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賞善罰惡殿,在梵靜寺,在靈虛峽……所有的上古門派上空都頓生異象,正是各門派中的渡劫期宿老前輩們,他們或乘雲霞,或化長虹,或御仙獸,扶搖直上九萬里,直入雲霄,再無蹤跡。
然而,在廣袤未知的土地和海洋上,被重重深山、鬱郁林木掩映下,或萬人尊奉的朝堂,或人跡罕至的荒野,也有些影影綽綽的鬼蜮伎倆正在發酵。
咒水河畔,各野蠻部落間的血仇甚至比許多歷史悠久的修真大派還長,在薩滿大頭領的指點下,矇昧的山民熱衷於將俘虜人祭在河邊的桃林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讓附近的土地都呈現一種鐵鏽般的棕紅。或許也因爲如此,夾江綿延上千裡的碧綠桃花四季不敗,而主食花瓣的的江魚總是在頭頂長出人的面容。
這些怪魚身含劇毒,只能被搗碎了塗在吹箭弩矢上。可是最近幾日,咒水中卻再無一條人面魚,讓不少部落山民都疑惑不已。
而在傳說中進入者死的部落禁地,頭戴各色獸皮翎毛的薩滿們正圍着一個銘刻有數百張人面的青銅大鼎,將一盆又一盆的人面魚傾瀉其中,無論倒入多少人面魚,銅鼎始終不滿。
……
在某個偏遠的島國王宮之內,一個裝飾華麗的寶石金盤穿過重重帷幔,顫抖的雙手將它呈到這個國家實際的統治者面前。
“□□高太后,這是國師剛送來的仙藥。”捧盤的侍女細聲細氣,徹底被恐懼支配。
雖然被稱作“□□高太后”,已經扶持廢立了六朝君主,但帳幔後的婦人依舊榮光豔(和諧)麗,絲毫不見老態,就和八十多年前一模一樣。她迫切地伸出手,帶着黃金指套的纖纖玉(和諧)指夾起小小的沉香盒子,將其中龍眼大的硃紅丹藥以香茶送服嚥下。僅僅片刻,她似乎又年輕了一兩歲,看起來更加青春煥發。
“罷了,這馬貴全老了,辦事也太不力,不過一百對童(和諧)男童女,竟然花了半個月才蒐羅到!擬旨,隨便再換個手腳勤快的做丞相。馬家嘛……念在跟了哀家幾十年,就把他們家孕婦和十二歲以下的童子獻上,哀家開了恩典,准許他們全家發配爲奴。”
“是。”旁邊的小太監嚇得立刻滾去呈上筆紙。
“馬家那對龍鳳胎當年哀家見過,長得可是米分妝玉琢的,也不知現在被養成了什麼水靈樣……”□□高太后喃喃自語,那語氣就像是老饕談論美食一樣,隨後,她卻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呼喊:“呃啊啊啊啊啊……”
趕來的太監看到終生難忘的噩夢景象:永遠不老的□□高太后像是瞬間被風乾似的乾癟下去,化爲塵土,只留下精緻華貴的袍服。
宗廟中,人面青銅大鼎內有個紙人正緩緩燃燒,五官依稀和□□高太后有幾分相似。
……
在某個小宗派的比武場,正是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
“哦!快看!劉師弟又贏了!”
“是啊,劉師弟入門的時候資質明明是最差的,現在竟然隱隱是五代弟子中執牛耳者,也不知有什麼奇遇?”
