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苦笑起來,說:“父皇,你誤會兒臣了。兒臣再怎麼不好,那是吐蕃人,又是吐蕃贊普的妻子,兒臣……”
都沒有辦法辨解下去。
武則天溫言勸道:“陛下,好好說,弘兒絕不是這個意思。在軍中那麼多天,他與這個吐蕃的王妃一直很清白。更不要說現在……”
兒子“懂事”了,“成人”了,知道與身邊的那個碧兒同房,正是油調着蜜的時候。吐蕃這個王妃就是想插,都插不進來。然後又問道:“弘兒,你從哪一點看出她是吐蕃將來的祿東贊。”
“這個……”李威真不好回答。知道此女不可小視,如果歷史不改變,將來幾十年裡,她在吐蕃,母親在唐朝,兩個強大的國度就被這兩個女人掌控着。僅知道這一點,掌控了吐蕃,沒祿氏又做了什麼,李威又不知。而且史書上也從來沒有記載過她來過唐朝,歷史在改變,什麼都不好說。
但歷史不變,此女對吐蕃的貢獻,不亞於祿東讚的。再說,能與母親相提並論,甚至某些程度比母親做得還要好,也說明這個女子成長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可關健不能說。
不但不能說,看父親的表情,對母親都沒有估算出來。更不要說這個十幾歲的女子。只好答道:“這是兒臣的直覺。”
“別要胡思亂想。在軍中,雖爲了作戰,你與此女接觸很多,本宮就不大讚成。雖然裴侍郎他們皆知道你們是清白的,可傳出去,終是不好聽。吐蕃不知禮制,不會在意,可你不同,你是唐朝的太子,行事不能隨心所欲。”武則天再次說道。
“是。”李威老實地答道。頭腦還在想着念頭,或者派刺客將她刺殺了。也不大好辦的,在長安城中肯定不行,所行皆有護衛保護,到處是人是衙役。公開刺殺更是不可。要麼只有等她返回時刺殺,然而此行吐蕃人有近兩百人,防護森嚴,只能調用軍隊,自己估計能辦到,可一查就知。前面一刺殺,後面父親有可能會勃然大怒,將自己太子廢去。
之所以產生這個念頭,正是沒祿氏早上一句大丈夫寧可玉碎,不爲瓦全,再次將李威提醒。無論眼下沒祿氏是什麼,還是沒祿氏。就象母親一樣,現在很低調,連狄仁傑都開始疏忽。可當真母親打算一輩子低調做人?
想着心事,武則天以爲他在搪塞,又說道:“本宮聽說早上她又到東宮。就是爲了國事,你們都不能走得近,特別是在京城。雖是清白,但傳到坊市裡,又不知傳成什麼。”
“是,母后。”
“還有,人家是使者,兩國交戰,不可牽連使者。我朝每年也派出使者前往各國各部,如果扣押使者開了先例,後果也嚴重。畢竟我大唐是大國,不是匈奴。”
“是。”
“弘兒,再問你一件事,那個芒碾達乍布是怎麼回事?”
“他是與祿東贊是堂兄弟,也是王室成員,不過是親贊普派系。就象司馬孚與司馬師、司馬昭的關係。”
司馬師與司馬昭想篡位,司馬孚卻在拼命保全曹氏,一度讓司馬昭十分惱火,這才象一句人話,李治莞爾一笑。但在腦海裡轉了轉,提到了司馬兄弟,他又想到自己幾個兒子。心中作了一下比較,李賢資質也是不錯的,但與這個兒子比起來,少了一份沉穩與果決。不要小視了這個兒子,做事很有“心機”的。
這又想到了三國裡另外一個人物,諸葛瑾的兒子諸葛恪,諸葛恪自小就有才氣,爲孫權所重,可是諸葛瑾以爲戚,瑾友將軍張承直接說非保家之主,陸遜也說,在我前者我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之以接(尊重長官,愛護屬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蔑乎下(欺上瞞下),非安基之德。然而孫權卻託孤於諸葛恪,拜爲東吳太尉。一年不足,滿門皆斬。
這樣一想,不由地微皺了一下眉頭。
作爲帝王,不想自己只有一個兒子優秀的,而是希望所有兒子都優秀,這樣太子不聽話,能夠立即廢掉。只有一個兒子優秀,將無法可挑。對李治來說,未必是好事。
李威不知道父親居然高看了他,知道了,不會以爲喜,反而更加憂愁。
又談了一會兒吐蕃的事,但李威自始至終,沒有對是不是與吐蕃議和,發表意見。說了沒有用,好會聽,不好反而起反作用。不如不說,讓這些大臣自己衡量。
……
九成宮離長安不是很遠,三百來里路,換作是李威前來,騎着快馬,早上起一點早,天摸黑時就到達了。但車駕肯定不可能的,拖了五六天,纔到達了九成宮。
其實拖了很長時間,本來是借慶祝前來避開七月暑熱,卻拖到了八月。山上的宮殿很涼快的,但已經沒有多大意思。不過也可以散散心,九成宮規模很龐大的,從北面的碧城山的半山腰開始,一直到了南面的杜水,築了周長兩公里多長的城垣,還有外城,冠山爲殿,以壑爲池,分巖立闕,跨水架楹。甚至在屏山下聚水成湖,又以輪汲水上山。總之壯觀無比。
