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
屋內衆人此時爭論不休,此時,作爲此次集會召集者的宜昌府糧行行首的王方站了起來,他走到屋子中間,四處擺手,大聲說道:
“諸位賢兄賢弟,聽我說上兩句……”
畢竟王方也是宜昌首富,還是有些威望的,他既然站了出來,爭論的衆人此時也給他面子,嘈雜的爭論聲逐漸的停了下來。
看到衆人停了下來,王方此時說道:
“諸位賢兄賢弟,如今咱們聚在一起,都是有着自己的訴求的,都是在咱們那位娃娃知府上任之後,利益受到損害的,咱們今天在這裡,就是想要商量出一個解決的辦法,要不然,我們說不得,過上兩年就要和那些泥腿子一樣,只能去那城外賣力氣換飯吃了!”
看了一眼此時已經被他吸引住目光的衆人,王方停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當然,自古民不與官鬥,我們也只是商人而已,直接對抗官府那是不行的,而且咱們這位娃娃知府也不是一個受氣的人,一個不好惹急了,說不得我們在座的諸位就要掉了腦袋,所以,我們要想別的辦法,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
“不錯,王掌櫃說的有理!”
“我贊同王掌櫃的說法”
“有理、有理”
“……”
此時,衆人基本上都贊同了王方的意見。
等到衆人的聲音逐漸落下,王方得意的笑了一笑,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既然諸位賢兄賢弟贊同在下的意見,那我就獻醜說上兩句!”
喝了口茶,潤了一下嗓子,看着正瞅着他的衆人,王方繼續說道:
“李知府出身高貴,世居河南鞏縣,其族隴西李氏,算是唐皇后裔,李知府本人從秀才、舉人直到一榜進士,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根基紮實得很,我們呢?也就只是商人而已,和李知府硬拼是硬拼不過的,而且我們也得罪不起李知府,所以,我們只能曲線救國;至於如何來做,在下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能讓李知府知難而退!”
這時,有人忍耐不住,出聲問道:“王掌櫃,你就直接說怎麼辦吧!”
王方聞言,笑了一下,說道:“此事,要說難辦,實際上也不難,要說容易,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辦法就是:去府衙偷一個人。”
他這話剛出口,剛纔那位就說道:“去府衙偷一個人?王掌櫃不是說笑的吧!府衙之中也就李知府的那一位妾室而已,對李知府來說,這區區一個妾室算不上什麼吧!其他人都是僕役之輩,又有何用?”
王方擺了擺手,搖頭說道:“賢兄說錯了,府衙之中並不是全是僕役,其中還有一位重要人物,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那位給偷出來,或者是搶出來,只要那位在手中,到時李知府也就只有乖乖屈服或者黯然離去這兩個選擇了。”
聽他這麼一說,那些掌櫃頓時議論紛紛,其中一位興奮地問道:“王掌櫃,不知說的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魅力,難不成咱們那位李知府有私生子不成?”
王方搖了搖頭,說道:“此人是一位少女,名字叫柳如是;介紹她之前,先讓我爲諸位介紹一位大人物。”
說着,王方退後幾步,把屏風拉開,屏風之後此時正坐着一位身着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此人目光銳利,巡視了一下衆人,基本上沒人敢於和他目光接觸。
王方此時對着衆人說道:“諸位,隨我拜見南京右都御使,範景文範憲臺大人。”
聞聽王方的介紹,衆人大驚失色,這可是一個三品高官,他們這些人雖然薄有身家,不過三品高官那是很難見到幾個的,都趕緊上前,一一拜見,趁機混個臉熟。
等衆人都拜見之後,王方介紹說道:“範大人此行前來,是爲追查一件案子,此案牽扯甚大,有一名關鍵案犯不見蹤影,不過,範大人此行已經追查到案犯蹤影,也就是我剛纔對大家所說的那名女子。”
王方介紹之後,範景文此時說道:“諸位,本官此次前來,本來是想直接帶走那名案犯,不料宜昌府方面竟然矢口否認,本官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別的本官也不多說,此案牽扯謀逆大案,此名案犯正是關鍵人物,一旦落網,朝廷定有豐厚賞賜,別的不說,本官可以保舉至少有一名七品知縣,還請諸位鼎力相助。”
“七品知縣?”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此時,這個誘餌拋了出來,讓衆人都是熱切不已,都紛紛說道:大人你安排吧;大人你就直接命令吧;本人傾力相助;我手下有幾名遊俠兒還算可靠。
此時,衆人紛紛拋出自己的實力,爲了那張官帽子熱切不已。
看着衆人熱切的情勢,範景文嘴角輕輕的扯了扯,露出一絲藐視的笑意,不過瞬間即逝,沒有任何人瞧見,衆人此時都像是那追逐魚餌的小魚,憤然不顧自身的安慰。
範景文此時站了起來,看着衆人說道:“本官如今也不多說,本官身爲都察院右都御使,這個功勞對本官來說,算不得什麼,所以,如果此事完成,所有功勞,本官絲毫不取;本官只要那個女子,但是此事也有時間限制,明天天一亮,本官就要啓程趕回南京,所以,諸位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也不多說,範景文轉身離去。
