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她在私底下更加認真,來年的那些主要的客戶資料,她仔仔細細整理了,分門別類。厲惟奕在她面前抱怨,“要這麼拼命幹什麼?我養不起你?你要是不好好吃飯,我明天就不讓你上班了!”
溫心悠怕他真的說到做到,吃飯的時候特意多吃,也不挑食。喝湯的時候,厲惟奕要幫她挑去裡面的蔥花,溫心悠爲了趕時間,直接喝下去。
溫心悠前所未有的認真吃飯,讓厲惟奕無可奈何。他不高興溫心悠太專注工作,可還是在旁邊不時指點着她的公文寫作,把自己電腦裡秘書起草的文件典範給她看了。溫心悠對總經辦的秘書工作越來越得心應手。
到了畢業季的那天,已經是六月底。厲惟奕特意讓人事經理給酒店裡的所有實習生都批了假,讓他們回學校去參加這最後一次的盛典。
其實不過溫心悠前一天晚上在睡前提了這麼一句,她有些感慨光陰似箭,大學居然就要結束了。厲惟奕有心放她一天假,又不想她一個人打眼,乾脆讓所有實習生都去了。
學校的田徑場裡,溫心悠跟班上的同學站在一起,聽着校長在上面致辭。那聲音在陽光下的操場上激盪迴響。
這情景跟當初初入校園的開學典禮真像。她下意識地往左邊望去,那裡熙熙攘攘站着許多同齡人,有人義氣勃發,有人神情迷茫。她的目光從那些陌生的臉上一一掃過,再也找不到一張面孔跟溫予涵那樣,會與她隔着那無數的人羣,相視一笑,安撫面對未知大學生活,心底裡又是興奮又是忐忑的溫心悠。
導師們在主席臺上放飛一羣鴿子,白色的鳥兒在天空裡振翅高飛。
“予涵,畢業快樂。”她在心裡說。
跟導師們合照的空隙,輔導員張老師忽然把她拉到一邊,神情有些焦急,“蘇敏是怎麼回事?說好的論文二次答辯也沒有來。她到底還想不要畢業了?”
“不會吧?張老師,她真的沒有回來論文答辯?我以爲她已經通過了,纔會到外地去旅遊。”
這段時間溫心悠偶爾跟蘇敏在網上聯繫,她常常給自己發來郵件,一張張的照片帶着夏日裡的雲南別樣風情。
“她還有心情旅遊?一聲招呼也不打!我怎麼都聯繫不上她!讓她趕緊回來!”
溫心悠立刻撥打蘇敏的電話,出人意外的是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剛走出田徑場,一個身着軍裝的男人忽然間攔住了她。
高大的身影帶着強大的氣場壓迫過來,她倒退一步,仰起頭,纔看清這個人是賀皓文。
“溫小姐,你能找到蘇敏嗎?”
溫心悠握緊了掌心中的手機,“她去雲南旅遊了。”
賀皓文沒有遲疑地否定,“她不在雲南。”
賀皓文的話說得絕對,可是溫心悠明明有收到蘇敏發來的雲南照片,其中一些還有是她的自拍照,背景就是西雙版納的熱帶雨林。
“我最近都有收到她的郵件,現在應該在西雙版納了。”
賀皓文表情溫峻,“那就麻煩溫小姐跟我走一趟,我需要找到她。”
他的語氣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彷彿溫心悠就是他的兵一樣。溫心悠沒有動作,賀皓文看出了她的遲疑,難得多說了一句,作爲解釋。“我想查看她給你發的郵件。”
溫心悠跟他上了車。
賀皓文車上恰好有一臺聯網的筆記本,溫心悠快速登上了自己的郵箱。賀皓文接了過去,把蘇敏那些發來的郵件來來回回點了幾遍。期間又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天氣。
到最後,賀皓文的臉色也有些凝重,他合上電腦,“多謝你,溫小姐。”
溫心悠直覺蘇敏出了什麼事情,“照片是不是有問題?”
賀皓文一手撐在方向盤上,側面溫硬如山。他的情緒是沉沉浮浮在翻涌海水中的冰山一角,可是溫心悠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他在煩躁,甚至有些走神。
賀皓文往座椅上一靠,“她發的照片,跟當地的天氣不對應。”
溫心悠怔了怔,呆在座椅上好一會,接連吐出幾句低語,“她是有預謀的,她都想好了,她連我都算進去了。”
幾句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
溫心悠手握成拳,擡起放在脣邊,咬住,讓自己拼命地溫靜下來,思考蘇敏爲什麼要這麼煞費苦心,不惜欺騙她。
可是越想,腦子裡越是一團漿糊。各種各樣的思緒就像是成團的毛線亂成了死結。
“溫小姐,麻煩你了。”
只不過是一會,賀皓文就恢復過來了,神態自若,剛纔的那點情緒,不過是雁過無痕。
他的客氣,就是拒絕,在趕人了。
溫心悠在下車之前,又做一次努力,“會不會是已經回家了?”
