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純鄭重的表情,讓夏元熙微微點了點頭。她知道這位師兄當初曾經成就最高品級——天元上品金丹,即使當時也等於一個地元金丹出身的步虛,或是人元金丹的元嬰。再加上他曾經步入元嬰境,又是所有修士中戰力最強的劍修,而且拿到劍修中頂尖級的“劍主”稱號,水平更是深不可測。
直到現在,她都只見薛景純用的普通飛劍上清含象劍,而那人的本命飛劍,則一次都沒看到過!如果換做是後者,還不知道他能強到什麼程度。
想來這次他將自己帶在身邊,還不厭其煩的解釋那麼多,是想告訴她,用力量以外的手段解決爭端的技巧吧?
但是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些又有什麼用?夏元熙好奇薛景純下一步該怎麼辦,於是繼續問他:“那你準備要把先他們一個個抓來打死?”
“血河老祖門下必須死,但不是我動手。”薛景純用帶着血腥味的笑容道:“還是讓血河老祖自己清理門戶吧。”
“這些人是他重要的儲備糧,情況不對還會引爆魔種,讓他們變爲血影魔供自己元神奪舍,他怎麼會自毀根基?”
“平時當然不會,但如果這樣做能渡劫,那就另當別論了。”他掌上託着一個灰白色的碗形物,但夏元熙仔細一看卻是整片人類的頭蓋骨,上面密密麻麻寫着佛門的梵文。
“聖劍成就法,我給血河老祖準備的禮物。”
名字雖然很神聖,但一股子邪門的氣息,怎麼看也不像正派玩意。夏元熙伸出手指戳了戳,問他:“這有什麼用。”
“需要極陽之日出生的男子修士一名,身體具足全相,不得肢體殘疾,不得背傴佝僂,不得極胖或極瘦,不得有疤痕,也不能曾疾病垂死生還或曾中劇毒。先以香花清水供養百日,然後洗浴乾淨,用秘製咒符封住九竅,在月晦之日對其反覆誦咒,自然會有一口血肉元神凝成的‘聖劍’從舌中長出。然後以刀斷舌,立即一分爲多,視修爲而定,少則一口,多則三十二口。”
夏元熙心想,嘖嘖嘖,真多要求,修士中極陽之日出生的男子本來就少,還要除去長的歪瓜裂棗、身體殘缺的,連個疤痕都不能有,更不能生過疫病中過毒……這找遍天下估計能找到三個,一個還沒出生,一個已經死了,還有個在進行入門試。
“這聖劍有什麼用?據說看到它的人能成仙嗎?”
“這份法門出自上古魔佛宗派‘尸陀林’,他們極盛之時信徒衆多,從中挑選一些生辰相應的孩童,仔細養大,然後用灌頂之法強行催生修爲。再把僥倖存活的人當做材料,祭煉出的‘聖劍’可對敵投擲,威勢着實不凡,更有抵消劫雲的妙用。”
“難道師兄的意思是?”夏元熙眼神一亮。
“你想的沒錯。這法門對血河老祖十分合適,他的門人在奪舍方面異常便利,只要控制門下弟子進入凡人驅殼,然後將他們製成‘聖劍’即可。只要他手下的魔頭被消耗一空,我自有辦法取他性命。”
“那還等什麼呢?走着啊,師兄!”夏元熙躍躍欲試。
“可是實施上還有待推敲……就像如果有一天,左丘伯玉給你送來一本天仙法門,你待如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不僅有所圖謀,還所謀者巨。”
“血河老祖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這東西不能讓我們送,它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選,最好是血河宗修士‘無意’中發現,那人身上最好有些別的破綻,能讓血河老祖注意到,然後在探究這秘密的同時,‘意外’得到他身上的法門,這樣他纔不會懷疑。”
真麻煩,還得轉幾次手……
“那師兄找到了嗎?”
“還沒有。這次來的血河宗修士中,實力夠格的秉性不適,性格適合的又修爲低微,恐怕不能參加半年後的戮仙源秘境,那本是個發現秘法的上好地點。”
“爲什麼還有秉性這種問題?”
“如果要操縱一個人,自然是慾念越強,行爲模式有跡可循的人比較容易。只需要知道他想要什麼,然後將那東西擺放在合適的位置,他就會按照你的期望行動。可這次的血河宗修士,實力強一點的要麼對血河老祖崇拜之極,一切按他的指示行動,要麼似乎腦子有些貴恙,總是喜歡做一些損人不利己又出人意表的事。”
這幾天薛景純冷眼旁觀,發現他們的行爲模式總和自己預測的有些偏差,比如像“同輩看自己的眼神太囂張,所以必須真刀真槍分個高下”什麼的,讓這些人每天做的事有相當多的神展開,如羚羊掛角,完全無跡可尋……鬼知道下一刻他們又會因爲什麼雞毛蒜皮大動肝火。因此,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還沒有着落。
不過,說起出人意表的行爲模式,眼前的這個少女在他所遇過的人中,無疑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夏元熙感覺到薛景純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不由得心裡毛毛的:難道又被他發現了什麼破綻?要鎮定!
