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夏花同樣燦爛似錦。
一大羣燕雀,在上陽宮的上空飛來飛去。建造的時間不長,然而已經綠樹成蔭,風景秀麗之極。
李威忽然想到了韋弘機這個人來。修建這樣的一座宮殿,對於唐朝的財政問題不大的,但關健只花了二十幾萬緡錢的用費,就難得可貴。不但想到了韋弘機,還想到了和坤,乾隆用和坤,財政一直能勉強維持下去,嘉慶掰倒了和坤,幾年後,清朝的財政轟然倒地。心中一陣明悟。
到目前,所有人都將李威高看。包括武則天在內。
但作爲一個穿越者,專業又沾染了一些歷史知識,多少模糊地記得一些歷史,這就是眼界!隨着李威進入政界,而且有了這樣一個母親,逼得他思考,自身的地位,一步步地將這種眼界真正融合吸收。不懂的很多,但懂的立即變得幾乎無人能及!還有他的心態,對自己定位不高,保持着一種謙虛的心態,所以成長起來很快,幾乎能用肉眼看到。
武則天對自己兒子忌憚,也正是這一點。
走了幾十步,武則天問道:“弘兒,你如何看你的表兄弟?”
“母后,只要他們不過份深入政權與參與宗室子弟事務,他們是母后孃家的親人,也是兒臣的至親親戚,若大的唐朝養活了多少閒人,爲什麼兒臣不能保他們榮華富貴?”
這句話很中聽的,然而李威卻賣了一個重要的關子,深入二字頗有含味。
武則天呵呵一笑,又道:“自從承嗣之事發生後,你對本宮越來越生疏。”
“兒臣那敢,兒臣一直有一個夢想,與父皇母后無爭無執,合力打造一個花團錦簇的大好江山。”不是我不想與你親近,是你老人家不知如何讓我與你親近,沒有說出來。
武則天又是一笑,道:“伸出手來。”
李威伸出手,武則天拉了起來,道:“手上好多繭。”
“有時候練習拉弓,手上長了一些繭,不要緊的。”
“這一次,去河南道巡視,大約要多長時間?”
“不一定,巡視是一點,兒臣還有其他的用意,有可能一月有餘,有可能兩月有餘。”
“路上要小心,你是皇帝,雖然節儉,安全卻要注意。”
也不會有多大問題,雖然節儉,這一次還帶了四百親衛隨行,又是在國家腹地,有了四百名甲士,足以拱衛李威的安全。李威嫌人略多,可是禮部的官員死活再也不減少親衛的數量了。
但相比於李治與武則天的出行,動輒幾千人,甚至上萬人的規模,這個規模已經小得不能再小。
“謝過母后關心,母后,正好兒臣有一事相求,能不能將潞兒、湟兒、曦兒託負給母后看管數月時間。”
“本宮若是不答應呢?”
“兒臣只好留下兩名妻妾。”
“是你出巡,爲什麼要帶上你的所有妃子?”
“她們也是兒臣的親人,一入宮門深似海,平時拘於禮制,又不能輕易出門。所以兒臣想破例一回。再說,母后,天倫之樂,也是人生的一種樂趣。”
“本宮照顧你的兒子女兒,反過來,還是你的盡孝之道?”
“難道母后不想兒女子孫成羣,一個個在母后膝下盡歡?”
武則天迴避了這個話題,說道:“但東宮中也有尊卑之分,你出巡,帶上幾位良娣、太子妃以及兩三良媛即可,那個野辭明月、狄蕙、狄好,帶上卻有不妥之處。”
“母后,英雄不問出處,她們出身是薄,但兒臣娶的是妻子,不是她們的家世。”
“……”武則天還想辨駁,忽然忍住,雖然兒子心機越來越深沉,但心腸一直不是很毒辣,對此她不置褒貶,可能繼續保持這種心性,對自己似乎不是一件壞事,於是說道:“本宮準了。”
“謝過母后。”
轉過了一片紅柳叢,來到李治的寢宮,李威參見,李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雖然是手握大權的太上皇,李治心中依然不是很樂意。
看了看父親,李威又說道:“母后,要麼兒臣下一份詔書,廣攬天下良醫,替父皇醫治。”
“朕的病,不用你管。”
“……”
怎麼辦呢?他總是父親。
甚至吃晚飯時,李威還替李治與武則天不停地挾菜。
這頓飯吃得有些彆扭,不過李威刻意奉誠,不是太惡劣,爲了權利,勾心鬥角,但作爲兒子,比起李賢鬼迷心竅,李顯沒肝沒肺,李旭輪的年幼,李威做的還是不錯的。
吃過了晚飯,李威回到東宮。
李首成問道:“太后,爲什麼不問?”
“問什麼?”
