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恩與紅娘子一問一答之間,揭露了藩王的本質與現實中所說的人性。
就算沒弄明白其中的道理,浮於表面的感官刺激還是有的,本就對朝廷不寄予希望的衆人,此時滿腦子都是饑民流浪的場景。
“據探馬來報,城內守軍三千,洛陽本是九朝古都牆高河深很難攻破,亦不怪福王有恃無恐,若有機會進城策反官兵,哪許多糧食與土地便會轉眼之間,進入百姓手中。”
李創說的話,前後都不是重點,前面的話他想降低攻城戰帶來的傷亡,一個只會蠻橫攻城的長官,誰都不願意在其手下做事,既然如此多的義軍慕名而來,證明他是用頭腦打仗的人。
後面的話需要說出來,只是給衆多義軍更大的動力,平均分配戰利品,是李創一貫作風,糧食保證行軍打仗消耗便好,多餘的用來賑濟災民,亦能收攏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大道理似乎很多人懂得,能做到的確沒有幾個。
李創有初步的想法,卻沒有很好的人選去實施,倘若紅娘子知道些什麼,也不會錯過很多機會。
洛陽守軍中沒有一個能說上話的人,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沒有頭緒。
“紅娘自杞縣行將過來,見到有滎陽總兵王紹禹帶領三千援兵支援洛陽,一路之上卻也是怨聲載道,沒幾個人真心支援朱常洵。”
“紅將軍可與這王總兵相識?”軍中正缺少對官兵瞭解的人,顧君恩把握時機,尋找着紅娘子與官兵的關係。
紅娘子搖頭道:“紅娘亦是以客旅的身份偷聽而來,與這王總兵卻未曾謀面。”
“主上與屬下既有隔閡,我們便有可乘之機,誰願意去洛陽一趟,”要的就是這個消息,李創多年爲軍,深知屬下與領導之間若是有了隔閡,面對生死存亡之時,他們更注重的是‘生’,當即站起來說道。
“紅娘子願往!”沒看到紅娘子費力,身子輕輕一動便站了起來,可以想見她的基本功相當紮實。
“雖然你對洛陽地面相當熟悉,官兵對你的印象也不會太少,還是派別人去吧,”李創微笑點頭後,環視着狼狽而起的衆人。
利落地拍了拍屁股上的黃土,劉宗敏道:“老劉前去會會這個王總兵。”
“去做說客的人,必須是膽大心細之人,你我就省了吧,”惠登相嘿嘿笑道。
“老劉不是膽大心細之人嗎,星爺是在說自己吧,”搔了搔光頭,劉宗敏裂開大嘴笑了,表示自己反應足夠快。
“不識字的大老粗不會用詞,你這樣人高馬大的人,沒等進城,一準兒被人給認出來,怎麼去會這個王總兵。”
“嘿嘿,這還差不多,哪星爺看看誰能去,”長臂一揮,便帶起股股冷分,劉宗敏挨個兒地審視着,卻不知道叫誰去纔好。
“星爺說的對,我們需要派一個生面孔打進洛陽城,纔有機會接觸到這個王總兵,”打進官兵內部去策反,搞不好就被人給砍了,必須要口舌伶俐,善於察言觀色之人,並且有自保的能力,發現事情不對之時,能及時逃離虎口。
“我去吧,”高立功與李過同聲說道,再次相視一笑後,高立功繼續道,“我常年守在家眷身邊,認識我的人非常少,此行非我莫屬。”
“過兒陪舅舅去逛一趟洛陽城,”李過依然保持着憨厚的形象,右手摸着後腦勺,靦腆地說道。
李過號稱‘一隻虎’,槍法與翻山鷂高傑不相上下之人,只有熟悉的人才清楚,在靦腆的外表下,隱藏着聰明、機智與狠辣。
“好,這便修書一封,由你二人前去拜謁王紹禹,”以二人之能力,赤手空拳亦能打得官兵四面開花,只要做好策應工作,兩人活着從洛陽逃出來,根本不是問題。
當下李創回到帳中,提筆寫就是拜謁王紹禹的書信,繁體的蠅頭小楷躍然紙上,幾年來在顧君恩的指導下,忙裡偷閒練就了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心中一免有幾分洋洋自得。
輕輕吹乾字跡,自劉芳亮手中接過準備好的銀票,將之一起交給高立功,低聲囑咐幾句後,才放心二人離開。
高立功、李過亦不負重望,帶領三十名兄弟,即刻啓程趕往七十里外的洛陽城。
沒過兩天的時間,李創又爲災民發放賑濟的糧食,此時的災民不比後代的非洲災民好到哪裡去,唯一不同的只有膚色,天下災民所有的共同點,都在這一刻被淋漓而深刻的體現出來,李創體恤着百姓的艱辛,心中自是痠痛不已。
正當心情再度抑鬱之時,高立功與李過確是高興地大步走了過來,大聲叫着‘叔叔’與‘姐夫。’就算苦難的歲月裡,親人的呼喚亦會換起片刻的幸福與溫馨,李創聽到後,手中藍邊陶瓷大碗直接飛到了劉芳亮手中,亦不管劉芳亮是否被嚇到,高興地走了過去。
“這麼快便回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兩個人都完完整整地回來了,再說廢話已然沒有意義,李創直奔主題。
“錢他孃的到哪兒都好使……”李過高興的似乎有些過了頭,順口說出髒話後,便停下來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
剛想責備李過沒大沒小,與叔叔說話還來個‘他孃的’,接着卻被李過的表情給逗樂了,“你說說怎麼人好使法兒,”明白事情進展順利,李創反而不急了,微笑地盯着李過。
“嘿嘿,還是叫舅舅來說吧,”叫他說,他反而不想說了,隨手將走在身後的高立功給推到了前頭。
“就如過兒說的哪樣,錢到哪兒都好使,”高立功亦是非常高興,語氣中不乏獨有的輕鬆。
“這麼一句話,就將事兒給辦了?”
“就這麼一句話,”高立功笑的更開心了,“姐夫,這全國通用的銀票拿着方便,送人也方便。”
得到花馬洞的寶藏,如今李創最缺的不是銀子,而是銀子都買不來的糧食。
“五千兩銀票往桌上一拍,姓王的坐地腿就軟了,哈哈哈。”
“你們兩個竟然如此直接?”本想此事會費一番周折,沒想到兩個人一改以前作風,竟與王紹禹來了個直來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