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暗暗後悔,不過晚上總要工作纔有錢,如果真找出胎藏輪迴燈的下落,也是需要一筆可觀的路費和食宿費,所以夏元熙現在幾乎是玩命的工作,白天去店裡打工,晚上代練網絡遊戲。
“師兄,你先去看電視,我玩會遊戲。”夏元熙將他驅趕到客廳,想了想還是把歐美片的光盤收走了,留下一些《x國演義》《x武大帝》之類正統歷史劇,看看能不能把崩壞的薛景純正過來。
然而一開始內心就是黑色的某人只是看了看她屏幕上彈出來的信息:
【10點以前能不能打完?我還要上號帶老婆下fb呢,麻煩打快一點。】
然後什麼都沒說,順從地起身離開。
不久後,安靜的室內只有夏元熙敲擊鍵盤的聲音,偶爾她會注意到客廳沒有響起電視的聲音,於是探頭一看,卻發現關掉聲音的畫面在薛景純臉上灑下變幻不定的光影,而深邃的眼睛與她目光相接,簡直就像已經洞悉了一切似的。
!!!
她連忙縮回頭,心裡想着要不要把門關上。
還是算了吧……一定是我多心了……只不過是個外來土鱉,怎麼會看得懂我的偉大構想?
心中暗暗腹誹,她又全心全意投入到遊戲中。
夏元熙對於對戰類的網遊有非同一般的天賦,所以這一單旁人很難打的生意很快打完,客戶九點半就拿到自己的賬號,看着競技場高手玩家纔會有的頭銜,於是爽快地把錢打到她賬戶上。
不同於大型工作室,她是私人散戶接的單,雖然免去了抽成,不過單子數量不多,最慢5、6個小時就能完成。所以白天去打工,晚上趁着玩的人比較多,接代練參加競技場比較划算,也能把所有的時間利用起來。
所以,當薛景純在十點再次過來時,發現夏元熙又換了個賬號。
“哈……”倦意讓她昏昏沉沉,打了個哈欠,泛着淚花睡眼惺忪的雙目中出現了個模糊的人影。
時間確實不早了呢。
“師兄,你房間的被子我整理好了,困了就去睡吧。”她努力讓自己全神貫注盯着敵方的動作,一邊和他說。
“那你還要‘玩’到多久?”
“還有會吧,應該快了。”她隨口敷衍,至始至終沒有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過一寸。而她身後的牀鋪傳來淡淡的黴味,因爲房子太小,陽臺上只夠晾曬一套被褥,她搬進來時優先考慮了病中的薛景純,所以沒來得及曬自己的。
薛景純想,如果真信了她的話,八成她要代練到12點以後,然後草草在沒打掃乾淨的牀鋪上小睡幾個小時,然後六點又起牀去打工吧?
之前想過要僞裝成什麼都不懂,一直享受她的關心和照顧,但是夏元熙毫不在乎對他說謊、並且隨意作踐身體的行爲成功挑起了他心中瀝青一樣粘稠的黑色情緒。
凡人的身體很脆弱,這幾天在網絡上也看到不少熬夜猝死的例子,讓他再也無法坐視不管。
不過是個已死之人而已,爲了救她要把自己也搭上嗎?
“師兄?你的房間在那邊。”發覺旁邊的人影杵着不動,夏元熙催促他。
“我知道。”
話音剛落,夏元熙就發現自己離開了座位,被橫抱起來。
“誒!師兄你做什麼?!我正打到關鍵時刻,快放我下來!”一時間,夏元熙都沒有時間問他爲什麼要如此,因爲她代練的是段位代打,也就是勝率越高越會得到個好的稱號,而且會在id上顯示實力,號主不僅會因此得到裝備獎勵、屬性加成等好處,高段位泡妹子成功率也大大增強。夏元熙剛剛正在競技場和別人對戰得正酣,對方目前段位和她代練的號相當,贏的一方能達到大量段位點數,輸的則會被扣掉,甚至掉級也有可能。
“這又是什麼?好像你之前已經玩過一個號了。”
這樣公主抱的姿勢,整個身體都貼在他胸膛上,側臉距離薛景純臉相當近,他也不避讓,就這麼貼着她耳朵低聲說。
或許是夏元熙眼睛一直看着屏幕,沒看清楚他臉上有些陰暗、並不屬於往日真仙的表情;又或許是他太過溫和的嗓音給了她可以矇混過去的錯覺,於是又習慣性的胡說:“啊,那個……我號多,所以必須每天完成幾個號的任務,強迫症的世界師兄你不懂……”
“是嗎?”薛景純坐下來,將她橫置膝上,維持一隻手禁錮住她的姿勢,另一隻手點開右下角不斷閃爍的消息,那是這位號主客戶催促的消息。
【大概還有多久啊?之前我不在你又沒上號,現在我突然想玩了,能不能快點?】
“這個人是想借你的賬號玩?如此不知禮數,我幫你回絕掉吧。”耳邊輕笑的聲音帶着淡淡的惡質氣息。
他知道?不!他不會懂的……一定不會,而且一定不能懂!
夏元熙在心中麻痹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出編造的理由,不想薛景純已經熟練地單手在鍵盤上打出回覆。
【困了,請便。】
看到這麼囂張的回覆,對方果然勃然大怒,很快追問。
【你不是答應給我打段位?我只不過看你這便宜,說什麼先打後付款,纔沒去以前的工作室下單子,現在你又告訴我不打了,今天段位上不去,明天我多沒面子?信不信我去論壇發帖揭發你的黑店?】
“多謝幫我出名,希望不要食言而肥。”
修長的手指行雲流水般的在鍵盤上跳躍,每一擊都讓夏元熙的心沉下一點,如果真按照對方的說法,她唯一可以招攬單子的“信譽”就要大打折扣!