“陛下說的那件事。”
“爲什麼要問?既然比武舉與軍務監重要十倍,所圖很大,若沒有本宮相助,他能不能成功?不必問,到了時候,弘兒自己也會說出來。”
“太后英明。”
“我那個兒也英明。”
“他是太后所生……”
“李首成,這倒也是……”武則天說完,有些哭笑不得。
……
到了東宮,不但幾個妃子在,還有幾個人。
老三老四與李令月全部在東宮。
李威如今是皇帝,李顯與李旭輪略略有些拘謹。走了過去,挽起他們的手,說道:“三弟,四弟,我是皇帝,但對於你們,我的第一身份還是你們的大哥,其次纔是皇帝。”
“陛下,這纔是我的好大哥。”
說得很是不倫不類,可這個老三對自己,卻是真心敬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坐。”
坐了下來,道:“爲什麼你們全部來了?”
“我們想跟你一道出行。”
“呵呵,你們在胡鬧。此次我是出巡,察看民間疾苦,不是出去遊獵。”
“大哥……”李令月聲音拖得長長的,撒着嬌說道。
“小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前幾年,也要重視禮制,莫讓外人輕視我家禮教。”
“大哥……”李令月跑過來,拽李威的小鬍子。
裴雨荷不由地搖頭,小公主這個習慣很不好,以前拽太上皇的鬍子,現在又要拽丈夫的鬍子,但是丈夫不氣,反而樂呵呵的,唉,小公主讓一老一小寵壞了。
“你不要鬧……想要出行,去問父皇母后,若是他們恩准,我帶上你們就是。”
“這是你說的哦,三哥,四哥,我們去上陽宮。”
拉着李顯與李旭輪,出了東宮。
楊敏道:“陛下,會有官員進諫。”
“由他們吧,這一行,所去的地區都很貧苦,三弟心思眼不多,小妹又寵……”聽了後面的話,幾個女子皆是翻白眼,心想所以寵,還不是你與太上皇害的。又道:“可他們心性不惡,讓他們看一看,也好。”
正說着,外面太監進來稟報,說是法蘭克公主求見。
“讓她進來。”
將香黛帶了進來,李威眼睛一亮。
以前香黛信仰天主教,加上生活環境,生活儉樸,只穿着普通的麻布長裙,並且長裙十分寬大。但今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縷空蓮花紋細綾外裙,裡面是一件細白褻衣,下面是一件湖綠色長裙。
標準的唐朝宮裝,但因爲胸前偉岸,這套緊身的褻衣系在胸前,一根淺黃色的腰帶勒住了小蠻腰,使胸前一對雙峰呼之欲出。
“三分長相,七分扮相……”李威不由地說了一句。
但話音剛了,香黛伏了下來,說道:“大唐的皇帝陛下,請你救我。”
“你起來說話,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唐朝一個官員帶着一大羣人闖進了四方館,說了許多褻瀆我的話。我國隨行的使者,以及天主教的幾位主教責斥,卻被他們恫嚇。然後威脅我擇日到他府上做一名小妾。”
“這是誰……?”李威皺了皺眉頭。
唐朝人很驕傲,連拜占庭的使者求見,都從心裡面瞧不起。但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這羣使者,大多數第一次前來唐朝,無論瞧與瞧不起,至少給予表面的尊重。
香黛抽泣起來,道:“他說他是周國公……”
“武承嗣?”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們全部姓武。陛下救我。”
作爲一個忠誠的天主教徒,婚姻觀念是一夫一妻,即便是嫁給李威,在她心中都認爲委屈了,應當是褻瀆更準確。況且一個歲數更大,相貌又不大好的武承嗣。
李威眉頭皺了起來。
這件事要看怎麼看,作爲武承嗣來說,也沒有想到嚴重性。如果唐朝只顧眼前,或者周邊環境,管他法蘭克王國,或者拜占庭王國,或者天主教,無所謂的。
可是李威在佈一個大局,這個公主,將是一個重要的棋子。
強納了這個公主,西方諸國必然對唐朝產生惡劣的印象。不但是西方一些國家,就是天主教的教廷,都不會很高興。
又看着梨花帶雨的香黛,忽然問道:“爲什麼你今天這副打扮?”
狄蕙悄聲說道:“陛下,你怎麼有心思問這個?”
“狄蕙,你不懂,這一點很重要……”
“爲什麼?”
“你以前也見過她的,天主教的一些教義你不大明白,可我知道一些。爲什麼穿這身豔麗的衣服?”
“這有什麼關係……”兩個說話聲音都壓得很低,香黛伏在前面聽得不大真切。然而狄蕙狐疑地看着這個俏麗的公主,見到她聽了李威問話後,卻是嚅吶不能言,只是垂淚,張着嘴巴,欲言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