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或者爲美國表達的善意和說出的美好話語而激動不已,但陳文強心中卻是另有計較。 頂點小說,x.
不錯,現在美國應該是一個值得拉攏、依靠的國家,但帝國主義就是帝國主義,在實力不強的時候,可能會高喊動人的口號,當實力強大以後,又該是另外一副嘴臉。國與國之間,利益纔是第一的,道義和公理只是表面的遮羞布。
縱橫捭闔,也要有原則,中國必須自主,絕不能讓別人控制住命脈。吸引外資是一回事,監管和自我保護更是必不可少。
“我準備近日與美國和德國公使進行會晤。”陳文強說道:“希望美德兩國能勸說調停,使其他列強也保持中立,我最擔心的是日本和俄國趁機干涉或者在東北搞小動作。”
“日本應該是支持中國革命的吧”李燮和突然插口說道。
陳文強微微一愣,立刻警覺起來,革命隊伍中留日學生很多,他們對日本抱有好感,直到日本提出“二十一條”時,方纔真正意識到日本有亡中國之心,即使如此,親日派仍然爲數不少。
中日早晚必有一戰,亞洲只能有一個霸主,日本是喝着中國的鮮血崛起的,同樣,中國的復興也必須踩着日本的屍體上位。未雨綢繆,現在就必須要清除親日的思想,使大家對這個貌似親善的惡狼產生足夠的警惕,不可再存僥倖心理。畢竟,美國的威脅還很遙遠,日本卻是近在眼前。
大清銀行上海總行發佈公告,宣佈與清廷脫離關係,正式更名爲中國銀行。隨後,合資銀行宣佈與中國銀行結成戰略伙伴關係。併爲中國銀行發行的五百萬光復債券提供擔保並承銷其中的二百萬。
這又是具有轟動效應的大新聞,意味着廣州軍政府有自己的融資渠道,有強大的經濟後盾,並得到了大多數江浙富商的支持。這個風向標一立,更多依舊觀望的人就該做出選擇了。
幾艘炮艦在金雞坡要塞下游江面下錨停泊,桅杆上的那幾面龍旗在風中有氣無力地輕輕飄動。
形勢發展太快。武昌光復後,離得最近的九江最先響應。九江商團說服第五十三標標統陳廷訓發動起義。九江城內的道署衛兵點火接應,大開城門。九江道臺保恆匆忙躲進租界逃命,繼而逃往上海。午夜時分,革命軍圍住九江府署,九江知府璞良被擒。
九江光復,金雞坡炮臺落入革命軍之手,對奉命前來討伐的北洋艦隊構成了威脅。海軍孤掌難鳴,也不敢行動。現在。駐上海海軍起義,又給了他們當頭一棒,各艦管帶議論紛紛,軍心已經不穩。
接到乃兄的書信後,湯鄉茗心中已經動搖,但形勢尚未明朗,他便停艦不前,觀望時勢。但現在。他知道該是舉旗易幟的時候了。
自庚子之後,朝綱不振、人心漸變。海軍中大多軍官都留過洋,見過世面,而且他現在所率的“楚”字諸艦長年駐泊武漢,不少艦員又均是鄂籍,軍心最易動搖。如今局勢越來越不利,上海、九江、武昌皆落入革命軍之手。艦隊的糧、煤供應有中斷的危險。再加上革命軍所顯示出的越來越強的發展勢頭,諸艦管帶自是想多留條後路,堅決不肯冒險作戰。
“朝廷用人無道,滿族親貴皆是無能之輩,始有今日之禍。”湯鄉茗輕輕搖頭。把最新的報紙扔在了桌上。
就在他作着最後的思想鬥爭時,外面突然一陣喧鬧,湯鄉茗本就心煩意亂,此時怒火中燒,起身打開艙門,大喝道:“亂喊亂叫什麼軍中條例可是都忘了嗎”
“大人,卑職正要去叫您呢”一個軍官急忙走上兩步,向空中一指,“您看,飛艇。”
湯鄉茗疑惑地擡起頭,不由得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天上是皎潔無比的蔚藍色,只有幾片薄紗似的輕雲平貼於空中,一大兩小三艘飛艇正慢慢地沿江過來,艦上水兵沒見過這個東西,所以大驚小怪地指點着喊叫。
湯鄉茗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轉身跑回了艙室,旋即又跑了出來,手裡多了架望遠鏡,昂起頭仔細觀看。
