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悖然大怒,加上朝廷國庫漸漸有餘,於是廣募關中河東山東河北勇壯之士爲兵卒,進行練軍。又下詔,鄯河等州須森嚴戒備。
其實李威很是惋惜的,高麗的事總歸要解決的,大徵東不提了,小徵東是必須的。又要分兵吐蕃,國家用費又要緊張了。其實當初同意約和,管它呢,先答應再說,到了該打的時候再找一個藉口再打。難不成真與吐蕃講誠信?管用不管用?
那樣朝廷用費不緊張,象這樣發展個幾年,兩渠一修,關中就不會因爲乾旱出現困窘,甚至兩準因爲減少供給,壓力也會緩一緩。條件好了,再戰,於國於民皆有利。
而且戰,對手是論欽陵,勝利機會卻是很緲茫。勝利還好,失敗了,無疑也打消了這幾年培養的一些反吐蕃部族反抗的勇氣。至少西南一役,見好就收,也能打腫臉充胖子。
但與他沒有關係。
老子讓自己一弄,害怕了,那怕身體不舒服,也沒有再讓自己“監國”。
當真沒有關係?
關試開始,這一關對姚與西門二人不太難,要相貌二人相貌不太差,要談吐,能爲太子對話了,談吐更是不俗,要書法,也能拿得出,要文章,兩人都是做大事的人,文章寫得更有法度。
一共通過五十三人,也與平時關試錄取率差不多,總之關試錄取率還是很高的,象韓愈三次才被錄取,也算是倒了黴。這纔是真正的誇花,吾唐取士最堪誇,仙榜標名出曙霞。白馬嘶風三十轡,朱門秉燭一千家。郄洗聊臂昇天路,宣聖飛章奏日華。歲歲人人來不得,曲江煙水杏園花。歲歲人人來不得,只有我們這些進士才能來。然後又是宴會,還是在杏園,杏園曲江岸邊的亭子中,叫關宴,又叫曲江宴。按照古人曲水流殤習俗,置酒於流水中,流到誰面前就罰誰飲酒作詩,由衆人對詩進行評比,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曲江流飲。
前段時間,廣通渠搶工搶得大家十分忙碌,連寒食節許多官員都沒有放假,又是新進士曲江宴,於是李治下旨,休假一天,與民同樂。纔是三月末,天氣還不是太熱,曲江池又有許多花,開得正是熾烈的時候,春水帶碧,綠草翠樹環周,如同嫋起的霞煙,景色是最好的時光。
於是君臣一起來到曲江池。
新進士們在飲酒作詩,不好摻和進去的,大家一起上了曲江池南邊的紫雲樓觀看池景。
很多遊人的,曲江宴又將遊客推到了**,岸邊皆是鮮車健馬,或者彩幄翠幬,甚至有許多膽大的小娘子,手拿着香帕,向着曲江亭新進士們揮舞示好。這時候,曲江緩緩有三艘畫舫駛來,來到池中間,三個畫舫用纜繩聯在一起,有幾個龜奴搭起高臺。
李治向戴至德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戴至德茫然答道:“臣也不知,大約是民間自發組織的喜慶活動。”
“哦,朕看看。”
一會兒高臺搭起來,走出來三個漂亮的小姑娘,一個手拿琵琶,一個撫着古琴,一個站在舞臺中間。一會兒琵琶聲響了起來,隨着穿白衣的少女彈起古琴,開始吟唱,聲音很清脆,離得遠,都能清晰的聽到,穿紅衣服的少女在舞臺中央舞蹈。
李治有些不大明白,李嶠解釋道:“陛下,自從原來京城的三個清倌人離開後,又出現了三個有名氣的清倌人,一個叫紅袖,就是那個在高臺中間跳舞的。一個叫翠煙,就是那個彈琵琶的。還有一個叫丹霞,也就是那個彈琴唱歌的。最近一段時間,在京城頗有聲名。”
正好擡頭看到站在李治背後的李威,又連忙說道:“不過她們與原來三人相比,差了不止一籌。比如今天,三人爲了名聲,不惜在這麼多人面前拋頭露面。但原來三人,品學兼優,做人低調,不會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一曲唱罷,忽然唱起了李威“寫的”塞下秋來風景異,對一個少來說,這很難唱的。不過丹霞名揚京城,倒是有些本事,聲音越頂越高,竟如穿破雲霄一般,略略帶着一份蒼涼之氣。紅袖的琵琶也越彈越急,似是雨打芭蕉,又似金戈齊鳴,翠煙的舞蹈同樣變得剛健有力。
岸上觀看的百姓響起一陣潑天般的叫好聲。
李治扭頭看了李威一眼。
李威沒有作聲,心裡想到,傳唱我抄襲的那幾首詩歌,也不是這三個粉頭,不知多少粉頭在傳唱。這三個粉頭要唱,與我什麼關係?
看了一會,李治讓大家散開,自由活動。
李威徑直向曲江亭走去,曲江宴嘛,後世就在傳唱,他也想看看。走在路上,向劉羣問道:“那三個粉頭是怎麼回事?”
