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本境山的重重密林之間,黑暗無盡,黑騎士攙扶着瑪利亞走到一棵大樹旁停了下來,他小心地讓瑪利亞靠樹坐下,然後一個人徑直走到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下,搬開壓在樹根上的石塊。隨着石塊的移走,大樹底部長而窄的木洞顯現在了黑騎士的面前,黑騎士熟練地從中取出一個布包,走回瑪利亞處。
瑪利亞低垂着頭,緊扶胸口痛苦地喘息,時斷時續地對黑騎士說:“快……快把藥給我……我快不行了……”
“有那麼嚴重麼,傷又不深,雖然敵人的劍上塗了毒,可你的體質是我認識的魔獵人裡抗毒性最高的。”黑騎士一邊走一邊解開布包,從中摸出一個不大的墨綠琉璃瓶遞給瑪利亞,瑪利亞連忙接過,哆嗦着掰開了木塞,頓時,一股聞上去相當刺激的異味散入了冰冷的空氣裡。
習以爲常的瑪利亞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舒服的表情,她迫不及待地揚起頭,把琉璃瓶裡的液體灌入口中,一飲而盡,連有一滴沿着嘴角流下都未注意。
“主要問題不在毒性……我催動魔力過度,又受到劍創,還有毒液滲進體內……一時魔氣失控,魔血滋長太快……要是你沒及時把藥給我,怕是要魔化。”瑪利亞的喘息平復了些。
“好在你沒有魔化,我可不想和你刀劍相向。無論如何,今夜的任務是無法再繼續的了。不得不說你發展的暗線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把我們和吸血鬼兩方都耍得團團轉,狼人應該也是他引來的吧?身爲人類一夜間瓦解了三方異能生命的計劃,簡直可怕,如今他已堅定地向我們表現了他保護賽靈斯的公子的立場。你確定他以後真的能爲我們所用嗎?”
“我確定。”瑪利亞苦澀地笑了笑,“瑞卡瓦不是會韜光養晦的人,他太過鋒芒畢露,必遭吸血鬼貴族的忌憚與攻訐。即使約西亞鐵了心要罩着瑞卡瓦,他也不能保證時刻把瑞卡瓦置於他的羽翼下。相信我,總有一天瑞卡瓦會對吸血鬼死心,而且到那時,他的反叛對吸血鬼的傷害必將遠比現在巨大!”
“希望他能活到那個時候,也希望我們不要又白用了功。”
就在兩位半魔人討論瑞卡瓦的反水問題的時候,他們話題的焦點,瑞卡瓦本人正坐在房頂上用單筒望遠鏡觀察遠方的形勢,可惜的是,他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還是給你吧。”瑞卡瓦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把望遠鏡還給了塞西莉亞。
塞西莉亞不置可否,拿過便看,過了一會兒說:“狼人和血族還在交戰,不過他們一邊作戰一邊還在往北方移動……東西兩方各有一支小分隊在向我們靠近,東邊的應該是血族,有三人,西邊的應該是狼人,有四人。”
“先別管仍在糾纏的敵人大部隊,叫上小蘭若斯,我們一起把國族小分隊滅了,再回去把狼人小分隊打了。”瑞卡瓦不假思索地說。
“爲何不試試把他們引到一塊兒?”
“他們應該不會再吃這套了,而且把敵人引到位未免太耗時間,我們耽擱不起。”
“行吧。”塞西莉亞點了點頭,兩人隨即爬向屋頂的木門,先後跳進屋裡,叫上丹澤短暫說了一下計劃,便出門往東邊去了。
三人在雪地裡快步前行,一路上塞西莉亞還時不時停步用望遠鏡觀察遠方敵人的動向。瑞卡瓦隱隱覺得今夜塞西莉亞的單筒望遠鏡的戰術貢獻實在太大了,正是因爲它的存在,己方纔能事事走在敵人前面,以暗擊明。
“快到了,隱藏!”又一次眺望前方時,塞西莉亞輕聲說。
她垂下望遠鏡,環顧左右一番後,指了指瑞卡瓦和他身後的山石,說:“你躲在那裡,等敵人經過,用逐影劍打第一個。”然後又指了指背後的山石,接着說,“我會躲在那裡,用魔銃打第二個,至於丹澤……”
“我會從敵人的背後發動攻擊,擊殺第三個敵人的。”丹澤·蘭若斯說。
“你如何做?”瑞卡瓦疑惑地問。
丹澤淡然一笑,血瞳微閃,他舉起左手懸在頭頂,旋動手腕三圈,頓時,他的整個人從上到下虛化爲黯淡的半透明,紅光也消失不見了。瑞卡瓦目瞪口呆,他隱約看到丹澤低着身挪動到了山路的一邊,飛雪隔斷之下,竟是一點破綻都看不出,完全隱形了!
“各就各位。”塞西莉亞躲到山石後,對瑞卡瓦說。
瑞卡瓦聞言不再糾結于丹澤的法術,縮回山石後,抽出斷劍。瑞卡瓦等了一會兒,忽見一位血瞳明亮的血族從兩塊山石間的山路上走過,當即催動逐影劍。
瞬息間,三道異光閃耀,瑞卡瓦處,斷劍攜微弱的紫青光芒脫手飛出,第一位血族還未反應過來,已給斷劍插進了喉嚨裡。幾乎同時,塞西莉亞處,一股劇烈的海藍色光柱直直射出,第二位血族察覺到異狀神色劇變,然而還未動身躲避,胸口已給開了一個大洞。第三個血族看到走在前面的兩個友軍在極短的時間裡先後慘死,心想伏兵勢大,此地不可久留,當即決定逃走。
沒想他轉身才到一半,身後忽然閃過一陣淡淡的白光,緊接着劍光旋過,頓時有鮮血潑灑如雨,他的腦袋亦飛上了天空。事實上直到此時,瑞卡瓦用逐影劍殺死的血族的屍體纔剛剛倒落雪地。
剎那之間,三條血族的性命,隨風消逝。
“漂亮!”瑞卡瓦從山石後探出頭看到三位血族刺客都已死去,忍不住興奮地歡呼。
“好了,任務完成,我們趕緊回去消滅另外一波敵人吧。”塞西莉亞從第一個血族的屍體上拔出了瑞卡瓦的斷劍,丟回給他,轉身踏上了歸途。
丹澤和瑞卡瓦沒有二話,隨她往回走。走了十步不到,瑞卡瓦忽然問:“我記得在水銀塔的時候,你還沒有望遠鏡和能發出激光的古怪手銃吧?它們是如何到你手裡的啊?”
“和你有什麼關係?”塞西莉亞沒好氣地反問。
“……伊……伊凡·沃德斯基?是叫這個名字吧?”
“……”
塞西莉亞迷之沉默的同時,瑞卡瓦和丹澤迷一樣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詭異一笑。
“你可以不用回賽靈斯了。”丹澤微笑着說,“沃德斯基也是伯爵家族,伊凡又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嫁給他無論對你還是對奇帕夏都是好事啊。”
“你們再拿這個開玩笑我可要反水了。”塞西莉亞不悅地哼了一聲。
“嘛,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我保證再也不煩你這個事了。”瑞卡瓦笑問。
“只是有點……好感,反正他是那麼說的。”塞西莉亞猶豫了一下,說,“你們好煩,大敵當前還有閒心討論這種事。”
“塞西莉亞小姐有所不知啊,正是因爲生死一線的現狀,我們纔有討論情與愛的興趣啊。”丹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