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位於長治縣東北郊,依山傍海,風景秀麗,景色堪稱長治一絕,更在望北闔省都是赫赫有名。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日出東方,海天一色。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古往今來,大海之雄奇,大海之壯麗,大海之深沉,大海之詩情畫意,早已爲無數詩人所競相吟誦。
而形如一指擎天,靠海那面更是有着處處雄奇陡崖的麓山,卻也正是長治乃至望北,最好的觀海點。每年最適合遊覽的季節,麓山總是會有大小不一的人羣遊客,在鬱鬱蔥蔥山間,絕壁斷崖之上,置酒飲樂,遠觀滄海,詩詞唱合,引出無數佳話。
按理來說,如此佳地,應早被豪富之家競相佔據,又或是被官宦之家引爲別業。
但在麓山,鬱鬱蔥蔥中,順着一條蜿蜒平整的馬車道直至山腹,唯一的建築物乃至建築羣,卻皆屬長治縣學。
自雍祖王創立遠宋以來,身爲穿越者的他,自然也將教育乃國本這一現代理念帶給了遠宋帝國。如此理念的影響下,帝國各地自然是將最好的資源都配給了教育。雖不至於如現代般實行義務教育,但也比之原本歷史上的古代正規了許多,更是重視了許多。
旁的不說,歷史上的古代縣學其實只是個考試機構,而遠宋的各地縣學,卻真正具備了教育的功能,成爲了各地的教育局兼官辦學校。
雖然官宦或豪富之族多爲私請高人,單獨教授子弟,倒也無須官學。然而對於無此能力的平民來說,縣學卻也是帝國爲他們提供的一條上佳受教育之道。
通常來說,平民子弟只要不是如二虎家般遭逢大變,卻都是讀得起蒙學的。
而讀完族學或蒙學私塾,再參加鄉試若能得中秀才。這些經第一次殘酷淘汰後的佼佼者便會被送往縣學,由官方統一教育,以備省試。
省試中舉人後,雖然帝國畢竟不是物資極其豐富的現代,無力再提供集體受教育之途,但一名舉人已多有師友,足以自學,更可吸引他人看好投資,從而繼續深造了。
最後,舉人學習數年後,自覺可以應考了,便可參加京試,一考定乾坤。
所以,遠宋的教育體制自雍祖王改革後,倒是開始有些類似現代。只是科考仍然是公務員考試,而九年義務教育制改成了小學之後的三年義務教育制罷了。
小學是在蒙學中考秀才,中學是在縣學中考舉人,而大學,則是在省學太學中考進士了。
雖不比現代,但也是受古代條件所限。卡在縣學那個點上,更是匠心獨具——若普及小學義務教育,這是古代,怎麼可能有這麼龐大的公辦基層教育體系?若只普及省學,卻也與歷史上的古代相差無幾,算不上有教無類。
而官辦縣學,讓縣學還具有了教育功能,則真真讓讀書不再是少數人的專利,讓任何人都有了受教育晉身之階——這也是雍祖王爲帝國注入的現代先進血液之一,更是其所遺之備受萬民好評的一大絕妙善政。
而在這樣的時代環境下,長治最好的地段被縣學佔據,便也成了順理成章之事——“教育興邦,帝國之本”這八個雍祖王所遺之誡語,《祖憲詔——帝國教育法》所強調之教育在帝國各部中的超高地位,可是在每個縣學門口的石碑上都刻着呢。
……
此時正值深秋,滿山落葉讓麓山再增了一絲詩情畫意,松柏環繞的長治縣學內卻也鬱鬱蔥蔥,更一片靜謐。
縣學深處,一處似是爲縣學教授們準備的府邸前,一條蜿蜒的林間小路上,一輛樸素馬車在車伕吆喝下,正緩緩在府邸正門勒停。
“老太爺,您回來了。”
馬車尚未停穩,幾個府邸門房的家人已是迅速迎了出來,紛紛恭謹說道。
李懋藉着車伕的攙扶緩緩下了馬車,晤了一聲,已是微笑着隨着家人引領走向府門。
還沒走得幾步,就聽得一聲清脆地“爺爺,您可算回來啦”響起。
隨之,一個窈窕身影已是如乳燕投林般奔向了李懋。
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明秀少女,只見她身着一襲裙邊上點綴着幾朵淡藍小花的月白綢裙,身姿窈窕,面容嬌美,在身後丫鬟不住叫喚着“小姐,您慢些,可別摔着了”的聲音中,已是如只小鹿般蹦蹦跳跳,一路小跑來到了李懋面前。
笑嘻嘻的,兩個小酒窩在少女粉嫩的臉上打着旋,秀婉的眉間滿是靈動之色,黑亮的眸子中更似是帶着一絲期盼。
李懋亦是笑眯眯地看向奔至面前的少女:“夕兒,今日怎生沒鼓搗你那些瓶瓶罐罐——咦?臉上竟還乾乾淨淨的,一絲黑灰都沒有。你是誰,夕兒呢?我家的小花臉貓哪去了?”