劉羣經常出宮,應當聽聞了。
劉羣答道:“殿下,是這樣的,聽聞了兩位狄小娘子的事後,京城的狎客十分失望,然後不知是誰帶的頭,重新捧紅了三個清倌人,這三個清倌人也很有意思,學着狄小娘子她們,平時算是潔身自好,又學着做一些善事。”
說着,又小心地看着李威,害怕太子又動了心思。
李威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了,來到曲江亭,一排石桌,還有幾十個石凳,幾十個進士已經喝了不少酒,臉上一個個紅樸樸的。看到太子到來,立即站起來行禮。
其實好奇罷了,真看,有什麼好看的,一羣人喝酒,只不過是一羣新進的進士。
酒喝高了,膽子就壯,那個狀頭郭震說道:“殿下既然來到,可否也作詩一首?”
一羣進士鬨然叫好,引來路人側目而視。
李威笑了笑,道:“好,孤來獻個醜。”
除了少數歲數大的,大家歲數彷彿,李威興趣昂然,所以答應下來,然後吟道:“江亭閒望處,遠近見秦源。古寺遲春景,梨花發南園。萼中輕蕊密,枝上素姿繁。拂雨雲初起,含風雪欲翻。容輝明十地,香氣遍千門。願莫隨桃李,芳菲不爲言。”
梨花也漸漸少了,不過還有,也能湊景兒。
衆人再次鬨然叫好,郭震道:“此詩方爲第一。”
不是寫不出好詩,這是應景詩,就算有準備,都將心思用在考試上,因此,在場寫出出採的詩不多。
李威搖頭:“不算好。”
這首詩讓他略略改了一下,原意沒有失去,不過詩意只能算是中上,不算是特別優秀。又說道:“唐立朝以來,論好詩,孤倒推薦幾首,王勃的《杜少府之任蜀州》,楊炯的《從軍行》,盧照鄰的《雨雪曲》,駱賓王的《晚度天山有懷京邑》。”
還有上官儀的那首《入朝洛堤步月》也不錯的,不過因爲上官儀與母親的種種,所以沒有提。
然後又說道:“但是詩賦終是小道,各位已經通過兩試,即將擔任官職。爲官者,需要思考如何國家強盛繁榮,百姓安居樂業。這纔是各位的大道。能寫出好文章好詩好字,固然是雅事,但治國治民纔是各位將來的根本。”
“喏!”一起正色答道。
既然看也看到了,李威立即離去。
隨後吏部銓選出來,姚元崇擔任中書省主書之職,從七上品的官職,主掌中書省的文書,對人才打磨有很大的幫助。然後又讓西門翀爲太原倉丞,隋初在全國設立了許多倉儲,衛州黎陽倉、榮陽洛口倉、洛州何陽倉、陝州常平倉,潼關、渭南亦皆有倉,這些倉設立是爲了轉運京城,與李威所提的那九倉性質截然不同,當然效果也截然不同。到了唐朝後,除了兩京只留下太原倉,要麼後來三門道開鑿後又增有了永豐龍門二倉。但仍然是很不科學的,因此在三門,李威就給予了否決。
於是在太原倉設有倉監一人,倉丞二人,管理倉儲,歸司農寺掌管。後來增加九倉,太原有倉,但重新添加了新倉。這九倉當中,因爲太原是龍興之地,所以比其他各倉尤重。
做得好也是容易出政績的。只要做得好,一兩年後,調入京城就能高升。
作爲一個新進士,能得到這兩個職位,不僅是他們是李威幕僚,也因爲裴行儉掌管吏部銓選,給了一些照顧。
……
裴雨荷坐在樹下,看着幾對小燕子在飛來飛去,有些發呆。
李威走了過來,說道:“裴小娘子,在東宮可感到寂寞。”
很是客氣的,又用了小娘子的答呼,裴雨荷心裡很苦,但卻婉聲答道:“不急,在家裡時,我也不經常出門的。”
“如果急,你回孃家呆上一段時間。”
“不用,不用,”裴雨荷急切答道,眼水都急得在眼眶打轉了。
“怎麼了?”
“殿下,你不能趕我走。”
“孤不是這個意思,是讓你回家省親,是好心。”
“不用,不用,”裴雨荷又連忙說道。回家後,父母又要問長問短,又不好回答,不如不回去。省得他們擔心。
“你不想回去也罷,如果急悶了,可以與碧兒她們一道出宮轉轉。不要誤會孤,孤雖然讀了一些禮書,可不喜古板的禮制,平時也不用那麼拘束。”
“殿下放心,臣妾性子喜歡安靜,倒也呆得住。”
她不願意出行走動,李威也沒有強勸,回到屋內繼續讀書。
忽然金內侍闖了進來,說道:“殿下,殿下。”
“何事?”
“殿下,奴婢聽聞因爲皇后進奏,陛下下詔讓武元爽之子武承嗣從嶺南迴京,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
很是擔心的,上次正是因爲太子與外戚發生嚴重衝突,導致許多事發生的,包括廢去楊家小娘子的太子妃。
李威也皺了一下眉頭,這是父親對自己漸漸日重名聲忌憚的,所以答應母親的要求,分自己的一些權勢,維持一個平衡。當然,母親也需要,在朝堂上她比較勢薄,有了外戚,能助長一些權利。但李威心裡說道:終於開始了。
不僅如此,武承嗣還沒有到京城,又下了一份詔書,遷爲宗正卿。宗正卿掌管皇族九族六親紀律綱常的,一般都是宗室老臣擔任,武承嗣才二十六歲,有什麼資格擔任宗正卿。
聽到後,李威只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