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族之王

又是一個黃昏,陰雨連綿,以至於令人差點分辨不出下午和黃昏有什麼區別。

落加山谷的城堡裡,最高處的箭樓上站着兩個人,正看着這迷濛的雨景,不時交談兩句。

“三年了,又一個三年!”戴着王冠的男子感慨地說,“不知道茜塞莉雅現在過得怎麼樣,還會不會記得我。”

旁邊的金髮男子說:“卡尼爾,你現在已經是血族之王,雖然只是咱們這個家族的。不過,以你現在的身份,更不應該去懷念一個不能跟你在一起的女人。”

卡尼爾淡淡一笑說:“別忘了,她當初最先愛上的人可是你,辛普森王子。”

辛普森心裡一酸,確實,自從茜塞莉雅的轉世回到落加山谷,他就開始後悔了。如果當初他勇敢一點,也許早已有了一個幸福的小家。可惜,他始終沒有那樣的勇氣,敢公然違背神定下的規矩。

而且,茜塞莉雅復活後,竟然成了卡尼爾的愛人,他這個做兄長的又豈能奪愛?

卡尼爾也沒有將茜塞莉雅納爲王妃,因爲她的特殊身份,更因爲她被神遺棄。倘若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犯了這個大忌,產生的後果是誰也不敢獨自承擔,也無法承擔的。

茜塞莉雅走後,卡尼爾將太陽神的雕塑從海里打撈上來,清洗後重新豎在神廟前面。因擔心再次被推倒,他特地做了個底座將神像固定。只是神廟尚未修繕完畢,怕工程造成的灰塵弄髒,所以用一大塊布蓋起來。其實他真想永遠不再掀開那塊布,因爲一看到神像,他就會想起茜塞莉雅。

見辛普森不說話,卡尼爾又說:“父親怎麼樣了?”

辛普森答道:“早上我纔去看過,他可能沒多少日子了。”

卡尼爾皺起眉頭,朝雨裡一彈,一粒暗藍色的光球飛出去,將遇到的雨水都包裹起來。他再將手一收,光球就飛了回來。

“我會替他報仇的。”他說。

辛普森默默地遞上一個盒子說:“給你,這個還是由你來保管比較好。”

卡尼爾一愣,接過盒子打開一看,竟然是那把匕首!他驚訝地看了辛普森一眼,把匕首抽出來觀看。

匕首依然那麼鋒利,發出刺目的寒光,卡尼爾撫摸着刀刃,不禁百感交集。

辛普森慢悠悠地說:“送她走的時候,我把匕首留下了。這是神賜予的禮物,不能遺失。”

卡尼爾喃喃地說:“可我把她遺失了。”

辛普森拍拍弟弟的肩膀說:“放心吧,你會找到一個美麗又合適的女孩,來做你的王妃的。”

天色漸黑,卡尼爾懷揣匕首離開辛普森,回到自己的房間。本來他現在可以住整個城堡最豪華的房間,可他不願意,依然住在自己原來的那個房間。因爲這裡有茜塞莉雅的味道,她曾經來過這裡,並在他的牀上躺過。

他把匕首放回原處,坐在書桌前發呆。杯子裡有個東西發出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起一看,原來是那塊小小的晶片,當初才認識蜜雪兒的時候,他從她的腦袋裡取出來的。

卡尼爾不禁笑了一下,捏着晶片仔細端詳。這塊晶片只和指甲蓋差不多大,他真的無法想像什麼人這麼殘忍,想要用這種東西來控制茜塞莉雅,他還爲此懷疑過她是別族派來的奸細。

把晶片放回杯子,卡尼爾將手掌覆在上面,用魔法封住。這樣,晶片就不會被別人拿走,或是不小心掉落了。他決定去看看父親,倘若莫南果真時日無多,他這個兒子總該在最後的時刻陪伴一陣。

穿過院子,幾隻血蝙蝠飛來嘰嘰喳喳地叫着,好像在邀寵。卡尼爾現在沒心情逗它們玩,就從披風裡拿出一個布包扔朝空中,任它們去搶。

“嗤!”的一聲,布包被撕裂,裡面是許多小血包。血蝙蝠們爭相搶奪,瞬間把血包分完,地板上留下斑斑點點的血跡,以及一些染血的碎布片。

“來人,打掃!”卡尼爾一聲吩咐,隱沒在樓層裡。

“是!王。”隨着一聲乾脆的應答,一個全身黑衣的佝僂老者從一樓的房間裡走出來,開始打掃。

卡尼爾走到一個位於角落的房間,站在門口的守衛立刻行禮問安。他嗯了一聲,守衛把門推開,他便大步跨入。

艾琳娜正在裡面泡咖啡,聽見有人進去,忙轉過身來看。見是卡尼爾,她又多泡了一杯。

“母親,父親好點沒有?”卡尼爾走過去,接過一杯咖啡說。

艾琳娜嘆道:“他的血氣在流失,新鮮的人血也不能保住,恐怕這回是凶多吉少了。”