臺上的劉姓修士聽得下方衆人稱讚,得意一笑,正待假裝謙虛地推辭幾句,突然他眼珠一瞪,靈臺血光蹦出,一道硃紅精血人影向天上急急竄去,消失無蹤,原地只剩下一張人皮。
在一處荒郊野外,一個俊俏少年剛扔下手中的死屍:“哼,竟敢向小爺挑釁?天上地下沒人救得了你!好在你這廢物修爲還算勉強,讓小爺我的吸星大(和諧)法又漲了一層功力……呵呵,真不愧是在遺蹟發現的隱藏絕學,竟然能吸人真元化作自己功力,照這樣下去,我定然能在十年內築基成功……”
話還沒說完,少年眼珠充(和諧)血突出,像是腦顱中被什麼脹滿似的,然後靈臺後一道血氣噴薄而出,化作硃紅的影子向天空飛去,淡黃的人皮隨衣衫落下。
在一座香火鼎盛的寶剎,鵝黃袈裟的高僧正在蓮花臺上爲弟子們講經,說到妙處,他拈花微笑,長長的白眉隨風飄蕩,如佛陀的救世化身一般寶相莊嚴。
突然,他雙目圓睜,腦後血光迸射,一道血影騰空而起。
……
【他化自在天】
貪染明王雙臂撐在一個不過丈許方圓的水泉邊,着迷似的看着其中的倒影。
泉水宛若血一般的硃紅,更從下界源源不斷有着遊離的紅絲注入其中,但水面的倒影並不是他本人,呈現出夏元熙的面容,眼神空洞無光,只不過做出和他一樣的姿勢。
貪染明王彎下腰,水鏡中的夏元熙也跟着湊了上來,就像是在隔着一層水面相吻一樣。
“就要快了。”
聲音震碎了平靜無波的水面,讓裡面夏元熙扭曲成一種奇怪的模樣。
然後貪染明王手中(和諧)出現一把鑲金嵌玉的寶石彎刀,刀刃不過巴掌長,然後他鬆開衣襟,把刀鋒對準了自己白(和諧)皙的胸腹。
貪染明王肌肉結實勻稱,擁有幾乎完美的身體線條和天人的美麗容顏,但隨着刀刃的剖開,裡面卻猶如病態的畸形,各種器官混雜增生,老樹枯藤一般盤根錯節的腸佔據了肺的位置,本該有腸的小腹內包裹的卻是細小的嬰兒手指、酒盞大小的眼珠、以及類似鰓一樣的物體……
就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器官各取一點,然後揉作一團隨意塞入其中似的。
外表的極致之美和內部的污穢醜惡,隨着他剖開自己的胸腹,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一劫屬於我,你也一樣。”
凌(和諧)亂的臟器無聲墜入粘(和諧)稠的硃紅泉水,貪染明王愉悅地拍擊着泉水邊的石臺,留下他沾染了自己鮮血的掌印;而他的笑聲讓其中的液體激盪翻涌,就像他即將掀起的血雨腥風。
“姐姐,我馬上就來奪走你了,等我。”
……
【修羅法界】
慾海紅蓮掩映下,摩娑羅伽罹全身赤果,正在水中沐浴。
慾海之水爲三界衆生嫉妒爭鬥之念凝成,聚散離合,時而蒸騰爲氣,時而凝聚爲液,變幻莫測,就像妖異俊美的修羅王的心思一樣捉摸不定。
如果在平時,衆位修羅妖姬早就嬌笑着紛紛下水,圍在摩娑羅伽罹身邊,讓慾海之水浸(和諧)溼衣衫,徹底展現自己玉(和諧)體的迷人曲線,博得修羅王的寵愛。
可惜,今日不同。
摩娑羅伽罹手中拿着他自凡人成道起,就一直令人鬼仙魔皆聞風喪膽的兇器——天殤血逆刃!
這柄殺人無數的神兵按理說揹負了無數血債,本應隱約有萬鬼哭泣哀慟之音徐繞其上,就像其他殺戮過多的魔器一樣。
但這柄沒有。
三指寬,四尺長的眉月般刀刃上,只有一條細細的紅痕,只要盯着它看就會讓人覺得膽寒畏懼。如果不是過於濃郁的血氣,任誰也想不到它竟然是屠戮了一界生靈的絕世兇器。
之所以沒有亡魂的哀鳴,是因爲敢纏着修羅王的怨氣也會被他一刀斬殺。
摩娑羅伽罹就這樣半身浸在水中,一手拿着刀看似閒逸地擺(和諧)弄擦拭。
這是個詭異的景象,平時十分受歡迎的他孤獨一人,岸上的修羅妖姬們戰戰兢兢,抖作一團,無人敢上前。
因爲有無數的先例證明,但凡在摩娑羅伽罹手中有刀時候湊上去,大多被他砍了試刀。
只要渡過他這個心血來(和諧)潮的時候,待修羅王出去走走,狩獵幾個相對技藝高超的倒黴鬼,他又會恢復往常平易近人的樣子。
“怕什麼?本座暫時不會殺你們的。”摩娑羅伽罹背對她們,輕鬆笑道。
“尊主!奴婢知錯了!”全部女子都跪下了。
“這次有個特別的目標,是難得的美味,殺你們……平白髒了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