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姑娘滿臉的震驚迷惑,謝修齊笑了笑:“我知道你因何而詫異,但安萁,你要知道,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愛着姐姐的。否則,我當初也不至於知道自己害姐姐所託非人,便日日沉迷醉鄉,不願醒來。”
他輕輕說着,卻是將安萁滿是迷惑的心神又拉了回來。
“可……”
小姑娘吃吃道。
謝修齊再次笑了笑:“可一夜之間,緣何我會如此大變是吧?”
他彷彿已猜到了小姑娘心中所惑,一套說辭更已是瞬間成型:“昨夜,姐姐憊夜到訪,苦苦勸我,我卻只是滿心悔恨,又恨自己無能,醉得不醒人事……姐姐絕望離去,我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只想就此醉死過去。”
他喃喃說着,眼中已滿是感佩之色:“許是喝太多了,真的醉死過去了。我今晨醒來後,只覺自己做了一個夢,死了又活了。夢裡,還不斷有人向我說着什麼。”
“漸漸的,我卻覺得自己頭腦大變,再無往日之渾噩,已是清明無比。隨後,我更是想起昨日種種,痛悔無比,對姐姐,對陸伯伯,哪怕是對你都多有愧疚,於是我……”
謝修齊說着說着已是文思如泉涌,把一個醉死過去重獲新生、癡蠢大少爺浪子回頭金不換,搖身一變化身誠實善良小郎君兼名偵探柯南的橋段加上些神秘元素,說得是精彩紛呈活靈活現。
安萁隨着謝修齊的描述也是漸漸呆呆點頭,卻似也信了他的話——不信也不行啊,好象也只有這才能解釋了……
若真是這樣,倒是老天開眼,因禍得福了……
小姑娘如是想道,心思中卻漸有一絲喜悅之意。
隨即,她又見謝修齊似有些難言之隱地說道:“只是……”
“只是什麼?”小姑娘已是迫不及待地問道,眼中更爲這話中的轉折之意透出了一絲擔憂。
謝修齊苦笑着搖了搖頭:“只是我好象將前事,那些印象尤其深刻的就記得,其他的卻大多忘卻了……就如,我現在甚至不知自己身處何年何月,何朝何代……”
他滿是苦惱地言道。
安萁卻已是大舒了一口氣——只要你不變回去就好。
謝修齊也是大舒了一口氣——只要你相信就好。
一時間,兩人倒是頗有默契,各自心懷鬼胎地衝對方點了點頭。
隨之,謝修齊想了想,看着安萁再次言道:“而如今,此事事已至此,婚約已定,婚禮都只在十日之後。恐早有木已成舟,覆水難收之虞。如若一切都是自然無比,已是萬難翻盤。”
“但若湯縣令陽謀之前,還有陰謀的痕跡……堂正陽謀才無懈可擊,一旦有涉陰謀,整件事就並非無縫之蛋了——死中求活,就在找出那條縫,利用好那條縫上!”
他斬釘截鐵說着,小姑娘的眼睛也是隨着他的話語猛然亮了亮。
他說得對啊……抽絲撥繭,直擊要害……確如他所說,要死中求活,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若他一直這般聰明,或許……
只是,大人與小姐不也聰明異常麼,小姐更是早就也猜到……但他們都沒有什麼好辦法,他又豈能……
那我該不該相信他呢?大人與小姐都束手無策,難道他就能……
小姑娘如是想着,目光時明時暗地有些遲疑不定了起來。
謝修齊卻是似乎再次看穿了她的想法:“湯縣令之謀現時看來,還似乎無可反擊,但整件事的引子——那件縱火案,若是湯縣令真在其中做了手腳……那說不得……他做得,我們也利用得了……”
“湯縣令能以設計後的縱火案要挾我們,從而迫得我們乖乖就範。但若我們也找出了湯縣令在縱火案中做手腳的痕跡與證據,自然也可以照貓畫虎,要挾於他。一旦他偃旗息鼓,一切或將迎刃而解!”
安萁眼中頓時有一絲驚喜閃過。
隨即,她卻又是皺了皺眉——若真這麼容易,還用你來說?大人和小姐早做好了。
謝修齊見狀笑了笑,續又言道。
“我知道這也許很難,其中更可能還有隱情,否則陸伯伯與姐姐必然早已如此。但不管怎樣,也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又或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或許有什麼他們沒想到的,我就想到了呢?”
