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辭明月一家沒有走,還在等李威的消息。
看着茶飯不想的妹妹,野辭明山嘆了一口氣,又不如如何勸。
忽然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野辭明山開了門,卻嚇了一大跳,黑齒常之肩膀上槓着一隻大雪豹子,走了進來。
一下子將雪豹扔在地上,說道:“明山,這是我打死的一頭豹子。沒有傷,送給你妹……明月小娘子。”
將妹妹忍了回來,可名份沒有正式定下來,不好稱呼。
看了看黑齒常之,見到他身上還有許多傷,遲疑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懶得用刀,我用拳頭將它活活揍死的,所以皮毛還算完整。”心情鬱悶之極,聽說翠山有一頭豹子傷人,於是帶着一羣侍衛,將它趕了出來,然後互毆,居然真讓他活活毆死,看着他與這隻大豹子徒手博鬥,這個猛人,讓一羣侍衛看得冷汗涔涔。然後立即用一匹健馬將它馱到都州城。
“謝過將軍。”
“不用謝,這一次黑齒不遵軍令,將軍隊強行拉出赤嶺,估計在青海呆不了多久,若你家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野辭明月忽然開口說道:“黑齒將軍,你說太子會不會脫險而出?”
“會的,會的。”
“莫要騙我。”
“不會“說完了落荒而逃,帶着一羣侍衛又跑到一家酒肆,鬱悶地喝酒。喝完酒,東倒西歪地去找李敬玄。李敬玄這一干人很自覺,黑齒常之扛着這頭豹子進城本來就引起轟動,又去喝酒。
聽說了後,一起離開鄭州城,省得他發酒瘋。
罵罵咧咧地回郟城去了。
但黑齒常之與契芯明的悲痛,卻喚醒了將士心中的悍氣。見到這種情況,論贊婆不會自找沒趣,據守各城,停下攻勢。但自這時候,戒止吐谷渾各個商人到唐境行商,消息終於封鎖起來。
太陽漸漸落山,李威眼中閃出一絲擔憂乙
人皆稱破邏真谷夏冰雪,其實沒有那麼恐怖。不過破邏真谷位於後來青海都蘭的東南角,因爲地形的原因,這裡溫度常年皆是很低,年均溫度只有一到五度。但不是最恐怖的,最主要是晝夜溫差大,正好兩邊多有雪山,形成一個空谷氣流,使雪山的寒氣在這裡盤旋。到了夜晚,這裡會非常寒冷。
況且現在到了十月末。
聽着兩邊山風象鬼哭狼嚎一般,李威問道:“前方斥候還沒有回來……”
“沒有。”
“要準備在這裡過夜了。“李威說着,看了一下四周,只是光禿禿的戈壁,想找一些引篝火的枯樹,都難找到。
“要過夜便要乘早,再晚一會兒,看不到景物。”
“最好還走過此谷啊。“李威嘆了一口氣,只知道有此谷,可唐朝失去吐谷渾很久,又沒有詳細記載,不知此谷有多長。選了天亮進入此谷的,可是惡劣的天氣,還是讓人難以想像。寒冷到了極點,幾乎呵氣成冰,人一說話,立即大團大團的白雪冒出來,已經有三名傷兵凍死在馬背上。
在此谷過夜,可冉能預料明天早上的狀況。
正在此時,兩名斥候騎馬奔跑過來,說道:“殿下,殿下,前面不遠處就出了破邏真谷,能看到漢哭山了。”
漢哭山就是鄂拉山,屬於崑崙山的支脈,藏語的名字很動聽,意爲青色的山口但原來吐谷渾不是這個名字的,名字意譯過來就叫漢哭山。是指這裡海撥高,多數地方海撥四千米以上,漢人到了這裡,只能因高原反應絕望的哭泣。李靖也不以爲意,直接翻譯過來引用,你說我漢人在這裡哭,我怎麼打過來了,甚至一直追到且末,在沙漠上渴了士兵喝馬血,將你們家大汗活活逼得自殺。
漢哭山天氣依然很冷,可不象這裡的風谷氣候。因此李威聽到後,說道:“急行軍,出破邏真谷。”
夜色降臨,終於能看到遠處一座座高大的山脈,在夜色裡閃着潔白的身影。
然而李威卻知道,這次艱難的旅程,纔開了一個頭。
大軍停了下來,許多士兵將戰馬牽了出去,讓馬匹啃着黃草。
可是昔日美麗富饒的大非川已經變得慘不忍睹。許多地方能看到被焚燒過的灰燼,還有一些族民瑟縮着,重新搭着帳蓬,但基本上燒得差不多,於是兩三戶人家和着一個帳蓬暫且住下來。這是眼下的大非川,有更多的百姓逃到遠方,有的被併入他部,有的到處流浪,許多人這個冬天都難以熬下來了。
莫賀可汗跟在論欽陵後面,小心地說道:“大論,你看大非川這樣,能不能……”想想辦法?、,
“你先從其他地方撥一批物資過來緩一緩,我還有安排,已經秘密派了人前往唐朝劍南之地,購買交換了一批糧食過來,到時候也撥一批給你們吐谷渾。”
這纔是論欽陵屢次大捷後,不擴大戰果,侵佔唐朝更多領土的主要原因。吐蕃現在算是一個大國了,甚至某種意義上,藉助高原,能與唐朝人掰一下手腕。
可這個分寸得拿捏好,國家與唐朝相比,還是貧困,人口基數也不足。能徵召四十萬大軍參戰,可是不能持久,射了一下子,得立即結束,否則會得出大事。但他骨子裡還是一個極端的好戰分子,認爲不打吐蕃將士就會鬆懈沒落,而且開戰,只要在大勝的情況下開戰,有許多作用的,樹立噶爾家族的威望,轉移國內的矛盾與壓力。
他也在走鋼絲,可拿捏得恰到好處,張弛有道,正因爲他的經營,吐蕃國力至少表面上看在不斷地上升。
這些大道理,自不會與這個莫賀說的,想了想,將那天李威喊去的幾名吐谷渾將領喊了過來,問道:“那天,唐太子與你們說了什麼話?”