原來在遠處看了看,不覺。到近處,只是搖頭,現在建築不是後世的建築。這些木頭石頭,全部是用人推,繩拉,槓子撬,一步一個腳印運來的。象大明宮有的主樑,甚至需要動用幾百個民夫,花費數月時間,才能運送一根主樑到長安。更不要說在碧城山這個地方。
宮殿瞅了瞅,倒是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九成宮前看到一個石碑,正是鼎鼎大名的《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章是魏徵作的,字是歐陽詢寫的。曾經被後人稱爲正書第一。
觀摩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然後大宴,無非就是唱賀云云,雖然這一行有不小的花銷,但比起隋煬帝,不算什麼的。因此君臣把酒盡歡,又作了一些詩唱和。李治要李威作詩,李威直接將杜甫的那首《九成宮》搬了過來,但做了一些改變。不然直接拿出原詩中的“我行屬時危,仰望嗟嘆久。天王守太白,駐馬更搔首。”麻煩就大了。
本來這首詩在杜甫詩篇中不算名作,一改,更失去了一些味道。但唱和詩嘛,想出色的很難,也能拿得出。
聽了大臣吹捧了一番,開始休息。
第二天,李治率領官員上了碧城山頂。十幾個侍衛擡來氣球,李威膛目結舌,難道父親真想與母親一道再次登氣球?官員也是不解,一會兒氣充好了,李治果然拉着武則天的手,準備往吊藍裡跨。
“嘩啦”一下,大臣一起圍過來,將吊藍圍得密密嚴嚴。李治發怒都不行,自己登上那麼高的危險地方不算,還想拉上皇后一道?李威站在一邊有些無語,原來父親也是有童心的。
大臣全部規勸,李治也沒有辦法,只好讓這些大臣上。
新奇嘛,一個個分別登上,最後都讓李威上去。對這個不感興趣的,也就是一個高,站在某些山頂上,都比氣球高度更高。但不能不上,原來你不上,那麼有危險了,卻讓朕來上。父親心中就會有想法。衝碧兒勾了勾手,碧兒高興地跑過來,還拉着兩個小蘿莉與李令月,一道呆在吊藍裡。
氣球在升高,三個小傢伙在吊藍裡很不安份。反正有一點能看出來,這三個小傢伙長大後,沒有一個是膽小的。或者說一句喪氣的話,沒有一個是省事的,包括上官婉兒在內。倒是李威害怕她們出事,道:“不能動,會危險的。將藍沿抓好。”
最後越升越高,三個小傢伙終於不敢動彈,往下望一次,然後“啊呀呀”大叫一聲,往李威懷中撲一次,然後再朝下往一次。碧兒亦是如此,臉都嚇白了,道:“殿下,妾身好怕。”
“沒有關係,只要呆在吊藍會很安全的。其實可以用一塊結實的布料,做成傘狀,栓上一些繩子,系在背後,跳下去都沒有關係。”
“可殿下,這很高的。”
朝下看去,人已經變得很小了,倒是因爲高,看得更遠,連一些矮山的山頂都似乎在腳底下,杜水河畔的莊稼都能瞧得見,但已經不清晰,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金塊。
“越高越是安全。因爲跳下去,氣流灌起,將傘布撐開,就象這個氣球一樣。還會往下落,但落的速度卻是很慢。高度不夠了,傘布打不開,纔會不安全。”
“大哥,做一個。”李令月興奮地說。
“不行,還會危險。一旦危險,會出人命的。”李威喝道。不象氣球,只要檢查好了,又有繩索固定起來,要麼升不起來,升起來出事率很低。可依現在的條件,與他的記憶,做出來的降落傘,不一定做不出來,可不敢保障百分之百的安全。還有,如果父親要試一試怎麼辦?
幾乎都過了一把癮,不是每一個大臣都開心的,有一些人恐高,包括少數武將在內,溜達了一回下來,臉都嚇白了,李敬玄連路都走不動,是讓人扶下來的。看到他悽慘模樣,閻立本搖了搖頭,直接沒有上去。本來就在生病,何必上去湊這個熱鬧。
但大多數人還是興高采烈,連午餐都在山腰行宮裡吃的。吃完了,繼續讓大臣過癮,最後連武則天也登上吊藍溜達一回。基本上登得差不多了,李治才說道:“好象這個高度比大明宮還要高……”
“……”
“……”
幾乎所有人立即安靜下來,大眼瞪小眼。最先登上去的郝處俊硬着頭皮說道:“陛下,雖然古制,是建築。此乃器具。或如吐蕃,乃居高寒之地,豈能因爲他們居住高處,就不讓他們居住。”
不進諫不行,難不成,在方圓刻意找一座大山,讓陛下登上山頂。
讓李治憊懶噎着了,其實無需要找一座高山的,只要將繩子接長一些即可。爲了安全起見,這個氣球所撥的高度並不是極限。李威是知道的,但同樣不會說出。
“正是,陛下請三思。”大臣又開始進諫。這玩意兒是找一個樂子,反正前來九成宮,擺明了就是尋開心的。不能迷戀,難不成以後皇上呆在這個氣球下面處理公務?
反正讓李治這一句,弄得十分掃興。
說完了,一起看着李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