“而但有一線生機,我們也得牢牢抓住不是?安萁,若我想爲之努力,你又可願助我?”
他娓娓說着,卻是讓小姑娘漸漸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謝修齊頓時微笑了起來:“所以,當務之急,是瞭解當時縣衙勘察我那縱火案之詳細內情——湯縣令若是真在我那夜縱火中做了手腳,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的。”
隨即,他又是攤了攤手:“但我卻不知找誰好,似是忘了……或者,縣衙是否有此案案卷?我有無可能偷偷借閱?”
他再次苦笑着,目光灼灼看向了安萁探詢問道。
“找大人啊。”安萁頓時脫口而出道:“此案已私下和解,並未立案,若是找案卷自是找不着的。但縣衙勘察之內情,大人當時雖因事涉親子須得避嫌,倒也派出得力手下勘察並自旁觀了全程,自是知曉。”
隨之,她又是疑惑地看向了謝修齊。
難道三少爺還真是醉死過去傷到了腦,真失憶了?可忘了誰也不可能忘了大人吧……
小姑娘心中如是懷疑想道。
謝修齊再次泛起苦笑之色:“陸伯伯我自是知道的,但此事若不能翻轉,我又還怎敢去見他……”
這只是我的託詞,事實上,我是還怎敢去陸府……萬一見到姐姐怎麼辦?
神補刀謝修齊心中已滿是哀怨。
安萁倒也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還真變好了?終於知道愧對大人,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小姑娘心底暗暗嘲諷着,不知怎的,神色中卻也是透出了一絲喜悅欣慰之意。
她偏頭想了想,卻是眼前一亮:“那,少爺你也可以去找二虎問,他必也知之甚詳。”
“二虎?”謝修齊楞了楞——這人倒是還有點印象的……
記憶中,二虎乃是縣城郊外的漁家少年。數年前二虎父親早亡,其母也因而傷心病重,家中只餘年幼的二虎與不足三歲、每日在家餓得直哭的妹妹。鄰里間雖然多有照顧,但別人家也多不寬裕,而那時二虎還小,母親病重又需大撒銀子用藥,漸漸的也是無以爲繼。
二虎被逼無奈之下沿街乞討,受盡冷眼後,卻被一時發了善心的自己前身施錢爲其母延醫,又給了他家一筆度過艱難時期的花用。
其母痊癒後,他就感激涕零地跟了自己前身,除在縣中做些力氣活外,一有空暇便會跟在自己前身身側。在一羣紈絝浪蕩子中格格不入,卻對自己前身忠心耿耿,只爲那一錢活母救家之恩。
舉世皆鄙夷輕蔑,卻有一人忠心相隨。前身自是也爲二虎的淳樸真情所動。漸漸的,兩人倒也是成了一對關係頗爲奇異的,類主僕又類兄弟的朋友。
前身出事後,那羣圍繞前身的浪蕩子頓時作鳥獸散,但這二虎卻一直對他不離不棄。一有空閒便會來對他苦苦相勸。
“是的,少爺你當日縱火案發後,二虎心憂於你,也是爲你上下奔走,雖人微言輕,但卻也是跑上跑下,隨大人旁觀了縣衙勘察全程的。”
正回憶間,安萁也是在一旁興奮言道。
謝修齊頓時眼前一亮,他點了點頭:“所以,我若找他,必有所獲?”
“正是如此。”安萁也是小雞啄米般地點着頭:“他平日木吶老實,不擅與人交往。但小婢隨侍少爺,倒也與他有幾分相熟,他這幾月卻多是趁少爺您……”
安萁呆了呆,卻是好象不願再說及謝修齊醜事了,只見她吭哧了下道:“趁機在城裡做小工,貼補家用。小婢記得他前幾日來看您時,似乎說起過今日要回家看望老母幼妹。而他家,小婢也曾隨少爺去過一次,若您忘了在哪,小婢可以帶您去找他。”
小姑娘一連串地說着,已是渾然不覺自己又對這個往日視之爲厭物的少爺,漸漸使用起了尊稱。
謝修齊倒也沒注意到此點,只見他沉吟着,已是再次點了點頭:“若如此,時不我待,宜早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
他急急起身,滿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