“喂!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
“做什麼?”一絲惡劣的笑容在薛景純嘴角邊綻開,“當然是幫你回絕一個厚顏無恥的人,怎麼?我做的不對嗎?”
夏元熙一瞬間覺得,他背後一定長出了黑色的翅膀!再仔細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可是,從剛剛的表現來看,薛景純對網絡應該有一定了解的。然而對於她忽悠的言辭,他開始什麼都沒說,然後直接從根本上斷絕了她再度接單的可能。
不是不知道他一貫聰明,只是不習慣這樣的心機被用在她身上而已……
“師兄,明明你開始就知道,卻陪我演那麼久,真是辛苦了。”不能代練了,自暴自棄之下,夏元熙簡直滿腹牢騷。
“知道什麼?”依舊是完美的紳士笑容。
可是夏元熙現在完全不想相信這個人。
“我在代練的事……明明知道,竟然做出這種事,讓我生意都做不下去了!”信譽被毀了……好不開心啊……
“嗯?現在終於知道坦白?可惜太遲了……這只是你欺騙師兄的小小懲罰之一。”
之一?難道還有?
“喂!師兄,我現在是凡人,你要求是不是太嚴格了?失去店鋪的信譽我已經深受打擊了好嘛?你還要做什麼?”夏元熙全身都要炸毛了。
正說着,她發現自己被抱到薛景純的房間,然後被小心放置在牀上。與輕柔的動作相反,她剛要起身,身體卻被一股強硬的大力禁錮住。
肢體交纏,她感到薛景純從後面環抱住她,下顎抵在她肩膀上,傳來輕輕地呼吸,羽毛似的搔得脖子微微發癢。
“師兄?”
黑暗中,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到什麼,只感覺周圍無處不充斥着對方的氣息,帶着淡淡的瓊花味道。
“什麼事?”
根本不是什麼事的問題好麼?夏元熙掙扎不動,只得放棄,試圖用語言說服他:“我要睡覺,快放我回去。”
“你今晚在這裡睡。”
“那師兄你呢?”
“呵呵。”低低的輕笑響起,“當然是和你一起。”
“!”用這種現充花花公子腔調!這人絕對不是師兄!
“騙你的。即使在你們這裡,男女同牀共枕也是有違禮法吧……”
“嚇尿了……我還以爲師兄你已經徹底崩壞了呢!那師兄把我扔這是幹嘛?”
“懲罰。在你睡着之前,我都會一直在這裡,這就是你欺騙我的懲罰。”
你是小孩子麼?這麼記仇……
“然並卵,師兄你這樣懲罰,估計有的是人哭着喊着求你罰她們。”
“那玄璣希望我如何對待你?說起來,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還是我太心慈手軟了?那麼……即使做更過分的事也可以嗎?”
薛景純感覺自己被體內那黑色念頭操縱着,說了平時絕對不會說的話。這個世界物慾橫流,讓人很容易暴露出自己內心不爲人知的想法,他將一切解釋爲“懲罰”,這樣或許就能讓她當做玩笑一笑置之。
即使是開玩笑也好,也想聽到她告訴自己,願意被他做任何事情。
“想不出來。”沉默一陣後,夏元熙苦惱地回答。
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回答,薛景純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開始以爲師兄那種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不過後來發現不是這樣,反而是個超級值得信賴,好像什麼事都可以辦到的人。”夏元熙繼續說着,“而且一直感覺師兄做什麼都爲了別人,自己像是沒有任何欲-望和目的,如果哪天師兄會因爲自己有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積極行動,我反而會覺得很高興……要是師兄也有自己的目標和願望,就可以和大家一直前進,不然總感覺……師兄就像白雲一般無牽無掛,在我們觸及不到的地方,好像隨時都會離開似的。”
“所以,就算師兄像剛纔一樣捉弄我,我也並不反感。因爲這樣的師兄雖然難以捉摸,一點也不好對付,卻不像平時那麼壓抑。”
竟然是這樣……
“呵呵呵……哈哈……”薛景純大笑出聲。
“師兄?怎麼了?”
感覺抱住自己的身軀的手放了開,他用一種從來沒見過的方式笑着,笑聲有些寂寥。
“在你眼中,我是個無慾無求的人?”
點了點頭。
絲緞一樣的長髮從夏元熙身上曳過,薛景純放開她,直起身子,坐在她枕邊,將她被自己弄散亂的頭髮挽在耳後。
“那是你的錯覺……大概是我把它藏得太隱秘了吧。”
這些天,他又何嘗不是爲自己找了許多理由,一次次去撩撥她,一方面告誡自己不能對她出手,一方面又暗自希望她能夠察覺,然後對他生出情愫,似乎這樣就不算是他別有居心,故意爲之一樣。
可是,此舉與掩耳盜鈴何異?這樣的自己……真是太卑鄙了……
“我也是男人,和其他男人一樣有着卑劣的欲-望。所以,你一定要記得提防我。”
四周一片黑暗,夏元熙看不見他的表情,薛景純卻能在黯淡的星光中,把她一頭霧水的困頓表情收之眼底。
因爲玩弄她的自己滿足了內心的陰暗想法而心情愉悅,所以這樣的事也能接受嗎?
他究竟利用她的信任做了些什麼?
薛景純心中一片柔軟的位置被觸及,酸酸漲漲的,但並不討厭。黑色陰霾消散一空,也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又會再度出現。
但至少今天,他想在她旁邊,即使不能擁抱也好,就這麼看着她直到入睡。
“我是個你難以想象的、既卑鄙又惡劣的人。如果我再對你做這種事,就用厭惡的眼神遠離我吧。”
“不要這麼無防備,讓我有種能輕易將你攫取到手的錯覺。”
薛景純用她聽不到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