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大漢押着我和蕭寒的馬車往北平城中駛去, 我和蕭寒坐在車裡卻是相對無言。曹玉帶着一個小丫環坐在我們車裡卻是有說有笑,還不時地轉頭看着我,好像對我說:“讓你得意!等你回了北平府, 還能這麼得意嗎?”我看着她只是一肚子的氣, 卻說不出什麼。
剛纔在莊子上, 我知道死禿驢道衍要押着我和蕭寒進北平城, 立刻說要幫蕭寒準備東西, 回了莊內去尋小蓉,沒想到我好不容易見了小蓉,沒等我說上話時, 這個曹玉卻忽然出現。接着,她就像陰魂不散的死鬼一樣, 一直跟在我的身後。我幾次和小蓉擦肩, 卻沒有機會說出半句話來。如今藍柯燕她們沒有我的消息, 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我與蕭寒以後的生活會何樣,真是無從知曉!
車外鶯飛燕舞, 一派仲夏美景,車裡卻是寒風陣陣,陰風不散。蕭寒面無表情地看了曹玉半天,忽然對我說道:“小衡,你早上說肚子不舒服, 現在可好些了?”
我奇怪地回頭看看他, 只見他眼神低沉,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我順着尿道逃跑。可是還不等我說什麼, 曹玉已經笑道:“夫人不舒服?不如回了北平城裡, 讓王府的大夫給你瞧瞧,他看病可是很好的!”
我看了她一眼, 有些生氣地說道:“本來不太舒服,現在還行!”說完,我看看跟着曹玉的那個小丫頭,隨口問道:“你多大了?跟在曹姨娘身邊有時候了吧?”
那丫頭大概十八九歲,一聽我問她,呵呵笑道:“奴婢十八。剛調到曹姨娘身邊。”我聽了點頭,正想尋個時機說自己不舒服,蕭寒忽然問了一句:“你學過武?”
那丫頭還沒說什麼,曹玉已經點頭說道:“她本是府裡的女侍衛,這次是道衍大師特意從王府裡請來護送老爺和夫人回北平!”說完,曹玉頗是得意地一笑,又和那丫頭說些閒事。
我看着曹玉如此放肆,知道她有恃無恐,便悄悄把手放在蕭寒的手中,在他手心裡寫道:“你逃,我在這兒呆着。”蕭寒輕輕搖搖頭,在我手中寫道:“思寒。”我讀出他說所寫的字一驚,想想我的思寒,我心如刀絞,一面是女兒孤獨漂泊,一面是愛人生離死別,兩難之下,我當真是猶豫。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車子留下,你們都給我滾!”聽着車外一聲暴喝,我心裡一驚。這麼熟悉的臺詞和李家寨的風格頗似,難道李大哥他們又來劫我?蕭寒和曹玉她們聽了也是一驚,蕭寒轉頭看我,我幾不可見地輕輕搖頭,隨着馬車一停,蕭寒挾着我一步衝到車門口。
站在車子門口向外看去,只見車外看押我們的八個大漢還是一如剛纔的樣子,兩個駕車,六個分前後左右包圍車子,不曾動彈半點。對面一隊人馬,大概十來個人,都是清一色的青衣襟小打扮,手持鋼刀,青紗蒙面。
趕車的漢子哈哈一笑,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幾位大俠只管說個數,我們付錢就是了!”
對面的人見他如此,卻又都不說話了,帶頭的一個揮刀就往前衝。趕車的漢子哈哈一笑,衝着一邊的幾個人道:“看來是昨晚上的那路人!殺!”他一聲令下,這邊的幾個大漢立刻衝了過去。一開始我還希望來人是李寨主或燕門的人,可一看到兩方人馬出手的狠利,我立刻放棄了希望。來的青衣人哪裡像是來救我們?明明就是來殺我們的!看那架勢,他們可一點也不怕傷了車中的人,一刀一刀砍的十分賣力,好像恨不得先把我們這些人都殺了!
