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越舉越高,直到劊子手的背象是在緊握着的雙手底下爲止。鳳凰小說,跪着的海盜眯緊眼睛,臉上露出畏縮的神色,半扭着的脖子上依稀要見跳動着的青筋。大刀猛地砍了下去,在空氣中發出了呼嘯。
隨着一聲清脆的切掉東西的聲音,海盜身首異步。這一切發生得如此迅猛,以至刀刃砍斷脖頸後,有一小會兒,頭象是仍長在脖子上。之後,拉住辮子的人向後退了一步,頭才掉了下來。
刑場周圍是密密麻麻的人,他們站立着,脖子伸得長長的。有的激動,有的輕鬆,有的緊張,有的甚至在談笑,就象在任何壯觀的場面所見到的情形那樣。
麻木而懦弱的中國百姓呀陳文強暗暗嘆了口氣,他本不想製造血腥的場面,但在獲悉了海盜的窮兇極惡、毫無人性的罪行後,他改變了主意。
嚴刑竣法或許是必要的,非如此不能震懾爲非作歹的匪徒,不能遏制普通百姓成爲匪徒的心理。以當匪爲職業,以帶槍當綠林而引以爲榮,民衆的這種心理是可怕的,也是盜匪層出不窮的根本所在。而殺人、放火受招安,累累罪惡可以逍遙法外,這種可能只有中國纔有的怪事就要在陳文強這裡結束。
又一個海盜被拖了過來。第一具屍體一動不動地橫在那裡,被砍下的頭離軀體有數米的距離,鮮血仍在汩汩地流淌。海盜蹣跚着經過屍體,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呆滯空虛,嘴巴鬆弛地張着,那神情象是在昏睡中游蕩一般。
驀地,這個海盜頭往後仰。着低聲自語。他的眼球向上翻,眼睛裡露出一片眼白,象是痙攣。人羣鴉雀無聲,似乎被恐怖和畏懼所支配。
劊子手的有手上前抓住海盜的辮子,用力把他的頭向前拖。海盜無力地拖着腿,腳步慌亂成一團。劊子手急忙舉起了大刀。因爲海盜的驚恐,他也有些慌亂、緊張起來。
最終,海盜還是屈服地跪在了地上。劊子手沉沉地哼了一聲,大刀猛地揮下。在刀刃落下之際,海盜痙攣似地向後一縮,辮子從助手的手裡猛地抽了出來。刀刃也隨之砍偏了位置,砍到了海盜的後腦勺上。海盜跌倒在地,大聲慘嚎着。
人羣又一次靜寂下來,劊子手衝着他的助手喊叫。兩人想把海盜拖起來重新跪好,但海盜已經毫無氣力,每次拖起都立即癱倒。
劊子手和助手踢着、吼着、罵着,但海盜的頭就象折斷了莖的草,每踢他一腳,他的頭便奇怪地抽搐、扭動。他的眼睛瞪着,向上翻,黑眼珠幾乎都消失了。他的嘴邊盡是血泡。歪扭着。
沒有辦法,劊子手不再踢了。他把一隻腳踏在海盜的肩上,另一隻腳站在他的頭旁,又揮起了大刀。由於地皮的妨礙,這一刀並不利落,也沒切斷海盜的頭頸。劊子手只好彎下腰,平舉着刀砍。四五下之後才把海盜的頭砍了下來。
沒有人說話,人們顯得焦慮不安,就這麼繼續鴉雀無聲地看着,連擁擠也沒有了。
“頭掉碗大個疤,老子二十年後再相會。照樣是條好漢”狂妄的罵聲打破了沉寂,是陳順這個殺人如麻的海盜頭子,此時還在叫囂,實在是兇頑至極。
陳文強不屑地撇了撇嘴,轉向身旁的俞文炳,那是他要保舉爲南澳知縣的自己人,沉聲說道:“你去向百姓們講一講,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好漢,不要把陳順的兇頑當成了豪勇。”
“是,大人。”俞文炳秀才出身,文采口才都要得,更難得地是還經受過軍事訓練,算是個文武全才。
陳文強看着俞文炳快步而去,轉頭看了看在兩個士兵押解下還不斷掙扎叫罵的悍匪陳順,皺着眉頭說道:“老義,去讓這混蛋消停了。一個海盜,還充什麼好漢”
馮義嗯了一聲,大步上前,伸手抽出腰裡的短劍,來到陳順面前,突然一劍刺入陳順的嘴裡,猛地一攪。