“師兄,既然強的都不靠譜,爲什麼不找個性格合適的弱雞,把他培養成實力達標的人選?”
“半年時間太倉促,要怎麼合情合理地給他塞東西?我認爲可行性太差,恐怕他本人也會懷疑。”魔道修士防備心很重,如果有莫名其妙的人上趕着給自己送法寶、丹藥,估計多半以爲內藏玄機,想要暗害他。
“師兄,看來我需要給你科普什麼叫龍傲天。”
林楓在演武場邊,強自按耐下滿腔怒火,緊捏着雙拳轉身離開。
就在剛剛,他最近突然變得趾高氣揚的堂兄正大放異彩,還不忘向人羣中默默無聞的他報以囂張的眼神。更可恨的是,林楓那位對他不屑一顧的前未婚妻霞生雙魘,一路小碎步就跑向還沒下場的林琦,也不顧男女之防,迫不及待地用貼身的手帕爲他擦拭不存在的汗水。
“哼,狗男女!姦夫淫婦!”林楓狠狠踢了腳邊的草,彷彿這與他有深仇大恨一般。前些日子,還是他未婚妻袁蝶兒那冷淡的表情歷歷在目。
【林師兄,如今不比以前,家父三天前已經退還了當初所收的定禮,你我在人前可要注意一下身份,太過親密總歸不好。】
虧他當時還以爲袁蝶兒受到她趨炎附勢親爹的逼迫,忙溫言安慰她,表示兩人只要真心相愛,旁人怎麼看怎樣都好。
不料袁蝶兒卻變了顏色,惡毒又刻薄地瞪了他一眼。
【當初我不過顧及長輩的意願,這才勉爲其難答應與你訂婚,可是你這人一無是處,莫說是我,連父親都看不下去。現在,林家族長已經答應了取消婚約,叫你一聲師兄是給你留面子,不要不識擡舉!下次再死纏爛打,我就讓護衛把你扔出去!】
當時還奇怪,爲什麼月前還“楓哥哥”叫自己的袁蝶兒瞬間變臉,現在看來,怪不得她要這麼快和自己撇清關係,連林家族長也站在外人一邊,原來是和林琦勾搭上了!族長自然要暗助自己的外侄子,從父親剛逝的自己身上把一樁大好婚事搶下來。
他們林家是個大家族,也是懸度山血河宗許許多多的附庸家族之一,如果血河老祖門下親信、以天干地支命名的比如“丙辰”、“丙戌”有了空缺,就會從他們中選擇替補,從而讓老祖身邊不缺乏使喚人。
本來,他幾乎是內定的“辛”字級,只要等到位置空出來,立刻可以披上血河法袍,成爲人人尊敬的老祖身邊弟子,可是這一切在父親丙辰隕落後就變了。短短數年時間,林楓的家產祖業被各種方法蠶食鯨吞,下手的正是身邊的親戚——同是林家人的其他房支系。不僅如此,連自己內定的晉身名額也被族長外侄林琦奪去,再加上剛剛的奪妻之恨,怎不叫人咬碎鋼牙?
“這不是那廢物嗎?看他臉色真難看,哈哈哈哈……”
“喪家之犬,說實話,要不是他有個厲害爹,我覺得我比他強多了。”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清晰傳來,讓他心中火起,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他一定要讓那賤人!不,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然後狠狠地嘲笑那些有眼無珠的庸才……這樣太便宜他們了,對,要殺了他們!
林楓不知不覺來到一口清澈的潭水邊,對着水面默默發呆。微微盪漾的波紋一會扭曲,一會展平,把他自己的影子拉扯的變化多端,他竟然恍惚間從中看到了袁蝶兒以往嬌嗔的一顰一笑,還有他失勢後刻薄嫌惡的表情,兩種臉龐互相交織,讓他怒從心中起。
“賤人!去死吧!”一腳將岸邊一顆鵝卵石踢下去,林楓惡狠狠罵道。
平靜的潭水被突如其來的落石打破,人影不復,但令林楓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少年,你掉的是這顆金石頭,還是這顆銀石頭呢?”水中浮現出一個模糊不清的白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