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瀝瀝到來,天氣不算太涼,才過七月,但有一個閏五月,勉強算是初秋,節令早過了立秋,因此,是秋雨。
還颳着風,風勢不小,夾着雨水,涼亭處不遠一叢早開的小菊花似乎要被這風雨揉碎。
姜大通眯着眼睛,看着雨幕,身體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雨水溼了衣服,寒冷的,哆嗦了一下。終於,一行黑影從雨幕中,迅速走了過來,他的一名手下說道:“來了。”
“抄傢伙!”姜大通喝了一聲。
手下十幾個人拿起了寶劍橫刀,或者有的人手中直接拿着木棍。
黑影一會兒來到眼前,姜大通厲聲問道:“周重威,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逼我?”
“不是逼你,聽我者生,不聽我者死。”
“敢!”
“試試。”
“抄傢伙上。”
衆人拿起武器,向周重威撲了過去。忽然劍光一閃,就象閃電一樣,然後再次血光一閃,一個頭顱就飛了出來。說南詔軍隊是烏合之衆,姜大通這羣手下,只是藉着漕運,發一些灰色財路的小混混,更上不是檯面。看到出了人命,一起嚇呆了。
“這是衆目睽睽……”
“不是衆目睽睽,你就敢殺人了?”
“來人,報官。”
“報官?”周重威冷笑起來,向身邊一人問道:“被我殺死的叫什麼名字。”
“叫趙四合子。”
“念一念,趙四合子犯過什麼罪?”
此人立即從懷中拿出一大卷紙,翻了翻,讀道:“咸亨元年,丁南村民宋大保被殺,經大理寺調查,爲趙四合子謀財害命所謀害,務令各方緝拿此人歸案。拒捕者擊殺勿問。”
“胡說八道!”姜大通氣憤地說道。趙四合子什麼德行,自己不知?說趙四合打架鬧事行,謀財害命卻沒有這個膽量。再說,大理寺的文書,怎麼這麼白?
“不信,你派人報官。”周重威淡定地坐下來。
……
雨下了一天一夜,沒有停下。大街上行人也稀少下來。
懷貞坊一戶人家,大門緊閉,屋中光線便很黯淡,但坐着七八個,其中一人焦燥不安地在屋中走來走去,說道:“這頭怒牛難道發瘋了不成?”
“不是,賀蘭敏之利用京城的一羣遊俠兒綁架楊家小娘子,朝中已經是不喜。他只是對付我們這些人,似乎朝中有人支持,因此肆無忌憚。”
“這三天他殺了多少人?”
“九個人。”
屋中數人皆倒吸了一口中冷氣,屋中有的人也有人命案,可那是暗處做的,絕對不會象周重威這樣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倒底是什麼人支持他?”
“不知道,昨天在城外渭水碼頭邊涼亭裡,殺了姜大通的手下,姜大通報官,官府不但不罪,反而說怒牛是協助官府抓捕的,然後又說姜大通等人有罪。姜大通見機快,立即向怒牛陪罪,這纔沒有遭到牢獄之災。但查爺,你有小候爺,倒不用擔心。”
話音未了,一聲巨響,大門被人一腳踢開,周重威帶着數人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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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查爺的人說道:“怒牛,難道你不怕候爺?”
周重威扭頭問他手下:“他說的什麼候爺?”
“高密候,是王室的遠房,襲了候爵,查小樑的妹妹做了高密候的小妾。”
“高密候,又是小妾,”周重威大笑起來,又說道:“去告訴他。”
這名手下走了過去,在查小樑耳朵邊說了兩個字:“太子……”
“不可能。”
“那麼你去找你那個小候爺!”周重威胸有成竹地坐下來。當然,不是說太子,是太子案,只是後面那案字略去。
……
雨停了,狄仁傑府中自從狄蕙與狄好離開後,變得冷靜許多。捧着茶杯,狄仁傑又想到兩個義女的好。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周都事,那頭怒牛如何了?”
“這幾天,京城近半的遊俠兒與無賴,已經被他收服。不過議論聲很大。”
“讓他放手去做,臣已經向皇上解釋過。這羣人讓他們從軍不肯,可在京城打架鬧事,或者敲詐勒索,其實早該整頓了。”
“但還是……”周興後面的話不大好說。周重威這次整頓,依然放任他們繼續在做一些不法的事,並沒有使這羣人走上正軌。
“斷是斷不了的,但整治一下,使他們有序起來,朝廷又能監督。即使不爲殿下,這樣做,也是有百益而無一害。”
其實狄仁傑破了許多積案,其中命案,有三分之一,正是這羣遊手好閒的遊俠兒做下來的。連賀蘭敏之綁架楊敏都是僱傭這羣所謂的大俠。因此,狄仁傑也痛恨,只要是對這些遊俠與無賴下手,不要說周重威擊殺了十幾條人命,就再多一些,監管起來,皇帝也不會氣憤。
主要還是查案子。
東宮不便動手拷問,只能從民間抽絲剝削來查。這就要一個個詢問,從某某嘴中聽到的,最後查到源頭。明處的官府可以問,可百姓不說,或者說道聽途說,也沒有辦法。因此讓這些小混混們問,反而更好些。
這是放在臺面上的說法,實際上,這些人整合起來,手中又有鉅款,也能爲太子所用。這就是狄仁傑所說玩大的……
……
漸漸地,放出消息的地方,都指向了東市。最後的源頭沒有查出來,卻查到了一件消息。狄仁傑不敢怠慢,立即進宮。
李治怒氣還沒有平息下去,這件事讓他很不開心,連九成宮設宴的日期都推遲了。看到狄仁傑到來,問道:“查出來沒有?”