此時蕭寒看着六個大漢都跳與那些人打鬥到了一處,蕭寒拉着我小聲道:“趁亂跑!”我和蕭寒剛想往車下跳,趕車的兩個大漢卻是一伸手,攔住我和蕭寒說道:“蕭先生,你急什麼?他們殺不過來!你放心吧!”說完,他手放在嘴裡,尖利地打了一個口哨。只聽車子後面馬蹄聲響,竟然從我們身後又竄出十來個人來。原來道衍和尚早就準備下了後着,用我和蕭寒當引子,將要殺我們和要救我們的人都引了出來!這個老禿驢,真狠!
看着從我們身後聚集上來的一幫子人,我心一橫,衝着蕭寒耳語道:“把他們倆踢下去!咱們搶車跑!”蕭寒看看周圍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這時曹玉和那個丫環也從車裡探出頭來,因爲車上站不了我們四個人,一時倒顯的有些擁擠。那個丫環看看我和蕭寒,竟然呵呵一笑,跳下車子觀戰並不離開我們左右。
道衍安排在後面的十來個人身手不弱,他們一加入戰團,燕王的人馬立刻就佔了上風。我看着燕王這邊一點點穩住了形勢,心裡有些着急。蕭寒看了看曹玉,衝着我一使眼色,讓我先把曹玉推下車子,我立刻身子一歪,狠狠用身子把曹玉撞到了車外。
曹玉嚇得她驚聲尖叫,比殺豬的聲音還大出許多,如此一來,嚇得趕車的大漢都回頭看向我們。蕭寒手疾眼快,先是一腳踢飛了左面趕車的車伕,又去打右邊的那人。我一屁股坐在車子左前,抓起車繮繩狠打馬屁股逃跑。馬兒受了驚嚇,慌不擇路,竟然衝着正在打鬥的兩夥人衝了過去。以前我們李氏食肆只有一匹馬的小馬車,像這樣兩匹大馬並轅而駕的馬車,我還真是第一次駕駛如此大型的馬車,一時操作不好,不免橫衝直撞。我卻也顧不了許多,只想要早點逃出這裡,快點找到藍柯燕她們。
本來打成一團的兩夥人看着我趕着馬車衝過去,都嚇的四外躲閃,有回過神的人在我們身後大叫着快追。可是畢竟晚了一步,等他們上了馬再來追我們,總是晚了一些。
現在車子上的麻煩是趕車的另外一人,他本來坐在車子右邊,剛剛看見自己的同伴被蕭寒踢下車子,他立刻一個鷂子翻身,穩穩地站在了車子上,此時正與蕭寒打在一處。我一心顧着趕車,也不敢回頭看他們,只聽見他們口中呼喝不斷,卻不知誰佔了上風。
車子瘋跑在郊外小路上,路上難免顛簸,歪歪斜斜地駕着馬車向前跑,我卻聽見身後馬蹄聲聲,只怕燕王和晉王的人都趕了過來!我心裡着急,狠狠地策馬狂奔,卻聽見蕭寒在我身後大叫着什麼,我聽不清,只好回頭看了他一眼,一看卻嚇了我一跳,只見那個跟着曹玉的丫環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跳上了車子,此時正和那趕車人一起與蕭寒打鬥。蕭寒此時已經頗是吃力,那兩個人都想抓住蕭寒,卻不傷了他的性命,才讓他可以支撐,可是他爲了護着我,卻還是頗是費力。
我看着如此情景,心中着急,只好快馬加鞭,希望快點往前面跑,最後能遇到個什麼山涯呀,大河呀,寧可跳下去一搏生死,也不能這麼被他們這樣抓回去。沒想到忽然前面道路上又竄出一隊人馬,也是和晉王手下一樣的青衣打扮,他們一看見我們這羣人,立刻叫着:“殺!”接着,一隊人馬竟然衝着我們衝了過來。我沒想到晉王手下也有後着,急的想要掉轉馬頭,卻是已經來不急了。因爲我駕車實在是不好,竟然弄得車子一陣顛簸,先是把我狠狠甩了出去。