優美的線條,巨大的尺寸,大馬力發動機特有的“嗡嗡”聲音,推動着飛艇劃破天空的線條,吸引着所有的眼球。大飛艇下掛着一幅巨大的六星旗,兩個小飛艇則一個掛着“革命必勝”,一個掛着“滿清必亡”的條幅標語。
“革命軍的飛艇”湯鄉茗不可思議地將望遠鏡向上移,在呈紡錘狀橄欖球式的白色飛艇上,印着醒目的紅字“中國號”。
湯鄉茗一手舉着望遠鏡,一手使勁撓了撓腦袋,突然放下望遠鏡,驚呼起來,“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兩月前很多報紙曾登載過消息,中國人自己設計製造的飛艇中國號試飛成功,好象是香港的,姓謝的傢伙。”
沒錯,中國飛艇著名設計師、製造家謝纘泰,沒有因爲清廷的無知,資金的缺乏,無人重視而沉沒於茫茫歷史之中。由於陳文強的慧眼識才,大筆投入,現在謝纘泰和德國技術人員共同製造的飛艇變得更加先進,終於迎來了輝煌的時刻,出現在祖國復興的戰場上。
無疑,這次示威兼作秀式的飛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在湖北軍政府、湖南軍政府的有意組織下,觀看者人山人海。在祖國領空翱翔着中國入自己研製的“中國號”新型飛艇,穿雲入霄,迅速、平穩地飛行,六星紅旗迎風招展,大有使積貧積弱、災難深重的中國人民感到揚眉吐氣之自豪感。在場觀看的人羣震駭之餘,不禁爲之歡騰,在軍政府工作人員的引領下,不斷地振臂高呼“革命必勝中國萬歲”。
提振民心、士氣,讓人們對革命更有信心,雖然飛艇用於作戰還嫌勉強。但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江中不少中外船隻及岸上羣衆都停下觀看這奇景,三隻飛艇懸停在高空,驕傲而威嚴。然後,飄飄灑灑,空中下起了一陣“白雪”,三隻飛艇頭一揚。很是不屑地離開了這裡,向武昌方向飛去,留下一路目瞪口呆的人羣,也留下了無數談資話題。
“這玩藝中看不中用。”軍官強笑着說道:“要是能扔炸彈,就厲害了。”
湯鄉茗瞅了這個軍官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士氣已經很低落了,再被飛艇這麼一搞,唉他正要說話。一張紙片飄過他的眼前,他隨手抓過,展開細看。
“滿清竊居中華二百餘年,昏庸,暴虐殘忍,以至民不聊生,天怒人怨,革命軍弔民伐罪。以復興中華爲最終目標。海軍衆將士,皆心存報國圖強之志。孰無心肝,孰無血誠,孰非炎黃子孫,豈肯甘爲奴隸,殘害同胞各位同胞,請勿猶豫。即刻舉義反正,爲新中國之建立之富強而出力報效”
湯鄉茗將傳單捏成一團,扔進江中,擡頭看,艦上不少官兵也在閱讀。三、五成羣,交頭接耳。
“大人,請您馬上命令各艦軍官搜撿傳單,不可使官兵中其流毒,聽其大逆不道之言。”一個軍官見湯鄉茗臉色難看,上前討好般地說道。
湯鄉茗抿了抿嘴角,有些鄙視地瞅了一眼這個軍官,將目光轉向江岸,沉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晌他才搖了搖頭,有些灰心喪氣地說道:“人心散了,這兵不好帶呀都有眼睛,有耳朵,願看就看,願聽就聽,隨他們去吧如若恃強用命,恐怕你我皆要死無葬身之地。”說完,他蹣跚地走進艙室,艙門咣地一聲重重關上
地火在岩石下運行、衝突,已經壓抑得太久,衝動的爆烈終於到了渲泄的時候。
就在武昌光復後第八天,李準率領原廣州水師及運兵商船突然出現在福州,福州新軍協統、復興會會員許崇智趁勢宣佈起義,在於山大士殿設前敵總指揮部,與登陸的廣州革命軍一部會合攻打福州將軍署、旗下街。
