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朕問你,明大夫初來東都,宮中何人與他勾結?”李治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還有,明大夫只是說你沾了祟氣,並不是說你是妖祟,你爲何如此激動?難道你是完美的化身!”
李治的話讓李威醒悟過來。
父親這是想活命,活得更久一點,有了這個前提,自己就是拆穿了明崇儼的法術,都掰不倒明崇儼。宮中何人勾結,是許敬宗的人。說出來更不行,父母親很了不起,許敬宗卻是他們的盲點。
就象乾隆一樣,和坤有才幹,是乾隆的盲點,可如果不是太寵着,何至於貪污那麼多?一億多兩銀子,放在唐朝,是唐朝現在十年的稅務收入。難道乾隆是一個好唬弄的人?
當初漢武帝的兒子爲什麼起兵,不是想造反,是屈的!讓江充這個小人屈辱的。難道漢武帝又是一個好唬弄的人?
許敬宗是父母的盲點,鬼神又是另外一個盲點。現在兩個都有了!難怪狄仁傑說要掰倒許敬宗,儘管看起來是自不量力,不得不爲耳!
也不想爭辨了,說道:“父皇,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大不了以後你再建一座歸來望思臺,在思子宮中,慢慢想這些小人如何一步步挑撥父皇走到那一步的。”
說完連禮都沒有施一個,就離開了。不過在臨離去前,在明崇儼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但就是劉據,擊殺江充還足足有餘的,雖然許敬宗給了你人,給了你錢,不要做得太過份。魚死破的事,不會只有劉據一個才能做得出來。”
………
沒有回東宮,去了大理寺。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但知道事情會很嚴重。古人很聰明的,看到這些人勾心鬥角,陰謀陽謀,李威心驚膽戰,可是鬼神卻是最大的盲點。
翻翻史書,因爲巫蠱之事,牽連了多少人?害人一害一個準,明崇儼不是巫蠱,性質也差不多。
狄仁傑聽完,許久不語。許敬宗不會那麼好對付的,早就知道了,可沒有想到如此難纏。忽然說道:“楊家小娘子來到東都了。”
“什麼時候來的?”李威驚訝地問。
他是寫了信過去,當然沒有請楊敏母親過來,有些事不大好說,請楊敏過來,還能打一打悲情牌,還有楊家有一些族人在朝中爲官,這些人的夫人也可以替楊敏說說情。唯獨楊敏母親不能過來,自己都知道她勢利了,母親不知?有可能母親心中,對楊母的痛恨,遠遠超過了對楊敏的痛恨。
不過信才送出去三四天,算算日期,勉強到達長安,或許也到達楊家。就是接到了信,普通人因爲種種原因,無可奈何了,不遇到劫匪更好,遇到了交出錢物消災。但在這關健的檔口,楊家是不敢出現任何差池的,所以要派出人手保護,又不能拋頭露面,行程會很慢,有可能二十天後才能到東都。但爲何這麼快?
狄仁傑給了他答案:“消息傳到長安了。”
頓了頓,又說道:“下面是臣的一些猜測,當不得真,殿下可以參考一下。”
“狄卿,請說。”
“吏部侍郎楊思玄你可知道?”
“知道,他是楊思儉的族兄。”
“其實楊士雄這一脈,還有許多人在朝中爲官,有的在擔任地方刺史,有的在朝堂上擔任各種官職,其中最顯赫的就是楊侍郎。觀王楊士雄死後,子孫遭遇各不相同,又值隋唐更替。但最慘的卻是楊綝,他死的時候,楊思儉在家中是長子,拉扯着幾位弟妹很不容易,爲此,結婚都很晚。這一切,族中幾個兄弟全部看在眼裡,頗有同情之心。楊家小娘子定爲太子妃後,皇上又下旨,陸續地升遷了觀王這一脈一些後人的官職。所以這一次楊夫人攜女來到東都,這些族兄弟不可謂不盡力。可是他們的呈奏如石沉大海,皇后召見都不肯。”
李威聽了有些寒冷,雖然榮國夫人出自楊達一脈,可楊達與楊雄也是親兄弟,其實自從武則天爲皇后以來,楊士雄、楊達、楊士貴這一脈後人都開始陸續升遷。原來計劃,他與狄仁傑也想過,讓楊敏找這些外戚相助。可現在呢?
這讓他感到父母森然的殺機。
狄仁傑又說道:“但關係到皇后孃家的顏面,書上不報,也沒有怪罪。正好殿下所說的事。使臣想起了許多事。雖然殿下竹紙爲陛下爭來了大義,可是這些年災年不斷,民情還是有些激怨。再說,殿下現在風頭一時無兩,竹紙真追究起來,其實又是殿下一個人的功勞。如果明崇儼利用巫術,將這個妖祟的對象指向楊家小娘子呢?”
“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與妖祟有何干系?”