“快了,放出風聲的源頭在東市。再給臣數天時間,就能有結果。但臣前來稟報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
“是一個孌童。”
“孌童?”
“正是,此人叫劉合歡,洛陽人,去年得進雍王門下,因爲長相秀美,平時雍王十分喜愛。可是此人不太安份,數次竄說雍王對付太子殿下。雍王門下還有一個孌童,叫趙道生的,看到雍王喜歡劉合歡,於是不喜,與人吃酒時,曾抱怨過。正好臣盤案時,動用了一些遊俠,聽到這個消息。“狄仁傑說完了,看着李治。
之所以二皇子有什麼想法,也是這個皇帝弄出來的。
“你是說消息是這個孌童放出來的?”
“不一定是。不過他是一個孌童,居然敢挑撥幾位皇子和睦,這是大逆不道。可關係到雍王的名聲,臣不敢作主,特地前來稟報陛下。”
李治大半天沒有吭聲,還是武則天拽了他的衣袖,才醒過神,然後說道:“抓!不過秘密拷問,朕不想張揚。”
“喏,可是二皇子那邊?”
“你去,雍王那邊朕派人通知。”
……
只是幾棍子下去,劉合歡一五一十一招供了。
狄仁傑又將供詞帶進了宮。看着供詞,不是看,是聽武則天唸的,李治閉着眼睛想了一會兒,說道:“這樣說來,更早時間就有人,想謀害太子?”
“正是,依供狀推測,應當是前年的冬天。”這一推測,目標已經很明確,肯定與裴炎無關,即使裴炎,一開始只是爲裴雨荷爭一下的,並不想動搖太子的地位。也不可能是許敬宗,許敬宗那時已經自殺身亡。那麼目標只能是一個人,明崇儼!然而連狄仁傑都不能猜測結果,畢竟明崇儼能醫治這個聖上大人的病。
“還有其他沒有?”
“沒有,只是蠱惑了這個劉合歡,但真正的背後人很少出面。估計查也查不出。”
“此人膽大包天,此乃謀反大罪,朕不想看到世上有此等人。”
也就是讓狄仁傑迅速將劉合歡處死。
“喏!”狄仁傑應聲下去。
李治又說道:“來人,傳雍王進宮。”
太監剛應聲要離開,李治又說道:“且慢,如果雍王要問你,你實話實說。”
太監莫明其妙地答應一下離開。
武則天奇怪地問道:“陛下,你想要做什麼?”
“朕也有責任,當初朕只是加封他王號,又給他定下王妃,卻沒有料想他產生非份的念頭。畢竟是朕的兒子,給他一個機會。”
武則天看着他,然後心中在轉着念頭,不一會兒,反應過來。皺了一下眉頭,這個機會二字說得很微妙的。幾個兒子當中,原來最不喜的是長子,小時候痛愛無比,長大後太子地位做得穩固,對自己又極不尊敬。沒有想到一場大病後,居然會做人了。這一察看,就是兩年多時間,總的來說,做得還是不錯的。心中厭惡之心稍減。
然後就是二兒子,大兒子做事略略沉穩一些。二兒子做事浮燥不提,對自己也是很反對。但也不是說長子好,讓她來選,還是三子好,三子能控制,輪到長子繼位,能迅速將權利攏在手中……當然,只在長子與二兒子之間選,還是長子好。
但這個想法不會說的,道:“陛下,此舉做得很好。兄弟之間還要和睦,不然外人看了會笑話。再說陛下才四十出頭,這些孩兒須是安份。”
李治也是皺眉頭,大兒子漸長,就是大兒子想安份,手下一羣親信也不會安份。看到狄仁傑馬前鞍後地跑,李治心中不大開心的。否則以狄仁傑的才幹,早就讓他升遷了。
……
夫妻二人在想着心事。李威在東宮,卻在看書。也過去詢問過,但狄仁傑說了一句話:“殿下,不能事必恭親。難道你想學隋文帝?”
“隋文帝有什麼不好嗎?”
“不是不好,可殿下不是隋文帝,你缺少了隋文帝殺戳之心,因此也做不了隋文帝。倒是漢文帝、漢景帝,殿下可以爲榜樣。大事殿下可以過問,瑣碎的事務,殿下交給臣等來做即可。”
當然,李威不知道狄仁傑在整合長安城中的“黑社會”,狄仁傑也不想說。因爲太子仁愛嗎,這一次又用了一些霹靂手段,有些手段很血腥的。怕太子聽了不開心。
李威只好坐聽消息,但對狄仁傑破案能力十分迷信的。
天氣漸漸不是那麼熱了,坐在葡萄架上,一陣陣風兒吹來,覺得很涼爽。忽然老二急衝衝發跑過來,來到他面前,一下子跪了下來,抱着李威大腿,說道:“大哥,救我。”
“二弟啊,你這是做什麼?”李威立即扶他起來。
但他是經常鍛鍊,身體也比原來強壯了。可底子倒底是弱的,只能說肺結核有可能痊癒,身體骨依然不及前世的身體骨,又不是打架鬥毆,使用一些巧力。而李賢身體一直很強壯,因此扶也扶不起來,李賢只是抱着他說道:“大哥,你不救我,我就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