血夾雜着碎肉從陳順的口中流出,叫罵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嗚嚕聲。馮義冷哼了一聲,轉到陳順背後,劍光在空中閃了兩下,陳順的腳筋已經被砍斷,立刻象堆爛泥般癱了下去。
“扔到那兒,最後砍他。”馮義對着劊子手吩咐了一句,轉身走開,卻發現陳文強已經離去,只剩下了一個背影。
大股的海盜已經被擊潰,非死即逃。他們完全不是裝備精良、戰力強大的正規軍的對手,據點雄鎮關和深澳鄉都被官兵佔領,一部分海盜逃上未被官兵搜索到的船隻竄至海上,遭到軍艦的炮擊攔截,只有少部分僥倖逃出;而大部分海盜則作鳥獸散,躲藏於島上各處。
要想徹底剿平海盜,現在就只有清鄉一途。掃蕩無遺類,陳文強正好一展所長,而且能暫時遠離西南戰場。
清剿首先便在深澳鄉開始,不管是商人、士紳,還是平民百姓,每家戶主必須到衙門報到盤問。通匪的劣紳,窩匪的莠民,潛藏回家的海盜,私匿槍械的地痞,一個個被清查出來,或殺或押,可謂是少有漏網之徒。
而清鄉的收穫也頗豐,金山山洞、白沙灣等處繳獲了綢緞、布匹、茶餅、金銀等贓物,海盜和庇匪罪犯的房屋地產全部沒收充公。
有時間,也有精力。陳文強發現他的異能在使用如此頻繁的情況下,雖然會感到疲憊,但休息之後,卻似乎更加強大犀利。
或許我應該去做一個斷案如神的現代包公陳文強看着一個個犯下罪惡的海盜被正法,彰顯着世間還有正義,也曾經冒出過這樣的念頭。但他很快又打消了,因爲他知道,政府公信、社會環境、生活基礎、思想文化不改變,現在的剿匪清鄉也只是治標不治本,難以徹底根除盜匪產生的根源。
深澳、雲澳、青澳、隆澳。整個南澳島常住居民不過上萬,官兵一個鄉一個鎮地清剿、掃蕩,最後一股海盜躲藏在青澳鄉李公墓邊的山洞裡,被官兵一舉殲滅,算是基本上結束了南澳島的大清剿。
自古今來,南澳因坐落在閩、粵、臺三省交界海面。便是東南沿海一帶通商的必經泊點和中轉站,早在明朝就已有 “海上互市”的稱號。由瓊州,再到南澳,陳文強爲復興會又爭得了一塊地盤,且地理位置很優越。
“給你留下一百人,你把南澳島管好,以後或許有大用處。”經過半個多月的剿匪,南澳島的海盜被徹底剿滅,連帶着隱患也被清除。而陳文強要出發去汕頭,爲徹底控制潮、澄、饒沿海進行最後的行動。
“大人,南澳已靖平無事,給屬下留五十人足矣。”俞文炳頗有信心地躬身說道:“槍械可以多留些,屬下儘快把民團組織起來,這南澳島便穩如泰山了。”
陳文強淡淡一笑,拍了拍俞文炳的肩膀,說道:“好。有信心,有膽魄。我沒看錯你。嗯,五十人要分散各地的話,你這臨時縣署還是有些防衛空虛啊。這樣,我再給你加二十人,作爲你的衛隊。”
“謝大人關愛。”俞文炳猶豫了一下,說道:“屬下有意組建海警。不知可否向來往船隻抽水”
陳文強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之前也想過,但操作太過複雜,還是暫不實施爲好。南澳島地理位置很優越,作爲海路航運的中轉點。還是有很大的發展潛力的。你應該從這方面多考慮,也從這個方面進行開發建設。”
“明白了,大人。”俞文炳點頭稱是。
“好了,本官這就出發登船,你剛剛接手縣務,工作忙碌,就不用送了。”陳文強起身擺了擺手,大步向外走去。
三大匪首隻有一個吳品三漏網,據匪徒交代,是前往饒平,投奔另一名大海盜楊煙筒。而審訊結果還使陳文強另有收穫,那就是駐汕頭巡防營管帶陳庭雄私通海盜,爲海盜提供汕頭港出入船隻的消息,坐地分肥。