少女呆了呆,她的臉上陡然浮起一絲羞色。
“爺爺!”她跺腳嗔道:“那次忙着研究,就忘了淨面嘛……偏您每次都要拿這取笑人家一回。”
李懋哈哈一笑,他慈愛地看着少女:“那今日就不忙了?”
少女可愛地皺了皺鼻子,她嬌俏哼哼着:“父親生恐我將家裡炸塌了,卻是嚴禁我再在家裡研究我那些寶貝……更令我日後只能在實驗室內研究,且還要着滿防護服,還不許我親自實驗威力——爺爺,您說說他嘛,老是喜歡指手畫腳,妨礙我做正事……”
她湊了上來,一邊陪李懋往家裡走,一邊拉着他手輕輕晃着,眉目間已滿是嬌嗔之意。
李懋寵溺地撫了撫少女的長髮:“你父親也是爲了你的安全,你所用之物大多有毒,不着防護服怎麼行——且他說得也是,否則爺爺可賠不起接二連三的山門修繕。”
他戲謔看向少女,如是笑道。
少女頓時面色大紅:“什麼嘛……那次是不小心,我只是想試試威力,當時心急試驗——就山門那裡有上好的大塊石頭,又近又方便,不去那去哪?我當時也就打個洞塞了一點,誰知威力竟這麼大啊……”
她滿是嬌憨地抗辯着。
李懋頓時失笑搖了搖頭:“你倒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當時大手大腳製取了一大堆,還全拌在火藥裡塞了進去,這也叫一點?”
他寵溺地看着少女,眼中滿是爲之驕傲之色:“你啊……還好當初還知道先叫人躲開,沒傷到人,否則看你怎生收場——不過說起來,也得虧你陰錯陽差,能鼓搗出這麼個配方。”
“王家科學院你張爺爺說,專利已爲你申請好了,不日就會批覆下來。而若是你能弄明白這火藥的詭異之性,又找出能使之耗費便宜、製取簡單的解決之道,皇家海軍艦炮或將陡增數倍威力。如此,王家科學院或都將直接破格錄入你,更爲你向王家申請授勳呢。”
“且王家科學院也正拿你那配方研究呢,可不要明明是你所發明,卻行百里路功虧一簣,最後倒被人家搶了先,佔了大半功勞。”
李懋慈愛地看着少女一疊聲地如是念叨道。
“知道啦……次次見着人家都要念上一回,您被張爺爺取笑號稱科學癡卻教不出上佳科學弟子,卻每次都要落到人家頭上。”少女頓時拖長了聲音如是悻悻應道。
隨之,她的小臉上更是現出了一絲苦色:“張爺爺也真是的,哪來這麼多要求……若無祖王殿下之硫硝二酸,又怎生製取那勞什子東西,貴也是沒辦法的嘛。煤倒是多得是,問題卻是煤膏提煉艱難。且別說弄明白那詭異之性了,現在我都沒弄明白自己到底做出了什麼呢……”
“要想得以應用,真的好難啊……祖王殿下當年不是也說過的嘛,有些科學之研究,從摸索研究到明晰再到應用,可能要花費百年之功,又豈是能急得來的?”
她愁眉苦臉道。
隨即,少女歪着頭想了想,面上卻又浮起一絲驕傲之色:“哼,這麼多難題,我都不能解決,纔不信他們那羣笨蛋能先於我解決呢。”
她嘟嚷着如是說道,隨之,又似猛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差點忘了,爺爺,您去陸大人府上打探到了沒有?那離心機難道還真是那混帳所創?其原理又究竟是若何?”
“說起來,您臨走後我忽然想,那離心機既可以分離水油,那說不定也可以分離其他混液。方纔我又試了下,雖是勉強,但也確可以分離有些混液——倒是令許多實驗都陡然方便了不少呢。”
她一連串地急急問道。
李懋頓時有些眉飛色舞:“卻不想我家夕兒雖不明其原理,倒也有幾分靈思,自行摸索出了怎生更廣泛應用它。至於原理麼……爺爺出馬,自是手到擒來——說起來,那離心機真真可謂巧思至極呢。”
他滿臉老小孩的模樣得意笑道。
“那其原理究竟是什麼?若是能改良,使之能分離所有混液就好了。”少女頓時兩眼星星,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李懋拍了拍少女的手,笑呵呵道:“好了,乖夕兒別急,先讓爺爺回去洗把臉,再細細說與你聽可好?”
“哦……”少女又是拖長了聲音應道,話聲間倒大有不情不願之色。
隨之,一老一小兩人說笑着,在僕從們的簇擁下,漸漸往李府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