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以後,皇莊裡的人就感到不對。但不敢稟報,太妖異了,怕到成熟時會有閃失。到時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一步步進入秋天,高梁穗開始變成金紅色,眼看離成熟不遠,想稟報,但京城許敬宗大案發生。又不能得知具體的產量,又是基層的百姓,就是管事,也還是一個農民,面對這件大案,又忍住沒有稟報。
一個個不知道大事情發生,只是附近的農民眼紅了。
這個會收多少,只有天曉得,種了一輩子的地,就沒有看到莊稼能這樣長的。知道最後要統計產量,於是自家地裡都不顧了,幫助莊子裡的佃農趕雀兒,捉蟲子,務必看一看,倒底最後能收幾石。
許敬宗案件在幾方妥協下,包括李威在內。武則天低估了自己前程,想得有些悲觀,只是具有戰鬥精神。李威也低估了自己,李治忌憚是有原因的,經幾次事情發生,李威在大臣心目中地位很高的,已經有了一些所謂的號召力。只是李威也是不覺。
然後案件迅速就處理下來。
看到風聲平息,只有議論聲,可水落石出了。管事於是詢問,長安中那一個官員權利最大。如果姜恪不去涼州,嚴格說,姜恪權利最大。戴至德幾個人差不多,問了問,又問那一個忠厚,又說差不多。幾個宰相名聲都還好。想了想,跑到戴至德府上,對門房說道:“僕是皇莊的管事,有事要見戴相公。”
“戴相公沒有時間,”門房想都不想,直接回拒。
別以爲戴至德輕鬆,許敬宗一案,拖連了許多事務沒有處理。案件一了,堆積的宗卷如山一般地高,幾位宰相比以前更忙碌。一個小小皇莊的管事,居然要見相公,那麼相公也不要做事了。
管事地又說道:“不是,是太子試驗的高梁。”
宰相門前三品官,就是一個門房,管事見到了,也十分緊張的。因此話說得不大周全。
但提到太子,門房態度稍微恭敬一些,問道:“太子試驗的高梁怎麼了?”
“僕想請戴相公前去看一看。”
“我代爲回話了。”門房雖然這樣說,可很不負責任。太子試驗的高梁,是太子做個表率,那有啥的,如果這個也要看,相公豈不是有意獻媚。看不大緊,氣節纔是主要的。
管事雖然緊張,可不是笨,看到他的表情了,又急切地說:“相公務必要看哪,有可能收五石十石。”
“哦,知道了。”
“不是啊,是一畝地啊。”
“哦,知道了,你且回吧,我去傳達,”剛說完,一下子跳起來,抓住管事的衣領說道:“你說清楚一點,是什麼一畝地,什麼五石十石。”
“我說是有可能這幾塊地每畝高梁能收五石或者十石高梁。”管事氣暈了,也不稱僕了。
“你腦子有病吧?”門房已經驚疑起來。但還是不大相信。
“我腦子很好,沒有病,如果不是產量驚人,我怎麼找到戴相公來稟報?”
“你等等。”門房立即跑進去。是兩石無所謂,上了三石就會驚懼了。這是高梁,不是稻米、麥子。就是稻米與麥子,一畝地三石也是駭人聽聞的收成。
跑進書房,找到正在批閱公文的戴至德,說道:“相公,外面有皇莊的管事稟報,說太子今年春天試驗的高梁,每畝地有可能收成達到五石到十石。因此,事情重大,前來稟報相公。”
“你說什麼?”門房說得有條理,很清楚,可是戴至德也震驚了。只是他常期呆在高位上,氣度極佳,臉上還沒有驚愕的表情,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弄錯了?”
“僕也不知道,大約是這樣的,因此感到事情重大,纔來報於相公的。”
戴至德不敢怠慢,十石沒有想,五石都不敢想,有一個三石四石,就能上報朝廷了。來到門口,說道:“且帶某去。”
管事將戴至德帶到田地頭,不是每塊高梁長勢很好的,有的不大好,但就是這樣,也比周圍的高梁好得多。主要就是其中的一半田,準確來說是三塊地,高梁長勢最好。
一個個高梁穗子就象棒槌一樣,沉甸甸地彎了下來,一個穗子足有其他地裡的高梁十幾個穗子大。反正戴至德一開始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揉了兩次眼睛,才確認下來。
這還是高梁麼?於是用手勾了一個,剝出一些米,可不是高梁。只是沒有真正成熟,離收穫還有半個月。不過大豐收的景色,已經讓戴至德看得眼熱了。秋風吹來,高大的黃杆搖動,如同是樹林一樣,又蕩起了一道道金色的波浪。
過了半天才遲遲疑疑地問:“這是怎麼種出來的?”
生生地讓一個堂堂的宰相失了態。
“是太子教的方法,只是太子一再告戒僕等不可種得太密,可僕等不聽,否則這十幾畝高梁長勢皆是驚人。”管事想了想,又說道:“但僕等聽到太子說過的一些話,估猜太子也沒有想到會長勢如此,他當時是說,能有三石。只是僕等皆不信。”
確實,按照原來的辦法種植,想高梁收成達到三石,非常非常困難的。
戴至德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豈止是三石。”
“就是就是。僕等覺得事情不小了,所以才勞煩相公的。”
“你做得很對。”戴至德誇獎了一句,又戀戀不捨看着高梁地,什麼祥瑞,什麼靈芝,都是浮雲,這纔是祥瑞。又拍了拍肩膀說道:“看好它。”
“僕等是不敢大意的,連雀兒都不讓靠近。”
“嗯,”戴至德點了一下頭,然後立即離開莊園,又將李敬玄這一干大佬全部請來。表情都差不多,問清了事情的原委,戴至德說道:“有救了,有救了。全國都象這樣的收成,各位你們說會是什麼樣子?”