除惡務盡,陳文強絕不幹半途而廢的事情。況且,藉着通匪的罪名,他還要把陳庭雄拿下,整肅巡防營,並派兵駐紮汕頭,控制這個閩南第二大出海口。
借剿匪、清鄉爲名,陳文強的計劃便是用警察來控制廣東地方。西南戰事不止,廣東的巡防營、新軍肯定會不斷抽調,警察的地位便會凸顯,軍隊的武力逐漸下降,基層政權也就必須要依靠他們。
沒有幾個人能看得這麼遠,陳文強在剿匪上的赫赫功績,已經使清廷和廣東官府沒有了疑慮。試想,一個鐵了心在殺戮“革命志士”的官員,怎麼會與革黨有牽連呢
其實這要得益於同盟會早期的革命策略,北辰在廣東發動起義,屢次依靠會黨和綠林草莽,還曾說到“一月之內必可集山林剽悍之徒三四十萬”。雖然山林剽悍之徒未必全是盜匪,但相當一部分盜匪捲入革命運動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也就難怪數任兩廣總督都把盜匪與革黨聯繫在一起,在上奏朝廷時屢屢說及“糾黨置械,顯著逆謀”,“勾結革黨,暗立師團,劫資置械,約期起事”了。
而在歷史上的辛亥革命後,廣東也確實是“民軍”蜂起,一時勢大難制。這所謂的“民軍”真的是心向革命的民衆所組成的嗎拔開迷霧,通過各種資料所列舉的“民軍”的擾民害民之舉,準確的答案也就離之不遠了。
現在來看,這些山林剽悍之徒是舊秩序、舊體制的積極破壞者,但在建立新秩序後,他們會遵紀守法,成爲良民嗎一羣無法無天的傢伙,如果給了他們正當的名義,披上正義的外衣,這難道不是對神聖事業的褻瀆和污辱嗎
而對陳文強來說,剿滅海盜、土匪只在現階段,便是一舉三得的好事。首先是逐漸控制地方;其次是得到民衆的好評擁護;最後一點則是取得清廷的信任,獲得更多、更大的權力。
效果是勿庸置疑的,最顯著的便是最後一點。在復興會控制的媒體的渲染配合下,陳文強已經站在了革命黨的對立面,是清廷的忠實走狗。而這樣一個既有名望和能力,又洋務嫺熟,還與革命黨劃清界線的人才,清廷能不予以重用嗎
當陳文強剿滅南澳海盜,又在饒平擊潰大海盜楊煙筒所部,擒殺吳品三、楊煙筒的消息陸續傳來的時候,兩廣總督張人駿立刻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也不得不誇大在珠三角地區清鄉的戰果,把這些作爲保住官職的籌碼。
沒有辦法,西南戰事本來應該算是穩定下來,清軍認爲在雨季結束前,亂黨是不可能發動大的行動,但事實卻給了清軍一個猛烈的打擊。先是防城被猛攻而下,接着是欽州被圍困,一千多廣東新軍面對數千裝備精良、火力強勁的亂黨只能憑城固守,並向外求援。
坐鎮南寧的水師提督李準得到消息,急忙派出六個巡防營,由巡防營統領秦炳直、郭人漳率領,南下增援欽州;同時,他又電告廣州,請調成軍不久、尚不滿編的廣東新軍第三標兩個營,炮隊一營,工、輜各一營從東急援,夾擊亂黨於欽州城下。
按說,這是一個不錯的內外夾擊的作戰計劃,如果真的實施無誤,對頓於欽州城下的革命軍真的能造成很大的威脅。但李準和張人駿都沒有想到,巡防營統領郭人漳竟是同盟會的老會員,甚至可追溯到華興會在湖南失敗,逃到上海之時,他與黃x曾在一起呆過。
要說這個郭人漳的革命意志,其實並不堅決,很有些首鼠兩端、觀察風色的心理。在鎮壓萍瀏醴起義時,他還是很賣力氣的,把會黨義軍打得七零八落。此番奉調在李準部下聽用,眼見革命軍愈來愈勢大,心中又狐疑猶豫起來。
等到黃x派人送來秘信,郭人漳雖然推說時機未到,自己的人馬難以發動,但業已動搖,害怕自己是同盟會會員一事被清廷所知,惹來殺身之禍,便開始預留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