賀皓文擡眼,眼眸中露出詫異,“溫小姐,你真的是蘇敏的好朋友嗎?”
“什麼意思?”
賀皓文眼裡含了諷刺,“她沒有家人。她的父母早已經死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那點諷刺卻又收了,變成了惱怒,一掌拍在方向盤上,腳踩油門,飛馳而去。
溫心悠呆了一會,從學校的後門出去了,攔着一輛的士,直奔向機場,路上訂了最近的航班,飛往了雲南西雙版納。
“我一直想回那個小小的山村裡面。那是我童年的記憶。我對誰都沒有說過,如果有一天我想藏起來,我就躲在那裡,過着自己的日子。”
蘇敏喝醉的時候說過這樣一段話,一路行來,這段話在溫心悠的腦海裡盤旋。
她憋着一股氣,只想快點把蘇敏給抓出來,問問她爲什麼要躲。溫心悠私心裡不想告訴賀皓文,她只想讓蘇敏遠離着他。
一到機場,天空居然下着細雨,雨絲連綿,煙霧籠罩。
她打開手機,邊走邊給厲惟奕發短信,忽然間撞上一人,手機啪地掉到了地上。
“對不起。”
那人低聲道歉,把手機拾起,放到溫心悠的手裡。
溫心悠擡頭,整個人忽然間就被定住了,脫口而出,“予涵。”
那人匆匆擦肩而過,大步流星,幾乎是轉眼就湮沒於機場形形 色色 的陌生人羣中。
驚鴻一瞥,深刻在她的心頭,多少迴夢中渴望的相見,真的出現在了現實生活中。心跳瘋狂加快,一個聲音在腦海裡鞭策着她,去!快去!那一定是溫予涵!
她擡步就往回跑,來來回回尋找,剛纔那個人影就像是驟然間人間蒸發了一樣。她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面,徘徊了數十分鐘,甚至周圍的保安都幾次注意到她,上前來詢問她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
溫心悠搖頭,漸漸平靜下來,嘲笑自己瘋了,明明已經死了的人,自己居然會半日做夢,把別人看成了他。
她上了機場大巴,往市區裡面去坐車。半路上,她纔想起來,自己還沒有給厲惟奕發短信。一摸兜裡,空的。她又把包翻了個遍,什麼東西都沒有丟,唯獨手機不在。那只有一種可能,有人趁她剛纔心神不定的時候,摸走了她的手機。剛纔機場裡面人那麼多,有人渾水摸魚。
溫心悠看看時間,還不到中午,等她把蘇敏抓回去,厲惟奕興許都不還不知道她已經出省走了一趟。這麼一想,她也着急聯繫厲惟奕了。
坐了三個小時的小巴士,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繞得她頭髮暈。中間又轉一趟車,最後居然還要走一個小時的山路。溫心悠運氣好,遇上當地的趕集,那個小村子裡面有人出來趕集,正好順路帶着溫心悠回去。
小山村在崇山峻嶺之中,依水而建,蔥蘢的綠意幾乎將淙淙流動的清水映綠。十幾戶人家從山腳開始呈梯形分佈散落。溫心悠已經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了,打着赤腳走在被曬得發熱的石板臺階上。
有滿臉皺紋的阿婆在屋外的柚子樹下躲陰,她上前去詢問,那阿婆卻迴應她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她又往上面走,有些木屋門緊鎖,有些卻是小孩子守在屋門前的門檻上,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一臉好奇。
溫心悠走到山頂,只看到一塊牌坊,上面刻着字,周圍都是菜地。她把手裡的鞋子扔了,墊着坐了。腳底的疼痛已經讓她沒有力氣說話了。
疾風驟起,驅散了些許燥熱,卻驅散不了她此刻內心的煩躁。如果在這裡都找不到蘇敏,她真的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了。
她獨自坐了一會,身後忽然間有人說話,“哪裡來的?怎麼坐在這裡?”
她仰頭看,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大叔,肩上挑着擔子。她趕緊跳起來,不好意思地道歉,給他讓出了路。
溫心悠看他挑擔子往下面走,跟着他往下面走。
大叔轉頭看她,“小姑娘跟着我幹什麼?”
“大叔,這下面還有人家?”
“那山坳裡面都還有一座寺廟。”大叔語氣不以爲然,“你看起來不是村子裡的人,來找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