眼看着我的面前就是一顆大樹,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直直地撞到樹上,我眼前金花亂冒,一開始還想掙扎着爬起來,卻是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漸漸醒來時,只見一羣青衣人正站在我的身邊,我被人綁了手腳,嘴上也塞上了一塊破布。此時正像只死豬似的橫躺在地上無人理睬。不遠處蕭寒一臉鐵青地站在小路中央,他身後是燕王手下諸人,也都虎視眈眈地看着我們這裡。只聽我身邊的一個青衣人對着另一個小聲說道:“還是殿下有辦法,竟然派了後援,不然這蕭寒沒有殺掉,只怕咱們幾個都要丟了命的!”另一個道:“對面燕王的人也都是硬爪子!功夫不錯。”聽着他們倆個說話,我立刻明白,這是晉王的人把我抓住,此時正利用我,對着蕭寒和燕王的人談判。
只聽帶頭的青衣人叫道:“蕭寒,你若是識相的,一刀自己了斷,也算是痛快的,我們饒你女兒一命也無不可。只要你死了,我們立刻放了你媳婦,讓她帶着你女兒一世平平淡淡的生活,你死的也算是安心了!”我聽了着急,忙掙扎着坐起來,衝着蕭寒吱吱哇哇怪叫。
蕭寒看到我醒了,一步衝我衝了過來,可是燕王手下一人卻拉着蕭寒叫道:“蕭先生,妻子如衣服,她們娘們死了,你可以再娶一個,大好前程等着你呢!你想清楚!你回到燕王身邊,他老人家定能保你平安一世,何必了一個女人如此!”
蕭寒卻根本不看燕王的手下,他一把甩開那人,衝着我慘然道:“小衡,晉王抓了思寒,如今你也在他們的手上,我怎麼辦?”
我一聽,立刻清醒了許多,擡頭四下打量,只見我身邊講話的那個青衣人手中,正抓着一件粉紅小衣,那衣服是前些日子蕭寒送來的布料,我剛剛讓啞婆婆帶着思寒裁製的,怎麼會到了晉王這裡?難道思寒已經被他們……想到這裡,我不敢再想下去,着急地衝着蕭寒大叫快跑,可是因爲我嘴裡塞着東西,我根本說不出半個字來。
蕭寒回頭看看燕王的人馬,又看向晉王這邊,只是輕輕搖頭。青衣人呵呵笑道:“蕭寒,你喝了這藥,保證你無痛無苦,安安靜靜地離開人世!”接着,只見他衝着蕭寒扔過去一隻小小的瓷瓶,蕭寒雙手接住那瓶子,卻抿着嘴並不說話。
青衣人見蕭寒不語,竟然一把抓起我的頭髮,把我拖到他們衆人的面前,大聲衝着蕭寒喝道:“蕭寒!速速喝了這藥!要是你不喝,我也只好先殺了尊夫人,再送你那寶貝女兒去地下和她團圓了!”黑衣人拉的我頭皮發麻,我卻不覺得疼痛,只是一個勁地哭叫。接着,我只覺得脖子上一涼,斜眼低頭看去,一柄又長又亮的青鋒寶劍,正抵在我的脖子上。
蕭寒已經急了,他看着我衝那人叫道:“你休傷她性命!我一切聽你的就是了!”說着,他看看手中的小瓶子,忽然笑了,說道:“想不到,晉王用這樣的辦法給我蕭寒留了一個全屍!也算是對得起我送他的千金萬貫!”我的眼淚早就流了一臉,可是卻說不出半個字,只急的亂叫。
蕭寒輕輕打開手中瓶子的塞帽,衝着我身後的人說道:“只望你們言而有信,別騙我這枉死之人!若是你們不放過小衡和思寒,到了地獄我也不會饒了那晉王的狗命!”說完,他一仰頭,竟然把手中小瓶裡的東西一飲而盡。我急的大叫,幾乎暈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