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營探馬回報,楊嗣昌絕食自殺,確認的語氣中,李創更多的是對消息準確性的疑問,
“是,據說襄陽王被殺消息傳到中軍之時,他便向朝廷請罪,並自責絕食,終是死在趕往襄陽的路上,”虎子挺起幹練的身軀,聲音更是乾淨利落,
“大明官員中再沒有比楊嗣昌更固執的人了,他卻更是一代忠臣良將,如此便死去,真是可惜,”立身於山脊之上,目光越過密林,穿越崇山峻嶺望向遠方,李創似乎看到顛簸馬車上,楊嗣昌正在嘆息着自己與大明的命運,
“死便死了,敵人終是死一個少一個,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闖哥沒必要可憐他的遭遇,”黑衣黑甲的劉宗敏威風凜凜,粗獷的聲音震顫着衆人耳膜,林間綠葉伸展的枝椏在其魁梧的身軀前亦顯得黯淡無光,
劉宗敏繼續說道：“早些死掉對於楊嗣昌來說,應該是好事纔對,襄陽王被殺,朱由檢肯定不會叫他活着回來,如此也弄個全屍,”
“話是如此說,他的死對我部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劉宗敏的話並沒有緩解李創內心的沉重,
“闖哥是說沒人鉗制張獻忠嗎,沒必要擔心這事,”劉宗敏大手叉腰,正了正腰間寶劍,說道：“自從張獻忠將羅汝才丟在鄖陽獨自對付袁繼鹹的時候,他就變成了孤軍奮鬥,想做大了都難,”
“劉爺此言差矣,張獻忠此時孤軍奮戰不假,楊嗣昌一死,湖廣便無人與之抗衡,我們可以在河南一呼百應,張獻忠在湖廣自然也能做到,”牛金星道出心中所憂,
“先生想多了,張獻忠一路走過來,已是惡名昭著,還能有多少人支持他,闖哥能得到這麼多人相助,也不是一天就能變成這個樣子的,你與軍師,還有李將軍前後投奔而來,你們心中是怎麼想的,我老劉說不出來,你們的行動便是最好的證明,”
“呵呵,”聽完劉宗敏的直言不晦,牛金星輕笑道：“闖王縱橫天下之君,胸懷天下,心底無私,有自己的道德標準與行事準則,我等自然願意往投明主,但是張獻忠卻不一樣……”
“哈哈哈,如此誇獎,自成倒有些承受不住,不過,倒也想聽聽先生對張獻忠的看法,”逝者只能緬懷,面對活蹦亂跳的對手,卻要了解的越多越好,李創亦對牛金星的話來了興趣,
“就是,別拿捏着,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亮的光頭搖晃在黑塔似得身軀之上,對面前孱弱的牛金星,劉宗敏眼中盡是崇敬之情,
“張獻忠是貪狼轉世,本命就是亂世魔王,奸佞狡詐之人,心機之深,我等根本不能用常理揣測,頂星下界之人,他不會就這樣消失的……”
命運論,完全是命運論,李創本想說些‘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話來反駁牛金星,卻突然發現,對於穿越而來的自己,竟然真的無法把握命運的時輪,
冥冥之中,他是否在走李自成走過的路,心中卻沒有個準星,
推翻大明,驅除韃辱,
做爲普通的打工仔,李創沒心情追求生命的意義,只求無愧於己,無愧於親人朋友,處於李自成的位置,只要對得起這個名字,對得起天下人便此生無憾,
“若是張獻忠前來投奔我們,先生認爲應該怎樣待他,”
當初投奔高迎祥之時,李創只是無名小卒,而張獻忠卻是闖王帳前驍勇‘闖將’,
如今自己身爲闖王,卻不知張獻忠做何感想,若是他前來投靠,自己要將他放在什麼樣的位置纔好,
“張獻忠本爲闖王帳前之闖將,如今我王已是新闖王,自當以部下之禮對他,”
“倘他不從呢,”
“闖王多慮了,”牛金星整了整青色儒士長袍,神情嚴肅地拱手說道,“既然來投,當由不得他所想,但憑我王抉擇,”
“先生不誠實啊,與闖王玩拋繡球的遊戲,”一掃崇敬之情,劉宗敏非常不願意地乜斜着牛金星,
“牛某不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宗敏不必計較,自成心中已有定數,”高聲笑着李創回身問道,“虎子,軍師可有消息,”
剛剛幾人討論的激烈,又涉及機密之事,軍機營的兄弟上山之時,虎子便遠遠地迎了過去,
這時急急趕回來,正好看到尷尬的牛金星對着劉宗敏,
“回闖哥,”虎子朗聲答道：“軍師在劉小爺的護衛下,如今正在回營路上,距離密縣還有五十里……”
“袁時中可有消息,”回來便好,李創最關心的並不是宋獻策有沒有到家,而是袁時中是否願意歸附,共同抵抗朝廷,
“軍師叫屬下通知闖哥,袁時中正在淅川、內鄉一帶整頓人馬,不日便前來投靠我部,如今有個更好的消息要告訴闖哥,曹操羅汝才正與軍師同來密縣,誓與我王共抗官兵,推翻大明,驅除韃虜,還天下太平,”
“好,軍師出馬果然不同凡響,”沒有大笑,李創神情卻是興奮非常,輕輕擊掌,以示對宋獻策的肯定,
“恭喜闖王,賀喜闖王,軍師之能亦孔明再世,得之幸之,得之幸之啊,”青色儒士長袍連連抖動,牛金星亦不忘代替老友多多美言,
“哈哈哈,太好了,集結三十萬人馬,不怕高明衡死守開封,”喜怒經常表現在臉上的劉宗敏,可沒有李創與牛金星哪樣冷靜,激動地拍腿跺腳,
“開封是塊硬骨頭,如今卻是我部人馬絕地反擊的時刻,”因顧及身份,李創攥起右拳,狠狠地甩了幾下,
若在前世,他早已興奮地抱着幾人跑跳着高聲歡呼了,
“命人準備,各營副總管以上的將領,無事者均與我前去迎接軍師回營,”虎目泛起精光,淺銅色的臉龐亦透出油亮的光澤,
“是,”被李創振奮的神情感染,虎子亦變得激動,聲音從未有過地具有穿透力,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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