這時,屋內的衆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各自說着自己的意見,有人說道:這麼短的時間,沒法子啊!要是能緩上幾天的的話,我還有辦法,如今可是偷不着了,估計只能強取了。
衆人思考之下,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畢竟天色已經晚了,府衙那裡此時肯定是閉衙了,門一關,只能等到明天白天才能進出,大晚上的,只能強取了;雖然這樣子風險很大,但是收穫也會很大,這麼大的功勞,還有那至少一個知縣的承諾,讓衆人都是熱切不已。
可是功勞雖多,確實不好分,此時範景文已經暫時離去,也就給衆人留下了一個商議的餘地,這些人此時也不待事情成還是沒成,就開始商議瓜分成功之後的利益,幾度吵鬧之下,終於算是商量好了,這還是因爲時間不多的緣故,畢竟離天亮也就沒有幾個時辰了,不趕快商量好,到時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協議算是暫時確立了下來,確保了每一個人都能沾上一點利益,不過有的吃肉有的喝湯罷了,吃肉的多出點力,喝湯的少出點力而已,這也算不上什麼正式的協議,還要看具體行事之中,誰出力得多,最後才能確定。
再說,他們本來的意願也就是把李巖逼走或者是和他們同流合污,如今更有一份大大的功勞在等着他們,這也算是買一送一了,他們也都不算是吃虧。
此後,王方拿出了已經準備好的府衙地圖,放衆人觀看,確定了一會搶人行走的路線,沒有什麼大的計劃,總之,只要把人搶到手,搶到手之後,交給這位都察院右都御使就行了,他們要做的就是:搶人。
雖然看起來簡單,不過衆人觀察之後,發現這事也不是那麼容易辦的,這府衙也不是那麼容易進的,不說高大的門牆,這門牆原本就不算低,不過自從這位李知府上任之後,這府衙的門牆又是休整了一番,如今近乎兩丈高,一般人還真是難以逾越。
不過衆人也算是有點家底,幾個能高上高下的遊俠兒還是有的,有了人手還是不夠,其次就是怎麼把人搶出來,前面也說了,這門牆雖然高大,但是還真是算不上多大的事,更爲棘手的是,府衙之中還有着四個角樓,分處於府衙的四個角,每個都有三丈餘高,而且燈火通明,站在那上處,想要偷偷的躍進院內,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這個難處,讓衆人不得不咒罵那個怕死的李知府,李巖此時正巧剛剛吃完飯,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嗆得他以爲自己感冒了,卻不知道這幾十裡之外,有這麼多人正在念叨他呢!
再難的事,也是總有解決的辦法,既然暗奪不行,那就只能強取了,不過這樣的話,人手之上,可能就會有些損失了,不過衆人的手上,也都不會缺少一兩個亡命徒,養着這些人,此時,正是需要他們出力的時候了。
商量確定,衆人一共派出三十七人,其中三十個是用來佯攻的,也就是用來犧牲的炮灰,剩餘的七個人才是主力,只要這七個人能把那女子給抓回來,他們的這些投入,就算不上什麼了,畢竟養着這些人也沒花他們多少銀子,了不起也就幾百兩罷了,此時,這幾百兩銀子,對他們來說,還算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可是,要是等這事成了之後,有一個縣令在手中,那將是十倍的利潤。
更不用說,將李巖趕走或者收攏之後,有着宜昌的市場,他們能像以往一樣,做着以往的那些暴利生意,所以,這些投入,真的不算是什麼。
各家此時都趕緊派人去召集人手,他們也知道,這是很難得的一個機會,要是明天,等府衙再度招募新兵,到時府城的把守就會更嚴密了,他們也就更沒有機會翻盤了。
要知道,聽說今天早上李知府帶人馬支援前線,府城的兵丁一下子去了九成,不過今天卻是有招募了足有五百人有餘,這些人如今已經開始了訓練,要是過上兩天,這些人成規模之後,府城又是密不透風了,他們在想做些什麼,那可就難了。
所以說,這也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做不成,以後也就只能做個安分守己的商人了,要是還想像以往一樣,做個暴利的商人,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夜逐漸的深了,此時宜昌府衙的燈光也逐漸的熄滅了,最後一批下班的官員也都陸續的出了門,府衙的前衙是衙門的屬官所在辦公的地方,中衙這裡是李巖這位知府所在辦公的地方,後衙就是李巖的家眷所在之處,整個府衙的範圍足有二十餘畝,其中後衙所佔地就有十畝之多。
這還是因爲宜昌府城本來並不是什麼上府之地,要是換到蘇州或者揚州,那府衙足足會比宜昌府大上兩倍也不止,此時,府衙的大門哐噹一聲,算是閉鎖了,這時,正好巡夜的更夫路過,嘴裡喊着“寒潮來臨,關燈關門”路過,此時正是一更天。
府衙門口,此時不遠之處的街道之上,有幾個偷偷摸摸的人影此時看着府衙的大門完全關閉,這些人也就迅速的奔離而去,不知在謀劃着什麼。
卻說府衙之中,此時前衙雖然燈光已經完全的熄滅了,不過中衙那裡卻還是燈火明亮,不過外面的人也就看不到這裡罷了,畢竟此時四個角樓的燈火已經燃亮了起來。
宋獻策此時正從外面進來,他手裡拿着一支竹筒所制的望遠鏡,進到屋內,看到宋應星在座,上前說道:“族叔,你們工房所制的這望遠鏡還是有着缺陷的,這晚上拿出去,根本就看不到東西,要不是府衙這裡燈火明亮,這四周根本就看不到什麼,還得努力啊!”
