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夏青曼一身清爽按時到了藏書閣,陸老爺子雖沒說話,但望向夏青曼的眼神卻沒那般凌厲了。
雖面積挺大,卻也還挺好打掃,因爲每天都打掃,又密封得緊,書只需要用雞毛撣子掃掃,書架用抹布擦一遍即可,費事的依然是那地板。
夏青曼和陸成鬆兩人剛過申時便是打掃完畢,陸成鬆去燒茶水,夏青曼則把耳房打掃了一遍。
耳房是藏書閣裡的人休息的地方,也是陸老爺子辦公的地方。擺了一桌子和幾把椅子,還有一排帶着鎖的櫃子。此處倒是沒要求夏青曼打掃,可夏青曼想着若她不打算總不能讓陸老爺子打掃吧,人家可是隻動嘴不動手的領導,因此沒人招呼也自個動起手來。
陸老爺子一進屋便是看到夏青曼在那忙活,面無表情道:“這裡又不用你打掃,瞎忙什麼。”
夏青曼的手頓了頓,道:“沒事,我就順道給弄乾淨了,省得還得您動手。”
陸老爺子皺起眉頭,夏青曼心裡一跳,不會是自個自作多情壞了事吧?停下手連忙道:“莫不是還有什麼規矩說是我不能碰這的?”
陸老爺子一副嚴肅的盯着夏青曼,“既然掃了今後就一直掃吧,這裡可不興心血來潮半途而廢。”
“哎。”夏青曼連忙應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她被認可留下來了?夏青曼顫顫的問道:“那意思是,我能留下來了?”
陸老爺子濃眉又是一緊,“這個也問,書讀少了就是傻,可別忘了之前你說過什麼,筆墨找鬆哥兒拿吧。”
說罷,陸老爺子便是拎着小茶壺不知道溜達到哪去了。
納尼?她說過什麼話了?
對了!夏青曼拍拍大腿,之前說過要讀藏書閣的書的,這讀藏書閣的書就要抄寫和讀後感,哎呦喂,這可把自己給坑死了!
夏青曼崩潰,要知道她的鋼筆字都差得一塌糊塗,又一直宅在家裡用電腦打字,好久沒動筆了,都快不知道字咋寫的了。
之前去銀行開戶,連個“整”字都想了老半天咋寫,總覺得看着不對,被那銀行的小老頭給鄙視死了。如今用毛筆抄書,這不是要她的命嗎。用不慣毛筆的,字都忒大,一頁一個字,會不會被踢出去啊。
“鬆哥,我死定了!”
陸成鬆剛跨進門,夏青曼便是哀嚎道。
“咋,咋了?”陸成鬆一頭霧水,手裡的水壺小心提着,怕把撲上前的夏青曼給燙着。
夏青曼把事說了一遍,直把陸成鬆給笑死。
“誰讓你當時誇大話,這下可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夏青曼哭喪着臉,“我哪知道還得抄書啊,我那破字陸老爺子看了非吐血不可,您可別笑了,我都快愁死了。”
陸成鬆收起了笑,安慰道:“反正也不限制時間,你慢慢練字慢慢抄唄。”
夏青曼對手指,她就是因爲沒耐性,所以那字醜得很。從前沒少說要練字,結果沒練兩天就放棄了,現在沒有退路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鬆哥,遊記的書都擺在在哪啊?”
夏青曼灰溜溜的從奔回來,方纔隨便抽了兩本,豎版繁體沒標點就算啦,還是古文得不能再古,看得她暈乎乎的,想找點有意思的偏白話文的書,翻了半天也找不着,便是尋外援來了。
“在一樓東邊第三排第……算了,還是我帶你去找找吧。”陸成鬆看夏青曼一副迷茫模樣,乾脆直接帶着夏青曼去尋書,省得說半天也鬧不清楚。
“嘿嘿,麻煩鬆哥了,打擾到你看書了吧?”夏青曼頗爲不好意思道。
陸成鬆做完每天的工作,便是在一旁靜心讀書,一副認真刻苦的模樣,與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樣完全不同。
陸成鬆雖是在藏書閣幹活,卻並未入奴籍,正努力讀書,今後也是要科舉考試的。陸成鬆的老爹從前也是和陸老爺子藏書閣這守着,每次幹完活便是在此處讀書,後來還科舉高中,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從五品下。
不得不說陸老爺子的子孫都挺厲害的,考中的不少,陸成鬆老爹這一代,最高的做到的五品,若非那一代之前入過奴籍,法律規定脫奴籍之人最高只能做到五品,興許會更進一步也不一定。而陸成鬆這一代就沒有這樣的約束了,屬於良民後代,也從未曾入過奴籍,因此不會有所限制。
長江後浪推前浪,陸成鬆這一輩也出了不少傑出人才,比上一輩更爲出色。
按規矩,跟着陸老爺子在藏書閣幹活的,需幹完五年方可進行科考,陸成鬆已是待了兩年多,還有兩年多便是可以參加考試。
與陸老爺子一同守這藏書閣的陸家子孫已是換了好幾撥,此處如福地一般,倒是出了不少人才,可陸老爺子依然固執的守着這個地方,讓自己的子孫到這幹苦活。
其實陸老爺子家早已富貴,在家也是稱老太爺的,有不少丫鬟小廝伺候,卻依然這般要求。
夏青曼不由唏噓,陸老爺子明白藏書閣的價值,並且用行動證明,只可惜這國公府裡的主子們卻是不重視,抱着個金蛋而不自知。
陸成鬆擺了擺手,“無妨,看一會總是要休息一下,否則就該成書呆子了。”
從前那藏書閣管事讓陸老爺子記憶太深,因此教導子孫時候,最忌就是成爲不事生產的書呆子。
“咋不在書架上寫明分類啊,省得還得叫你來幫忙,平時別人來借書也得勞煩你嗎?”夏青曼抱怨道,從前學校的圖書館多爽啊,只要在電腦噼啪幾下,就能把自個要找的書查出來在哪,是否有人借出,然後再去尋找的時候,便是十分輕鬆了。
陸成鬆不在意道:“有何勞煩不勞煩的,這是我該做的。”
夏青曼卻是不贊同,“話不能這麼說,提高效率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現在是因爲借書的人少所以如此一般倒也可行,若是借書的人多起來,或者哪天你有個什麼事,不是讓人對着一堆書犯傻了嗎?”
