞一些,以後會更好。其實郝相公,想一想國庫。最少是他們自己願意的,又是他們自己發明的,牽扯的不大,卻比朝廷利貸會好。”
“殿下意思?”
“分吧,做一次嘗試。如果好,孤會通知一下西京城中的作坊,有可能奶糖也會向國家交稅。不會很多,一年兩三萬緡還是有的。”
“殿下……”
“郝相公,孤的話不可外泄了。”
郝處俊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可自己許多事,一直瞞着他,李威不大好意思,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實際上陸梁二人前往江南,與孤會過一面。國庫空了,又不能多做變動,因此,孤與他們交談過,無論這兩種糖,或者奶糖,早遲會有他人仿造。現在交稅了,將它作爲一種定製,但是新事物,沒有多大的牽連。一種事物是定製,兩種事物是定製。積累後,多少能爲朝廷增加一份收益。孤知道,君子不談利,可是國家呢?不向百姓徵稅纔好,但可不可能?又,這些是奢侈物,購買的是有錢的人,他們並不缺少金錢。朝廷得了稅,並不算擾民。二人皆是良商,聽了孤之言,也應準了。”
“原來如此,臣還難怪,居然如此自覺。”
“也是不易了,換作其他商人,孤說服一下,便去主動貢稅,這天下間,都不會以商人爲恥了。”
先放一些風,一旦定製,還需要這幾個宰相同意的,他們不同意,就是父母強行下詔,都未必行。李威繼續煽動:“現在有些少了,但郝相公,請拭目以待,假以幾年,此種糖會爲國家帶來稅務幾萬,十幾萬緡錢。不僅如此的,如果好,都可以從大食將金銀與銅換來。僅此一項,國家就不需要利貸剝削百姓。”
“會如此之巨?”
“會不會如此之巨,這事不需要多長時間,甚至幾月後,就能隱隱看出一些。”
郝處俊讓李威三勸四勸地,很是意動。
主要國家庫房裡窮困了。
但這是善政,國家不儲,是因爲輕徭薄稅,又有各種撫卹,比如災年的賑災,特別這幾年的光景,導致的。可國庫裡很空,作爲宰相,心裡面也不塌實。
意動的結果,就是開始分糖……
………
只是李治與武則天有些遠,並且二人大約難得地開心,又到了許州葉縣狩獵。
李威聽說此事了,很有些無語的,自己到了廣成澤,都是狩獵的地方,都沒有狩獵一次。
………
話音還沒有落多久,糖就到了洛陽。
只是出李威意料,陸馬與樑金柱二人替糖取了名字。蔗糖不叫蔗糖,叫“聖皇糖”,冰糖不叫冰糖,叫“聖後糖”。
落了兩天雪,雪就住了,洛陽一片白茫茫的,邙山都是一團雪白。糖到了洛陽後,銷售情況,卻是很好。不談排擠,只談兩次派發的廣告效應,江南沒有轟動,洛陽倒是翹首相盼。
又是到了年關,有錢人家圖個新奇,奢侈物品嘛,包裝也好,這都是李威當時說過的。狄仁傑皺了多少下眉頭,李威沒有看到。可這些小罈子裝的糖,從噱頭到包裝,都讓人好奇。便賣得很貴。
也是論斤賣的,但一斤的蔗糖,售了近五十文,冰糖倒是論條賣的,價格更高。
李威在東宮聽到了售價,也覺得咂舌。現在的一斤,有可能只是後世的四兩多一點。也就是一斤,足有一百多文,豐收之年,能買江南優質的稻米一石多。可沒有作聲,現在的蔗糖賺的是富人的錢。一旦普及開來,價格就會下迭。
天放晴了,李威到了皇莊。
皇莊還是草創,可有了一樣新奇的東西。坑房,溫度計做起來不是很難,原理很簡單。玻璃有的,叫藥玉,或者其他一些名字。水銀早就有了。唐朝燒出好的玻璃大約不行,湊和卻是可以。溫度也好調製,冰的溫度爲零,沸水的溫度爲一百度。但什麼溫度適合孵化,李威卻不知。
煤也有,甚至時不時有百姓發現露天煤礦。但李威不能提,煤發掘會利國利民,可最終好處,無疑還是落在大戶人家手中。實際情況呢?多少貧困的百姓,以燒炭謀生?別以爲白居易寫的《賣炭翁》很悽苦,多少能換一些錢回去度日。一旦賣炭都不成了,唐朝不知道多少百姓,失去了一份謀生的機會。孰輕孰重,無從取決,關健還不能說。
心中猶豫着,於是放在心中。取了炕房,因爲養的禽類有些多,順帶着說了炕房的方法,用了柴炭,溫度多少,也沒有準譜。但一場雪落後,炕房裡的雞鴨鵝倒是出來一些。皇莊的人過來報喜。
呆在東宮裡很無聊的,帶着狄仁傑等人過去看。
成功率不算很圓滿,可從某些意義上,這是第一次人工孵化。
沒有母雞母鴨母鵝,小雞兒小鴨小鵝跑得很歡快,身上長着絨絨的毛,都分不成雞鴨鵝。
小雞小鴨,看過的不少,可這麼多,卻是很壯觀,韋月與上官婉兒蹲下來,笑嘻嘻地看,還喜愛地用小手撫摸着。
但對韋家女,李威一直很警惕,心性使然。心性不改,長大後,未必是好事。
將狄仁傑拉到一邊,低聲說道:“狄卿,孤這裡新得了一萬緡錢,元旦到來,你拿去,與魏卿他們用了。”
“一萬緡?”
“嗯。”
狄仁傑有些哭笑不得,也低聲說道:“殿下,臣始終覺得有些不妥。”
“何謂不妥?”李威反問一句,眼睛卻盯着遠處。遠處山坡上積了一些白雪,沼澤上更得積了厚厚的冰。皇莊現在一切開始漸漸草創了,莊稼不知在何處,蓮藕、慈姑等還早,可炕房不算,在山坡下搭起了一排排禽畜的棚子。但還是冷清,只有這個炕房裡,有些生機。李威又說道:“狄卿,我們還要熬……錢未必很好,利更不是君子所爲。可有了它,卻能做一些事的。這些不僅僅是賞賜給你們。如果那樣,孤從東宮中再賜一些女子給你們,順帶夾送一些錢帛,你們皆是孤的親信,別人不好說什麼的。要熬,可得要火,要湯。迫於無奈……”
第一批糖到了洛陽,銷售一空。陸梁二人將所獲的利潤送入東宮。李威沒有用,卻將它拿出來,送到狄仁傑手中。畢竟在東宮外,支持他的人不少,可真正的親信卻是很少。
皇宮中要慢慢經營,有些人,比如母親身邊那個李首成老太監,再多的錢,未必能收買。但有了錢,卻能買很多人。這個倒不是很急的,可以慢慢來。逃路最好不做,可想安全,不僅僅是現在,是將來,有些錢還是要花的。
狄仁傑只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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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說很順利。
但有些事,總是會出人意料之外的,到了洛陽的糖賣得很貴了,交的稅可也很足。這是義舉,至少李威會這麼想。卻沒有想到,居然因此有人開始進諫,奏摺沒有呈到葉縣打獵的父親手中。
全部到了皇宮,因此李威全部看到。
其他的無可挑剔,可在名字上做了文章。什麼聖皇糖,聖後糖,難道兩位聖上,是讓普通百姓天天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