宋應星喝了一口茶,坐在椅子上,輕輕哼了一聲,口中說道:“有的用就不錯了,就這樣的,我也還是好不容易纔做了這麼幾隻,你還想晚上也能看的,等着吧!估計等個幾十年,可能就會有的。”
此時,旁邊坐着的張信接過話頭說道:“這望遠鏡還真是奇妙,雖然我不懂兵法,但是也能看出有了此物之後,對行軍打仗期間,對己方的幫助究竟有多大了,有了此物,好多計謀也都用不上了,不說別的,“空城計”就沒用武之地了。”
另外一邊坐着的管家孫澤此時也符合的說道:“有了此物,咱們大人此次行軍應該也能安然無恙了,也不用怕那張賊的大軍施展什麼陰謀詭計了,咱們也就只要處理好這後方的事務就好了,這些賊子,真是一點也不安分。”
說着,孫澤生氣的拍了一下旁邊的案几,拍的一聲,案几被他給拍下了一個角。
宋應星此時坐在首位,看到這一幕,搖頭笑着說道:“孫管家莫焦急,我看月娥那也是好孩子,有福氣得很,此次隨大人前去也不算遠,定然會無事的,無需焦急,不過這案几被你拍壞了,明天要是清吏司巡查到的話,孫管家可要被罰銀一二了。”
孫澤聞聽此言,臉色微微一紅,知道被宋應星看出來了他是在緊張什麼了,此時聽了宋應星半安慰半調侃的話,讓他有些掛不住,趕緊岔言說道:“罰銀就罰銀吧!不知這些賊子何時來犯?”
說着看了一下屏風,那位此次禍端的源頭,那位少女此時正在那裡呆着。
宋獻策此時說道:“我推測,這些賊子應該會在丑時左右動手,那會基本上城內都已經歇息了,他們要是要強硬突破的話,也就只有那個時候,再早的話,估計可能還有人沒睡,晚的話,估計有些工作的人已經起身了。”
孫澤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推官大人說的不錯,應該是這個時辰,到時,定要把這些賊子給一網打盡,全部貶爲奴隸,送去修路挖礦。”
孫澤惡狠狠的說道,此時,他也算是順利的進入這個體系之中了,再加上,他有意把自己的女兒給送與大人爲妾,加上模模糊糊的也知道自家大人的野望,此時,他不由自主的開始維護起自己的利益來。
此時屋內,他們幾個在這裡竊竊私語謀劃着什麼,屏風之後,雲秀也在和旁邊的柳如是以及玲瓏在輕聲說着什麼,此時的女子基本上都成熟的早,小小年紀都要當家作主,雲秀雖然進這個家還沒有幾天,但是角色適應的卻是很快。
此時,她基本上已經適應了作爲主母的角色,雖然看着柳如是的絕代風華,心中微微的嫉妒,但是這種情緒不由自主的就壓了下去,反而不動聲色的和柳如是交談着,旁邊的玲瓏也是沒心沒肺的和兩人胡扯着。
柳如是要是耍起心眼來,這兩個女子肯定都不是她的對手,不過,她也沒有這個心思,畢竟,眼前的這兩個女子在她看來,還遠遠的威脅不到她,既然如此,她也就和兩人互相亂扯着說些閒話。
這時,下面婢女送上一些零食前來,想了一下,柳如是對雲秀說道:“雲夫人,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吩咐廚房做些飯食送往前面。”
雲秀聞言,想了一下,對柳如是稱謝一聲,叫過身邊的婢女,對她輕輕耳語了幾句,安排她去前面問問管家有沒有安排。
婢女上前,繞過屏風,對前面的諸人行了一禮,說了雲秀的意思,就回來了。
孫澤此時拍了一下腦袋,看着其他幾人,說道:“卻是我疏忽了,離丑時還有一個多時辰,如今天寒地凍的,確實要安排飯食,還要多謝夫人的提醒,幾位,我先告退,去安排一下,諸位還請安坐。”
說着,他趕緊匆匆忙忙的離開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