陸成鬆微楞,他第一天到這接替堂兄,堂兄便是告訴他明瞭這中所有是他的本分,若是記不住做不到,便是可以捲鋪蓋回家。後來考校合格老爺子才同意他到這裡來,從來以此能耐爲驕傲,視爲自個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卻從未曾想過是否要改變。
可夏青曼這一說,頓時豁然開朗。
“卻是我們墨守成規迂腐了。”陸成鬆道,話中的“我們”指的是他以及從前在這幹過活的家人親戚。
夏青曼笑道:“這裡一直沒什麼人來,沒在意也是正常,現在補上也不遲。”
若非陸成鬆和陸老爺子非自私自利之人,又是能牢牢霸住這藏書閣,夏青曼也是不想提這事的。雖說這樣一來倒是明晰了,可是卻讓陸成鬆少了一個不同於人的能力,從而缺乏競爭力,今後隨便哪個人就能輕鬆替代。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前世有些企業沒少幹過這種事,初始之時讓人把框架制度打好,讓人只要按照明文規定機械硬套便可成事,這樣一來就沒誰是不可替代的,新手入職容易上手,公司也不會被某些員工扼住喉嚨。
無論哪個企業,對不可取代的職員可謂是又愛又恨,一般企業都不會讓這種人太多出現,否則太容易陷於被動狀態,若是碰到刺頭以此要挾加薪或是被競爭對手挖走,那便是好一陣動盪了,於公司十分不利。
而職員則相反,只有保證自己與衆不同,非缺不可,才能更好的保證自己的利益,擁有立足的籌碼。
因此提議改革,也需看對象,如若陸老爺子他們有自個的算盤,饒是夏青曼有再多的主意也不敢輕易提出,省得功勞沒有反倒被踢了出去。
陸成鬆說幹就幹,先是與陸老爺子打了聲招呼,便是動氣手來,夏青曼看陸老爺子並未有異議,雖未言一語,卻也看出眼中的贊同來。夏青曼心裡終是踏實下來,看來陸家人確實不是那心底滿是小算盤的。
因只是把大類的標籤寫好貼上,因此也沒花什麼工夫,一會便是弄好了。陸老爺子只批了陸成鬆的字不夠大氣底蘊不足,倒也沒說其他。
夏青曼跟着陸成鬆忙完,便是扎進書堆裡尋那好看得懂字又不太多的書,結果又發現個問題來。這裡的書因裝訂方式,書脊是沒字沒書名的,夏青曼只能一本本翻出來,看看書名再翻翻內容。沒目的的尋書倒還好,總是要隨便翻翻的,若是有目的的尋找便是悲劇了。這裡類別分得很粗,一種類別有上千甚至上萬本,又沒個編號索引,真是能把人給找死。
這老國公爺畢竟草莽出身,不像那些書香門第出來的,因傳承對書籍收藏頗有研究,並未想得十分仔細。而當時藏書閣所尋的那個管事,又是個不事生產,家裡並不富裕書沒幾本的窮酸秀才,哪裡知道這些。
陸老爺子接手後,也多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這管人管事身上,而非書身上,因此倒是這般混沌過去了。
夏青曼強迫症又犯了了,書這麼沒有規律的擺着,看着總覺不得勁。大四實習的時候,她被安排在學校圖書館幫忙,每天都在幫忙整理書架,每次擺好看到數字按順序依次排列就有種滿足感,當時看到有人拿書不按順序放回去,到處亂插她就來氣,非要把數字弄順了纔開心,甚至有時候看到書被借走,缺了數字都覺不舒服。
不過若是真要整理這麼多書,那可是個極大工程,光細化分類就不是她和陸成鬆兩個能幹的,必須有些學識的人來才行。
動靜太大,非一兩句話便是可以敲定的,陸老爺子都需斟酌幾分,搞不好還得請示國公爺,她纔剛來還是不要這麼到處插手提意見的好,好似從前的人多傻似的,就顯擺自個主意多。
穩紮穩打,一切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