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如此焦慮,發現了什麼?”顧君恩從不曾無故指責自己,看到他着急的模樣,李創趕忙放下手中兵法,行軍牀上坐了起來,炯炯雙目疑惑地看着顧君恩說道。
“我王請恕君恩冒失之罪,”李創鎮定的神情,令顧君恩感到自己話說的有些唐突,躬身施禮道。
“哈哈哈,先生乃是自成身前之明鏡,常以正衣警行,怎會怪先生呢?”李創趕忙起身扶住了顧君恩,灑然笑道,“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謝大王如此擡舉君恩,”得到李創如此賞識,顧君恩內心感動,擡起雙眼,昂頭感激地看着李創說道,“前次高傑派人前去說降賀人龍,使者總會及時回報事情進展情況,今次使者歸來卻連大王的面都不來見了,君恩認爲其中肯定出了什麼差錯?”
“先生直覺認爲,會有怎樣的情況發生呢?”依然是從容的微笑,令顧君恩如沐春風。
“老夫見到使者歸來卻久久不來與大王彙報,便心生警覺,以爲高將軍會受了賀人龍的蠱惑,對我大軍不利啊!”
“先生認爲以高傑的個性,他會做的如此明顯嗎?就算他真有歸順朝廷之心?”
“這個可能性倒是不大,高將軍雖然乖桀,對大王你卻是忠心義膽,倒是老夫太過小人之心了,”得到提示,顧君恩有種長舌婦的感覺。
“先生倒不必自責,萬事都有意外,不過我們既然相信高將軍,就不用背後來揣測他的行爲,叫他屢次前卻勸降賀人龍,也確實爲難他了。”
“是,大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胸懷令君恩佩服,”顧君恩再次後退三步,躬身託袖施禮說道。
“任何事的風險與利益都是共存的,這個誰也不也百分百保證每次都能用對人,先生可知自成爲何屢次派去的人都是高傑,而不是他人?”
李創轉身擡頭向外,遙望着前方灰漆漆隴州城門,輕輕地問着身後的顧君恩。
“君恩斗膽揣測乃因大王、高將軍與賀人龍皆是童年玩伴,想借此喚起賀人龍同鄉之情,以爲我所用!”
“呵呵,也對,也不對!”
“請大王恕君恩愚昧,不能解大王之心。”
幾年下來李創對顧君恩的行爲,似乎也在慢慢接受,其實更主要的是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出主僕地位的不同。這個年代中所有人對你的尊敬,只因爲你有絕對的實力與才幹,善待屬下與百姓則是其次。
“除卻先生所說,自成只想叫賀人龍明白,我李闖不是無情之人,路就在面前,怎樣去選是他的事情,給不給他這條路叫他選卻是自成的事情。賀人龍原本爲賊投誠朝廷,他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爲難之處。派高傑前去說降,更重要的是要賀人龍明白,他原來只是一個朝廷到處追殺的賊,永遠都得不到大明朝廷的重用,而與自成同起江湖,自成卻願意與他共享富貴榮華,同生共死!”
“但是,君恩認爲……”顧君恩立於李創身後,遲疑後說道,“賀人龍早已表明了他的立場,我們何不借此機會將之除去,也會爲將來除去大患。”
“哈哈哈,自成只圍不攻城,也是想叫賀人龍明白,自成並無殺他之心,更想與他做生死與共的兄弟。”
“大王乃是義薄雲天之人,賀人龍卻是不知好歹之輩,直苦了大王一片真誠之心啊!”
“難道大王爲了賀人龍就在此與他無味的耗下去嗎?君恩認爲這不是上策!”
“自成倒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如今張獻忠、羅汝纔在河南幾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直如龍遊大海,虎入山林,真叫人羨慕的很!不過……”
李創回身行至案几之前,將地圖展開說道:“先生請看,如今形勢對我軍有百利而無一害!”
顧君恩順眼看去,此時李創的食指正指在隴州。
“隴州的地形雖然複雜,退路卻很多,我們藉機在此休整兵馬,豈不是最好的選擇,”食指划動遊弋再向河南、山西道,“大清兵入關鉗制山西曹文詔,洪承疇部已下河南追擊張獻忠,官兵的主力幾乎都被兩方人馬給吸引過去,難道這情況對我們來說還不是大好的消息嗎?”
“君恩認爲進攻纔是最好的選擇,官兵忽視我軍既有的實力,我軍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他個措手不及。”
“先生認爲,我們應該進軍何處呢?”
“兵取西安!”
“先不說做爲天下第一都的西安是不是固若金湯,我軍一下就去啃如此大的城市,於作戰經驗上就不允許,哪樣做的危險太大,再者說,如今陝西各地連年乾旱,已然沒有糧食供應,無糧之地,我們取來何用?”
“大王考慮的太多,就算我們不能攻打西安,亦能與張獻忠一樣,進攻河南富饒之地,豈不弄個盆滿鉢滿,更能得到流入河南難民的響應,卻爲何要將肥肉拱手讓人呢?況且洪承疇入兵河南,陝西必然空虛,與陝西打下一片江山,亦可做爲我軍之根本,而不必四處奔波流浪!”
“先生果然高明,但是你卻忽略了一個非常顯眼的問題!”
“……”
顧君恩一時愣住了,自己前思後想地,在心中演練了多少遍了,對義軍都是有利的,爲什麼還會有遺漏呢?
“陳奇瑜昔日副將李卑正在陝西待命,張應昌雖然膽小卻也是不容忽視之人,若是不能將賀人龍拿下,我們前腳剛走,後路就會被賀人龍給截斷,這些都是自成最不想看到的。”
“大王軍事才華成長如此之快,心思如此縝密,君恩佩服!”
顧君恩被說的心悅誠服,凝重的表情,亦隨之放鬆下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不知大王,下步將如何進軍!”
“先生提醒的是,如此固圍隴州亦不是長久之計,人情賣足了,我們自然要有對敵之策,”李創手指再次滑動,“自成再等一個時機,待官兵來救援賀人龍之時,我們便折路終南山,再次東出,直逼河南,趁河南空虛之際,防不勝防地給他來個亂上加亂!”
李創話音剛落,顧君恩便響起難得聽到的爽朗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