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我們再度起程,奔向黑赫。
這一次,我讓他們又騰出了一輛馬車來,讓給白衣和顏遠風乘坐。
顏遠風一向騎馬,但他身體狀況雖已恢復不少,但我只瞧着他蒼白麪容,心下便不放心,一定不許他騎馬了。橫豎此刻跟隨的騎兵,大多是忽哲的手下,有忽哲的帶領,應該可保無虞。
白衣看來好生文弱,即便我知道他的身手相當高明,也不忍讓他騎馬。而他也似乎更樂意乘車,一路之上,我都聽得到那空曠到孤寂的壎聲,以極悠緩而沉鬱的曲調,慢慢從那輛馬車飄出。
於是,一路再不覺寂寞,心裡滿滿的,都只那清鬱的壎聲。尤其看到在白衣每日三次的看護下,母親的身體日復一日恢復過來,我終於感覺出,因緊抿而僵硬的脣角,開始向上泛起如薔薇花瓣般的美好弧度。
三日後,我們平安到達了黑赫邊境,隔了紗簾,遠遠便見一隊人馬高舉代表黑赫的飛鷹大旗,立於界碑處守侯。爲首那人看來甚至是瘦小,坐在高頭大馬上,竟如一個孩童一般。
但忽哲等人遠遠見了那人,立刻全體跳下馬來,步行向前,向那人恭身施禮。
那人點了點頭,下了馬,將繮繩交給部屬,快步迎向我和母親的馬車。
“黑赫國昊則,奉父汗之命,前來迎侯蕭太后、銜鳳公主!”居然是個稚嫩的童音。
我心中好奇,忙撩開珠簾,細一打量,才發現來者竟然真的是個男童,頂多十一二歲,圓圓臉兒,大大眼睛黑白分明,長長睫毛,瞧來十分可愛,卻不知黑赫爲何派出這麼個小不點來迎侯我們?
慢着,他說父汗?莫非是欽利可汗的兒子?欽利可汗在迎娶我大姐雅情之前,也有過一名妻室,但早年亡逝;想來這孩子便是欽利可汗前妻所出了。
而母親身體略有平復,已叫人挽住他,道了謝。
昊則明亮的眼睛撲閃撲閃,從母親身上又轉到我身上來,笑得甜蜜蜜:“啊,你就是銜鳳公主麼?長得可真好看!我再沒見過長得比你好看的女孩子了!”
給一個小屁孩稱作好看,這感覺還真像心口給人撓了一下般只想發笑。但這小傢伙是欽利的兒子,黑赫的王子呢,算來雅情也算是他的嫡母,那我也就是他的姨娘了!
所以我也顧不得笑話他,正了正身子,笑道:“昊則王子過獎啦!我大姐纔是出了名的美人兒呢,叫你父汗娶了回去。”
昊則咧嘴笑得可愛無比:“雅情閼氏,嗯,也好看。可和你的好看不一樣。”
他還生怕我不明白,又加了一句:“你不一樣。”
可我還是不明白我有什麼不一樣的。只是我聽他沒叫大姐作母親,心裡有些遺憾,估計這個侄兒不太好認,只得含糊道:“嗯,昊則王子前來相迎,一路辛苦了!”
昊則卻似有些失望,小巧的嘴角耷拉下來,哼了一聲,道:“這麼客氣,你沒當我是自己人!”
說完恨恨地跺一跺腳,自顧上了馬,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