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過來時已在母親的寢宮中。
我聽到母親在憤怒地指責宇文昭。她的聲音由一貫的輕柔婉約已變成了尖利高亢:“宇文昭,如果你想我們母女的命,可以,你明說,犯不着這樣得逼我們!什麼太后,什麼公主,我知道我們早成了天下的笑話,可你真想你宇文家也是個笑話嗎?棲情和宇文清的婚約,當真只是廢紙嗎?如果是,你趁早把棲情賣青樓去,要丟臉,大家一起丟!”
宇文昭唯唯諾諾,低聲下氣只是求恕,答應着一定回去嚴懲不肖之子。
看來溫柔的女子偶爾發一次脾氣,效果要比溫言婉述有用得多。
末了,母親道:“你也別哄我什麼嚴懲什麼處罰。你自己的兒子,自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會爲了清兒的媳婦就去罰弘兒。只是你記住了,棲情是我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寶貝心肝,你們父子若敢再來傷她,便是拼了我這條命不要,我也不會饒了你!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蹬了腿去見先皇,也比活着受你們羞辱強!”
母親說着,已是嚶嚶哭了。
宇文昭手足無措,只是陪笑,將母親擁在懷中,溫言安慰。
到了這一地步,母親只怕也只得見好就收了。
我暗暗嘆氣,裝作睡着,不去聽母親凌厲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漸漸化作細細的喘息。
安亦辰說得不錯,母親是宇文昭的玩物,她倚賴着這一點,才維繫了可憐的大燕王朝和我們可憐的姐弟。
這樣發展下去,未來,我也必是宇文氏的玩物。
今日逃過了宇文弘,來日逃不過宇文清。
最高貴的皇甫姓氏,已被玷辱到如同腳下塵埃,微賤無比。
是晚宇文昭留宿於母親寢宮。而我因母親不放心的緣故,則由夕姑姑伴着,睡在母親寢宮內的暖閣裡,與宇文昭和母親的房間只一牆之隔,打個噴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六歲之前,我便睡在那裡,爲的是方便母親時時照拂探望;後來父親到底嫌我小人家礙事,叫人將我搬了出去。
此時我年紀已長,睡在暖閣之中,宇文昭雖是無恥,到底有些顧忌,自然無法盡興,想來心裡必定不痛快。
估計母親也就希望逼得他不痛快,才能激起他的怒火來,好好教訓宇文弘一頓,以便爲我出氣。
但連母親也不會想到,她的這一安排,正好把我救安亦辰的嫌疑,洗涮得乾乾淨淨。
三更之後,皇宮之中喊殺震天,宇文昭驚起,親去督戰,一直鬧到了四更天,方纔安靜下來,只留下數十具屍體。有皇宮侍衛,有不明刺客。
而宇文昭氣急敗壞,親自帶了人追擊出城,至午時方纔回宮,卻是空手而返。
我暗叫夕姑姑去打聽具體情形,卻是安亦辰三更時分仗了自己才恢復了幾分的武功,暗潛出宮時被侍衛發覺,險些不敵被擒。此時皇宮中忽然擁入大量高手,拼死保護安亦辰,在丟下幾乎一半人的性命之後,終於成功將安亦辰救出,逃離京城。
宇文昭因安亦辰半夜突然在宮中出現,認定必是宮中暗中有人勾結安氏,救了安亦辰,一回來便命徹查此事,要求務必查出內應何人。
我一晚上都在宇文昭的眼皮底下,半昏半睡,料他再多疑也不會疑到我身上來。
[下次更新:8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