閩浙總督鬆壽和福州將軍拒不投降,率八旗捷勝營及滿族高級官吏文楷組織的“殺漢隊”,以福建法政學堂爲中心,拼死頑抗。清晨,革命軍攻佔總督署,閩浙總督鬆壽吞金自盡,福州將軍樸壽被擒,捷勝營副都統勝思同時被擒,觀巷、九曲亭旗兵豎白旗投降,福州宣告光復。
九江光復後,江西軍政府派出三營士兵入皖,安徽復興會胡萬泰、吳暘谷等人在安慶策動新軍炮營起義,經一夜激戰,光復安慶,並整軍向省城進攻。省諮議局慌亂之下,趕忙召開會議,於二十四日宣佈安徽,推舉原巡撫朱家寶爲都督。
光復,光復,同爲光復,也都高喊革命,但官制名稱不同,組成人員不同,所懷目的不同。其中,有想一步登天的,有想混水摸魚的,有想趁亂而起的。可謂是江河入海,泥沙俱下,形形色色,紛繁複雜。
復興會發力了,就在南下作戰的北洋軍因爲馮國璋秉承袁世凱的意旨“慢慢走,等等看”的時候,又是一股風潮襲向搖搖欲墜的清廷,撼動着這個行將倒塌的大廈。
“多處發動,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不使湖北軍政府獨力承擔北洋軍的猛力鎮壓。”袁世凱盯着地圖,輕輕點頭,“復興會果然是策劃已久,不僅佈置周密,而且行而有序。粵、湘、贛、鄂現已連通,可攻可守;九江一下,朝廷海軍便不敢深入配合;上海光復,撼動東南財賦之地。看來,我還真小看了這復興會的實力。”
“這還只是軍事方面的。”楊度皺着眉頭拍了拍報紙,“廣東軍政府接連頒發法令,廢跪拜,撤關卡除厘金,發佈招商引資優惠法例,頒佈工商法、勞工法和勞動保護法,併成立法庭;還有這個,爲慶祝廣州光復,廣東軍政府拒收士紳協餉,卻與士紳約定,今年佃戶之地租減半收取,以示與民同樂。看看,這收買人心之招數,層出不窮,令人歎爲觀止。”
“還有這保護所有居留軍政府佔領地域之各國人民、財產;清政府與各國所立條約,所許之權利,所借之國債,其事件成立於此次宣言之後者,軍政府概不承認;外人有加助清政府以妨害軍政府者,概以敵視之;外人如有接濟清政府以可爲戰爭用之物品者,一律搜獲沒收。復興會此舉,便將列強幹涉降低到最低,實是高明啊”
這些外交原則儘管在某些問題上含糊帶過,比如不平等條約和賠款問題,但是確實正如歷史書上所評價的一樣,由於資產階級的妥協性和軟弱性,沒有提出徹底的反對帝國主義、反對封建主義的主張。可這個時候明確反帝,那不是給列強提供干涉的理由嗎難道真要以一個無產階級革命者大無畏的氣概,相信羣衆,發動羣衆,推倒英、美、法、德、日、俄等紙老虎算了,站着說話不腰疼,形勢比人強啊
“是啊,復興會果然有些人物。”袁世凱點頭贊同,眼珠轉了轉,對楊度說道:“晳子,那建議我逼朝廷立憲、開國會,我思之再三,覺得甚爲有理。然復興會卻提出共和之說,令人費解,不知他們可否改弦更張,轉而支持君主立憲。如此,我當出山,催促朝廷,則戰禍可消,民難可解。”
“這有何難”楊度一聽袁世凱同意了自己的建議,立刻站起身,很誠摯地說道:“度不才,願與袁公分憂,今日便去廣州,憑三寸不爛之舌,定要說服他們棄共和,尊君憲。”
“如此,就有勞晳子了。”袁世凱裝出感激涕零的樣子,拉着楊度的手,又細細囑咐了一番,方纔送楊度離開。
袁世凱再回到屋裡,臉上已經變得嚴肅而凝重,盯着地圖久久沉思。
又一次大潮,對他來說有喜有憂,喜的是朝廷已經有所鬆動,起用他爲湖廣總督,並同時兼辦剿撫事宜。但是照這道命令,等於是蔭昌的副手,他並不覺得特別滿意。但是,他要繼續拖下去,索取清廷更多的讓步,又擔心革命軍趁機做大,到時真成了心腹之患。養虎不成,反受其害,他很擔心這一點。
思來想去,袁世凱決定再拖一拖,並讓老友徐世昌帶上他的條件去試探一下清廷。在他想來,如果湖北革命軍再向北推進一下,清廷定然驚慌失措,那他的那些條件也就算不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