“妲己等人還不是從一個小懂事的小姑娘開始成長的?再說了,楊家小娘子絕色,就有了某些做妖祟的潛質。雖然災年是自封禪後陸續開始的,何嘗不是自太子與太子妃聯姻後開始的?這樣一來,災年不是皇上失德,也不是皇后前去封禪。而是太子訂下了這門親事,上天開始顯示危機了,所以才連處降下災難示警!而且順帶着彈壓一下,殿下日漲的名聲。”
“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如果再用一些法術,有幾個不相信?許少師高妙啊,這一步棋不但使殿下失了分寸,與陛下皇后必然產生衝突,還替陛下,特別是皇后將禍水東引。就是殿下提醒,許少師指使明崇儼做下的,陛下又如何?皇后又能如何?他不是對付殿下,只是一個必然休掉的大臣之女。”
“再說,這一次殿下與明崇儼翻開臉面,明崇儼再也沒有了顧忌,這一次作法時,必然會胡言亂語。最後的結果,是斬殺楊敏,將楊尉卿全家流放,殿下會作如何反應?”
李威臉陰了下來,如果將楊敏定爲妲己之流,非得斬殺不可。自己能坐視楊敏失去太子妃的名份,可絕對不能坐視楊敏午門外人頭落地的下場。
狄仁傑看到李威神情,已經知道結果了。殿下到底是性子軟了一點,其實問題關健就是李威舍不捨得放,捨得楊家女,坐視她人頭落地,只是哀號,不去做激憤的事。那麼陛下與皇后因爲歉意,殿下地位反而更穩固。至少能熬到自己將許敬宗掰倒之前,相安無事。如果這時候明崇儼再耍什麼花招,會死得很慘。
如果不能坐視不管不問,那麼就麻煩了。
看起來,麻煩已經到來!
“現在就看陛下的了。殿下最後的話,陛下會憤怒,可這也史實,只是殿下說完氣憤而走,如果痛哭哀號,說不定當場陛下就會反悟。可惜了……”
李威聽了很苦笑,來的時候以團結母親爲主,敷衍父親爲輔。現在卻變成了倚靠父親,這比戰國縱橫捭闔還要複雜。但狄仁傑意思還是明白的,大災大害不斷,最爲難的是母親。父親倒是次之。不過也很難說,如果沒有賀蘭敏之的事發生,也許向父親說說好話,可發生了這麼多,對父親也有利……正如狄仁傑所說,只是一個臣子之女,爲了名份,母親對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姐下手,爲了權利,父親不惜將一手扶自己做起皇帝的長孫無忌做掉。再說,明崇儼又將父親的病得到控制。楊敏算什麼???
狄仁傑比他還頭痛。
楊敏來了正好,正準備通知太子,然後讓太子將她帶到武則天面前謝個罪。可偏偏這件事發生了。什麼沾染妖祟,什麼太子沾染得更重,正好楊敏來了,又比前幾天重了幾份,除了這個淳樸的太子,陛下聽不出來,皇后聽不出來?
偏偏太子又放不下,這似乎比掰倒許敬宗更難辦。
李威道:“如果孤使一個比他還高明的法術呢?”
“殿下,你不能亂,雖然說裝神弄鬼,這也大不易的,否則滿朝君臣,你看到有幾個人認爲他是假的?不是你與我說出來,連魏元忠他們都認爲此人是真正的法術。你……”
“未必,狄卿,你聽孤說。”李威將他要使出來的“法術”祥細地說了一遍。
“這是何故?”
“道理其實很簡單,不過不解釋,同樣別人不明白。”
“殿下,你確信你能做到?”
“三天準備,足以做到,如果運氣好,找到器具,一天足矣。”
“三天嘛,這倒也好,正搶在明崇儼之前。也許這是一個緩機。”沒有辦法了,現在正途無解,只好通過旁門歪道來對付明崇儼,以毒攻毒。手託着腮,當然兩個人“法術”作用也未必那麼大,關健是皇上與皇后需要這次楔機,如何將太子這個法術作用最大化,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說道:“殿下,你對那個徐家小娘子意下如何?”
這就是想了這麼久的答案,李威差點暈倒,含糊地答道:“尚可。”
“殿下,有沒有想過將來對她如何?”
“狄卿,這時候別打趣孤了。”
“豈敢打趣殿下,臣是在想方法。無論怎麼說,明崇儼還是不及許少師的,而許少師遠在西京,鞭長莫及。現在明崇儼又因爲殿下的話,羞憤迷住了眼睛。一人必死,如果加上徐家小娘子,以及臣的兩位義女,法不責衆,四人會不會死?”
“這有何聯繫?”
“當然有,殿下,你立即出宮,邀請徐家小娘子、楊家小娘子,以及臣的兩位義女,最好將裴家小娘子也邀請了……唉,人數還少了些。”
李威抹了一把汗,遲疑地問:“狄卿,麻煩你說明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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