卡尼爾緊皺眉頭朝牀上看去,莫南,這個曾經創造過不少輝煌戰績的血族之王,卻因三年前那幾次戰役中受傷而瀕臨死亡。此刻他已是形容枯槁,面如死灰,儘管身邊躺着幾個青春美豔的女孩,他也無法重振雄風了。

那幾個女孩都是人類,是從“食物”裡選出來的。因爲她們都很年輕美豔,卡尼爾特地挑選出來,讓她們爲父親提供新鮮血液。而且,她們的美貌也可以使一個男人爲之振奮,對恢復有一定的好處。

艾琳娜本來不同意,可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任憑卡尼爾安排。自從莫南受傷,無法處理政務,整個家族的事情就交由卡尼爾打理,她這個王后說話也漸漸沒了份量。

而今年年初,卡尼爾正式繼承王位之後,艾琳娜多少還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地位和存在。可莫南卻已好似透明人一般,逐漸從衆人的視線中消失。

辛普森也經常會來看望,但艾琳娜始終覺得他不懷好意,每次都要很緊張地陪伴左右,深恐他對莫南有什麼不軌。只要莫南感覺不好,艾琳娜就擔心是辛普森做了什麼手腳。只有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卡尼爾,她的心才踏實。

可是,由於之前的私下約定,艾琳娜將家族的聖像交給了辛普森。所以在卡尼爾面前,她也不敢說辛普森半句不是,最多隻是暗示一下。此刻見卡尼爾來看莫南,她那滿腹的怨氣就又上來了,恨不得將所有的不快都說給他聽。

不過,卡尼爾似乎並沒有聽母親囉嗦的打算。他徑自走到牀前,那幾個女孩忙從牀上爬下來跪地行禮。

“都下去吧,沒你們的事了。”卡尼爾皺了皺眉說。

女孩們不敢違抗,紛紛應道:“是,陛下!”說完從他側邊退着走出。

艾琳娜等女孩們都走了,不滿地對卡尼爾說:“卡尼爾,你想讓你父親死得更快一點嗎?”

卡尼爾頭也不回地說:“我只是想和父親談談,不需要外人在場。”

艾琳娜不高興地問道:“我也算外人?”

卡尼爾說:“這個,你自己決定。”

艾琳娜一聽,氣得有話說不出來,一轉身噔噔噔地走了出去,臨走還把門重重地砸上。

莫南聽到砸門聲,有氣無力地問道:“艾琳娜出去了?”

卡尼爾回答說:“是的,父親。我有事要問你,你不要瞞我。”

莫南嘆了一口氣說:“唉,我快不行了。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吧。”

卡尼爾直截了當地問:“當初在聖山,燃魔之淚是怎麼丟的?”

莫南聽到燃魔之淚,眼裡頓時溼潤了,激動地說:“本來收得好好的,是莫洛夫族的王子看上了勒森巴族的一個女孩,但那個女孩不喜歡他,拒絕了他的求婚。王子惱羞成怒,就買通勒森巴族的一個男僕盜走燃魔之淚。”

“哼,哪個男僕?”卡尼爾憤怒地問道。

莫南說:“他叫亞肯,盜走燃魔之淚後,還沒有來得及送給莫洛夫族的王子,家族就被貶了。亞肯不敢藏匿燃魔之淚,也不敢交出來,就悄悄將其從聖山上丟下來,落到人間。後來,他在勒森巴族與格里拉族的戰爭中死去,臨終時向我懺悔,把這件事情說了出來。不過,燃魔之淚的下落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卡尼爾憤憤地罵道:“真是便宜了他!要是讓我抓到,一定把他掛在懸崖上鞭打。”

莫南拉住卡尼爾的手說:“卡尼爾,事已至此,他已經死了,你也不要追究了。只要能找回燃魔之淚,我們家族就可能重新回到聖山。我沒有做到,你一定要完成!我們家族不能揹着這個罪名,在黑暗中活下去。”

卡尼爾點點頭說:“我明白,放心吧,父親。”

莫南說出這些往事,心情頓感舒暢。他回味着剛纔少女鮮血的美味,咂了咂嘴,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卡尼爾正要問他該怎麼去尋找燃魔之淚,卻感覺他的手很快冷下來。他驚訝地查看,莫南竟然已經死了。

“來人!”卡尼爾一聲大喝,艾琳娜立刻帶着武士衝進屋來。

武士進來後單膝跪地施禮問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艾琳娜也奇怪地問:“出什麼事了?”

卡尼爾轉過身,沉重地說:“父親,去世了!”

“嗷——”艾琳娜聞言一聲痛呼,撲到牀上大哭起來。

武士們也紛紛低下頭默哀致禮,爲莫南唱誦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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