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拜見老丈人
“今年會試在即,我等齊聚京城待考,前幾日與宋氏昆仲相識,談及樑兄,均已久仰得很,故不揣冒昧,特來拜訪!”葉清臣彬彬有禮微笑道。
“歡迎之至,我來介紹,這位是襄州韓琦韓稚圭,河南府解試第二,也是昨日相識,已在寒舍盤桓一夜,寒舍還有兩位江陵府友人也同來待考,就請進去一會!”樑豐很高興,今科考試,狀元之才差不多都來齊,看來自己人氣很旺,訂閱率很高啊!
宋家兄弟和葉清臣聽了樑豐介紹,不免對韓琦刮目相看,原來這小小孩童竟也是個天才,才十五六歲,居然就是府試第二,不可小覷了。
大宋朝文風盛極,天下各地都有讀書人自發組織的文會、文社、書院等等,有的更禮聘名家登壇設講,啓迪舉子,交流學問,是以文人之間互相慕名拜會是極平常的事。宋氏兄弟和葉清臣均屬解試名列前茅,互相知名,一旦結識,少不得要月旦當世俊傑,於是無論如何排列,這個滿城爭說的樑玉田都是他們拜訪的首選。
五人進到樑家堂上,正直王英楊文廣等擼了袖子唾沫橫飛、興高采烈地與張揮交流最近東京“花市”新聞,誰誰誰被淘汰了,誰誰誰異軍突起獨樹一幟了,還有誰誰誰從良息影絕跡娛樂圈啦等等。然後又說雪裡梅很久以來都有些鬼鬼祟祟,高官巨賈家的堂會相約不斷,但她能推則推、能躲則躲。一個人貓在家裡不知道幹啥,反正最近比較好找。不過說也奇怪,這種半退休的方式居然沒被湮沒,相較前兩年好像還更紅了些。
才說到精彩處,見樑豐領了客人進來,只好收口抹嘴站起來打招呼。宋郊、葉清臣等都比這些人年紀大,也風花雪月慣了的。倒不在意他們談得粗鄙,只是礙於目前幾乎是保送生的身份,不好參與進去。又加上那幾個粗人。平日也極不耐煩跟文士打交道,雖然竭力顯得很有禮貌,仍難免格格不入。氣氛就有些無聊。楊文廣坐的焦躁,乾脆起來邀大家一同校場去玩玩騎射,幾個殺雞都不敢的書生哪裡敢去?連連擺手,只有張揮大爲興奮,報名要參加,於是楊文廣等拉起張揮就走,高雙卯要附庸風雅同舉子們說話,便和鄧聖留了下來。
那幾個老粗一走,氣氛頓時顯得優雅許多,樑豐也鬆了口氣。看來不論哪朝哪代,文武之間都不易相處啊。
開始大家都還談論些詩書,忽然覺得有些無聊。都是死記硬背功夫了得的,所學也大同小異,這時候互相考較也無甚意思。話題便慢慢轉換,一直說到了天下大勢。
“方今四海安寧,物埠民豐,實乃我大宋幾代天子之功,纔有此盛世啊!”宋郊說道。
“是啊,不過人無近憂。也有遠慮,可恨幽雲十六州遲遲不得收復,我朝失卻屏障,不免日夜耽耽,須隨時防着遼人南下,真是讓人如鯁在喉,吞吐不得!”葉清臣接話。大家都對葉清臣的話深以爲是,紛紛點頭。樑豐只是不插話,很有興趣聽聽這一科風雲人物對邊事的議論。
“小弟以爲不然,契丹與我朝交好以數十年,寇公當年澶淵之盟一舉成功,換來兩國太平無事,雖邊境時有些小小摩擦,不過如身體髮膚偶有癢痛,平常事耳。倒是近來党項異動頻頻,不可不防!”韓琦忽然插嘴。
“哦?稚圭兄何出此言?”古人規矩,只要是平輩論交,不論自己比別人大多少,也不能直接稱弟。這是一種禮節和客氣。問話的是宋祁。
“小弟也是胡亂猜測的,近來聽說邸報均有議論,趙德明已經仿我大宋故事,立了趙元昊爲太子,趙德明這廝最會附強欺弱,最近迎了遼國興平公主爲太子妃,意在借重遼國爲靠山。恐怕其狼子野心,轉眼便要顯露了。”韓琦接着說道。他幾句話說完,樑豐佩服萬分,小小年紀有如此見識氣度,真不愧是天生開掛的!