一個個不知道,但知道糧食肯定隨便怎麼吃也吃不完的。那怕去餵豬餵馬。不過這也是不可能的,地好水好伺候好,肥料足,方法先進。除了種子略略欠缺外,所有高產的條件都具備了。想要全國按步就班推廣,不大可能的。
然後一個個站在哪裡發呆,兀自還是不大相信。過了半天蕭昭德才說道:“各位,這些高梁到底能產多少?”
全在田裡,現在又不好打下來,不好估猜。李敬玄都想出一個辦法,說道:“找幾個相仿的穗兒,用秤稱上一下,再數數一畝地能有多少株。”
“這是一個主意,有可能有誤差,可相差不會很大。”戴至德說道。
於是立即行動,然後數數,也沒有一個乘法口決,用籌在慢慢算。其實李威都將算盤口決交給武則天了,可隨後發生了種種事情,武則天是交給國子監了,因爲不重視,推廣有些慢。李威呢,慢吞吞的性子,也似忘記此事。算了半天,出來了。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諸臣一個個還是目瞪口呆,倒吸着冷氣。
戴至德忽然說道:“派侍衛過來看守,向東都稟奏。”
這個產量,這個產量……動用侍衛,不算過份的。宰相來了,侍衛來了,這一下子熱鬧了。而且這不象竹紙,每天看那幾個水塘,這一片高梁接近成熟,長勢旺盛,一片金黃,也是一個景色。於是一批批百姓過來看。看的結果,長安的米價幾天之內每鬥掉了十文,一些囤積居奇的商人大戶,都在出手糧食。
還有一門好處,不用趕雀子,什麼雀子都讓這麼多人嚇跑了。
戴至德等人開始寫奏摺,登天了,自古未有的高梁產量,將會出現了。又開始到東宮詢問,太子無法問的,可是劉羣等宮女知道一些,劉羣回答得不清不楚,忽然想起來,太子請幾位弟弟看過竹紙,又看了高梁,大約說了什麼。於是再找到李賢,李賢回答了,答案很簡單,是太子按照《齊民要術》書上做的,但與皇莊裡的人一樣的答案,太子認爲有可能會有三石高產。這是李賢替兄長說話的,當時李威對他說,三石有可能不止的。說話嘛,總要謙虛一些。
然後問道:“戴相公,有什麼不對嗎?有沒有三石?”
戴至德哭笑不得,答道:“不是三石,有可能高產的地,半畝地都不止三石。”
敢情這個主自己都如此低估了,怪不得都沒有寫信詢問一聲。
“半畝地啊,”李賢一時還沒有清醒,忽然大叫起來:“我要去看看。”
直接丟下戴至德不管了,找到李顯李旭倫,兄弟三嘛,一起上陣,來到地頭,已經來了不少百姓在觀看,還有十幾名侍衛也到了。一開始,以爲戴相公瘋了,拍馬屁也不能這樣拍的,讓侍衛看高梁。來了,才知道自己想錯了。一個個站得筆直,不讓任何百姓靠近,這纔是只可遠觀,不可近玩。但幾位皇子,不敢阻攔的,讓他們來到田邊。
李顯不懂莊稼,但多次出遊,也看到過高梁的,差異一點點,他真看不出。但這差異太大了,叫了一聲:“我的天,這還是高梁?”
李賢說道:“三弟,儀表,儀表,外面還有許多人。”
“是,”李顯將嘴閉上,然後撫摸。
終於高梁引起轟動。李威說是狄仁傑是金子,早晚要發光的。用來形容高梁,也能適合。或者用一句詩來形容,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反正這個高梁金波兒一蕩,粉黛無關,四周的莊稼全部失了顏色。
………
李治與一班重臣,在武成殿商議如何舉辦大雩祭,外面侍衛進來稟報,說道:“陛下,長安加急奏摺。”
李治一聽就惱了,幾次加急奏摺都不是好事,難道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這個大雩祭祀,還要不要舉行了?慍怒地說道:“傳奏進來。”
看到奏摺心都安定了,不是很厚一疊。特別是許敬宗一案,讓戴至德等人弄怕了,每次都是很厚,還一天數趟,最後李治懶得看,反正是許敬宗或者他家人做下的種種不法事例。可這一天數趟,讓人難不難受?
於是打開,看了一眼,問道:“弄錯了沒有?”
閻立本奇怪地問:“陛下,什麼弄錯了?”
“有可能戴卿他們弄錯了,”李治回答得不大確定,一人弄錯了,不可能李敬玄他們全部弄錯的。再說,這些人也算穩重,更不會犯這個錯誤。可上面這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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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解釋一下一些讀者的疑問,有人說太子不牛。其實做太子的,有沒有可能赤胳膊上陣的?不用,只要用好人,讓羣臣屬心,那就行了。如果象乾隆下江南電視劇那樣寫,或者康熙微服私訪記那樣寫,動不動冒險,連牢房都經常關,那個,會是什麼樣子,各位懂的。這本書是yy小說,但yy度有些輕。外掛只是詩詞記得多,其他的,有可能你會,我會,有許多人甚至做得更好。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