其豐一個將領將那天的談話說了一遍。
論欽陵呵呵大笑,道:“這個太子妾有意思的這是先對你們打一個招呼。”
幾個將領皆不作聲。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唐朝也學習吐蕃人不要臉皮子派了大軍過來就燒殺搶掠,那麼吐谷渾夾在中間就遭罪受了。
“可惜他做得還不夠好啊,沒有殺多少百姓,否則這一片草原纔開始真正驚謊起來。”
只是燒,與搶,除了反抗的百姓外,真沒有舉起什麼屠刀相比於吐蕃那天在大非川城外大敗後,爲了逃命,什麼事兒都做了出來。論欽陵又說道:“可是他早遲會醒悟過來。這個唐太子另類啊,僥倖他是太子,若是爲帝王以他的用人能力,就是我想找其中的失誤,也不大可能。若不集中大軍將他擊殺於青海,不僅是我們吐蕃隱患,更是你們吐谷渾人的隱患。”
“那麼這個唐太子想逃到哪裡?”
“那有那麼容易猜到的,不過多半不會逃向且末。”
“爲何?”
“且末道遠,許多險峻之所易爲我軍設阻。沿途所居百姓又十分稀少,想獲得供給十分困難。一旦處於絕境,想有騰挪的空間都不大可能。不過此人行事大不合常理,所以我也下了命令,讓西域諸兵開始攔裁。”
“那麼他會逃到什麼地方?”莫賀擔心地問。
“你跟我來“將莫賀喊到帳蓬,將一張大地圖掛了起來,說道:“可汗,你看地圖。唐朝鬆州以西,西北高原平坦甘松嶺以西就是党項境內,有許多大道通達党項,白蘭羌部。這是其一。其二是從牙山取蓬婆山或者從白崖驛取拍嶺就可以到達唐朝的靜州。從黑水河谷,或者自梭磨川又可以到達唐朝的維州。從榮陽水走始陽道或者走鬆城(康定)取和川的和川道,或者走我野城(感功縣地區)至靈關的靈關道,這三條道皆小(武則天議開此山拓道擊吐蕃,陳昂之上書阻之),但敵人只是逃命,可以丟插重輕裝行進,也可以藉此通達雅州。從我臘城到北谷又可以通達嵩州。從我鬆城走瓦斯溝,又可以到達唐朝黎州。這僅是黎州到鬆州這一段,黎州以下,去南詔的道路還有數條,雖不好走,但用來逃命足矣。你說唐太子如何選擇?”
“大論的意思是說唐朝太子是借白蘭羌或者借多彌部潛回唐朝?”莫賀都不是那麼急着殺死唐朝太子。可不殺死唐朝太子,論欽陵這個用兵就不會停息,吐谷渾就得源源不斷補充幾十萬大軍的後勤供給。但就是他也忽視了一條小道,就是從烏海到党項人的那條小道,十分難走的。
“嗯,你長大了。”
論欽陵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當年就是他父親祿東贊平滅吐谷渾的。這個可汗也是噶爾家族一手扶持的,因爲是傀儡,所以當時選了一個王室的小孩子擔任可汗,也就是這個莫賀。這一晃好些年過去,現在莫賀終於長成了一個小青年。
莫賀不敢言凍
“嗯,你開始能明白一些事理。興唐吧更新最快,等到贊普的摒邦公主長大,我將她下嫁給你做王妃。”
芒鬆芒贊也有生育能力的,只是很低下,生了幾個女兒,這個犀邦公主是其中的一個,現在還很小。
這一句說出來,可以看到論欽陵在吐蕃的一手遮天,不但國家是他在治理,連贊普的女兒出嫁,他都可以插手。
“謝過大論。”莫賀說着,又看着地圖。
“莫用看,也未必。說不定他還雄心壯志,真會殺到我們邏些城。”論欽陵說笑了一句,但又說道:“可惜我還是低估了他,否則只派五千精兵追隨,另外再派五千精兵前往烏海,烏海處還有兩千精兵。等到唐軍逃出漢哭山,因爲山高不適應,士兵乏力之時,一舉就能將唐軍殲滅。”
說完了,再次嘆息,第一次低估讓三弟損兵折將,最可惜的失去吐谷渾大將素和貴。第二次低估,又坐視了一次良機,不得不派出數萬大軍跟着他後面轉。
可是他眼睛盯着地圖,也在想,這個唐朝太子究竟想從哪裡逃跑?
PS:注一,烏海有三說,一說是在伏俟城西邊的託索湖,最不可信的說法。二說是在共和縣南邊的苦海,可是能看到史書的描述,附近多有大川,而且臨近拍海,北望積石山,這也不符合。個人看法第三種比較冷門的說法,是在冬給措納湖最爲可信。
積石山兩個小道地名極其難考,但有兩道,大約相當於現在的第八道班到軍功鎮,以及河北鎮到甘德公路附近。第一條大約是松贊干布破党項人之道。第二條道稍大一些。具體考不出來,大家心中有數就行,反正有那麼兩條難走的山道存在。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