“區區夷狄小族,不知仰賴天恩,歸順大宋,偏要去和遼國行苟且之事。如今不同平時了,寇公領着永興軍路,王都指又陳兵於永興、秦鳳相交處,若那趙德明俯首帖耳倒還罷了,但有異心,我大宋即可一舉滅之,順勢收回河套,豈不美哉?”葉清臣說道。字裡行間充滿了樂觀浪漫革命主義情懷。
韓琦人小鬼大,一聽老葉如此說話,便知話不投機,馬上住嘴。
“子京兄怎麼看?”樑豐見宋祁一直老老實實坐在旁邊不說話,挑逗挑逗。
“我贊成稚圭兄的說法,党項逐年坐大,近幾年又將吐蕃回紇打得大敗,野心一旦膨脹,極難收拾,早晚不免成爲我大宋肘腋之患!”宋祁想了想,答道。
“唉,聽了兄等高論,在下如夢初醒,不過我大宋武備齊整,兵多將廣,料也無事。”樑豐笑道。
“呵呵,玉田兄真做如此想麼?在下可聽說玉田兄曾與寇公談及邊事,寇公對兄大是賞識啊!”宋郊忽然笑道。
這話把樑豐嚇了一跳,原以爲自己只是小範圍說說的事,怎麼就傳到這個未來宰輔耳朵裡了?他不知道老寇是個愛才的大嘴巴,但凡他看上的人,必定不假思索四處獎掖提攜,還要舉例證明的,一來二去,知道樑豐立場的人比比皆是。
樑豐心道糟糕,這麼一來,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大大方方議政時,必定有許多厭戰的鴿派多有提防,其中不免還有劉筠、李迪等跟自己有些不妥之人。那時候要想進言,恐怕就難了。
這時候他只好乾笑兩聲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時寇公並未戍邊,王都指也未上任,當然是有些擔心的,現在有他兩位鎮住,也可以放心了。”這話雖然說得牽強,不過也好像解釋得通,所以基本上沒人追究他心口不一。
當天張揮他們肉包子打狗,去了就沒回來。樑豐安排小型宴會,隆重宴請宋郊、宋祁、葉清臣、韓琦、高雙卯、鄧聖等六人,席間相談甚歡,盡興而散。樑豐留宋、葉三位在家住下等待考試,三人婉拒,順路搭了高雙卯家馬車回客棧休息。
這一次,樑豐便把張揮、韓琦和鄧聖強留在家裡住着,幾個互相幫助,讀書交流,時不時地宋家兄弟和葉清臣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舉子登門拜訪,常常切磋,只待會試的日子到來。
樑豐變了生活方式,每天和韓琦他們聊聊天、談談學問,時不時又夥同張揮出去找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一番,還要抽空跑去跟雪裡梅幽會。倒覺得日子比以前忙了、充實了、還刺激了!
馮程程也不方便來,只好自己登門拜訪,可哪有家裡方便自在?兩人還要假模假式地旁邊安排人監督着說話,急得那丫頭恨不能捲起鋪蓋就跟了他回家。馮拯身體不如去年,看在眼裡,也覺得時間差不多夠了,就寫了信叫大兒子從廣西請假回來探親,順便把丫頭的婚事給操持了。程程妹子這才轉煩爲喜,美滋滋地每天準備嫁妝和婚禮,憧憬未來,感到充實了許多。
如此匆匆,轉眼就到了冬月,朝廷已經下詔,冬至節後十日,大宋進士科開考,考場國子監,主考李迪,副主考晏殊。原副主考陳執中前番家庭管理不嚴,引起打架鬥毆事件,罷了主考,新授鞠詠爲天章閣待制,太常博士,監察御史,替爲副主考。班子就這麼架起來了。
樑豐正在家裡抓緊消化知識,練習文章,這天忽然接到馮家來貼,說是馮家大爺從廣西來了,要見他一面。
老丈杆子來了,應該去拜訪的。趕緊依約第二天穿的齊齊整整,頭髮梳得蚊子都要拄柺棍,方纔叫錢孝儀備了厚禮,拿了名帖,規規矩矩上門拜見。
大冬天的,又沒幾步路,但大舅子馮程焯還是依足了規矩站在大門外等候。見他過來,急忙上前,兩人翹起屁股相對打了一個大躬,才笑嘻嘻地攜手進了馮家。
馮家書房裡,老太爺馮拯腿上搭了個氈子靠在椅子上,面前火盆燒的旺旺的,左側坐了個四十來歲,神色肅穆威嚴的中年男人,便是馮程程的爹馮行己了。
樑豐快步上前叉手行禮:“見過樞相、見過呃伯父!”
“嗯,免禮吧,你可好久沒來見我這老頭子了,呵呵,聽說你家裡來了幾個舉子,每日相互砥礪攻讀詩書,可準備好應試了?”馮拯笑眯眯地問道。他愛屋及烏,否則難得有這麼和藹的時候。
“是,孩兒正在用功讀書,把握不大,但試一試也無妨。”樑豐自稱孩兒謙虛道。
“樑豐,我聽說你名氣挺大,官家、太后都對你另眼相看,老太爺和幾位相公也極器重你。望你不要驕躁,還須沉下心來好生做人做事纔是。”馮行己道。
他對這個女婿事蹟聽了不老少,第一次見面,彬彬有禮溫文爾雅,說話也謙虛,聽說對程程也是極好。對父親安排這樁婚事很滿意。不過客套話少不了,還須叮囑幾句,才顯得出老泰山的氣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