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約抓住了他話裡的重點,氣急道:“你……你在疑心這孩子……這孩子……”
我說不出口,淚水卻已不爭氣地滾了下來。他在疑心這孩子不是他的。
而安亦辰的下一句話,更叫我心寒到哆嗦:“不是疑心,是斷定。”
他擡起眸,黑暗中,依舊辨得出如烈火般的煜煜閃光:“如果我沒記錯,在你離開我跟隨宇文清出逃前一天,你來過癸水。而你回王府,才一個月,哪裡來的一個多月近兩個月的身孕?”
我這才恍惚記得,去救宇文清的前一天,安亦辰曾向我求歡,我因宇文清之事毫無興致,藉口癸水來了將他拒絕。我又怎知,這事會造就現在天大的誤會?
我忙抓住他的手,解釋道:“那天我心情不好,隨口撒了謊。”
“是那天在撒謊,還是如今在撒謊?”安亦辰漠然問我,結實的手掌潮溼而沁涼,脣角自嘲般的笑意如浮光掠影般飄泊着:“皇甫棲情,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想和我過一輩子;而我,也是真心實意想護你愛你一輩子。我願意做你的依靠,哪怕這只是你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但我還是個男人。”
他親了親我的額,將我擁抱了一下,久在被衾外裸露的肌膚瞬間將涼意傳遞給了對方。
我打了個哆嗦。
安亦辰爲我將寢衣披在肩上,自己卻披衣下牀。
淡緋色的霞影紗如水綿聯晃動,連安亦辰的聲音也在晃動,如隔了水紋般聽不清晰:“我和宇文清的孩子,你只能選一樣。但不管你選哪樣,你都休想再踏出秦王府半步。我不會……容下那個小畜生……”
門吱呀一響,又被帶上,臥房中已沒有半點聲息。
窗外,砌下春寒,蟄鳴啾啾,落花無聲,清月撒輝,銀霜滿地。
他應當踏了那清霜白石,又住回他的書房去了。
我過了許久才從驚駭中醒過神來,撫住自己的小腹,很想痛聲號啕,卻知號啕再大聲,安亦辰也不會再回頭,回頭多看我一眼。
他有多喜歡我,就應該有多恨我。
可是,他爲何就不相信,我懷的,千真萬確是他的骨肉呢?
或者,沒有了信任,我們之間的愛情,已經和泡沫般脆弱不堪一擊,甚至只是風吹影動,便足以破碎,成爲飄緲的虛無,連感覺到它,都變得異常艱難。
那一晚,我做了很多的夢,流了很多的淚。
最多最重複的夢,就是我落到了一個泥潭之中,拔足不出,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眼看着那厚濁的泥漿已淹沒我的胸膛,我的脖頸,我的下頷。
我大聲地呼救,我甚至已看到了顏遠風正陪着母親在一旁的草地說話,看到蕭採繹微笑着在昭陽殿前舞劍,看到宇文清正持了一朵月芙蓉發怔,看到安亦辰正和夏侯皇后激烈地爭吵……
他們離我都不遠,可他們都聽不到我的求救,依舊專心做着各自的事。
而泥漿已掩住我的口鼻,讓我無法呼吸,讓我憋悶窒息到快要死去……
然後,我滿身冷汗,滿臉淚水,抽泣着哭醒……
第二日自然是病懨懨的,頭暈腳軟到幾乎無法下牀。
夕姑姑早知有些蹊蹺,一早便在房外侯着,見我遲遲不起,便推了門進來。
“公主,公主,你怎麼了?”她一撩開幃帳,已失聲驚叫起來。
我便知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可怕了。
“夕姑姑……”我顫着身子,抱住夕姑姑溫暖的軀體,驚慌地喊着,喉嚨已是嘶啞一片,舌頭僵硬得幾乎拖不出音節來。
“這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昨天……不還是好好的麼?”夕姑姑也是驚慌失措,高聲喊着。
“他不相信我。”我木然地瞪着壁上燃了一夜,終於燃到了盡頭的小燭。長長的燭淚,順了蠟臺垂下,蜿蜒柔順的線條,勾畫着淚淚相疊的悲慘和無奈。
我說得不甚清晰,但夕姑姑還是聽明白了,脊背僵直了一下,扶正我的身軀,急急問道:“怎麼會呢?你們不是和好了麼?他……他還認爲你和宇文清有染?”
我們的和好,在安亦辰看來,只是因爲捨不得而不得不進行的一種讓步。他對我的感情,強烈到可以容忍我與他人有染,可到底無法容忍我爲他人生下一個孩子,頂着安氏的名義。
他不相信我的清白,所以,根本無法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
林翌等人已被調開,我的身畔,除了夕姑姑,幾乎沒有可以依賴的人。而如今能幫我的,也許只有她了。
努力凝定了心神,我將昨日安亦辰的話一一說了,也告訴了夕姑姑當日藉口癸水拒絕安亦辰之事,吸着鼻子道:“夕姑姑,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絕對不要再失去這一個。——天又知道,再丟了這個,我還能不能再懷上下一個孩子了?”
“我會去找王爺說,我不會讓他發瘋打掉自己的孩子。”夕姑姑蓄着淚,爲我梳理長長的黑髮,低低地勸慰我:“王爺心裡頭只公主一個人,我好好和他說,他必定能夠想明白。……你的身子,也經不起再次小產了,我不許他把你的性命開玩笑!”
我略略安定,抱住夕姑姑的身體,才漸漸闔上眼,安寧地睡了片刻。
而夕姑姑一直抱着我,如同小時侯一般,用瘦弱的臂膀撐着我身體的重量,以翼護的姿態將我懷在她的懷抱裡,直到茹晚鳳神情忐忑地端來一碗藥。
濃重的藥味讓我皺了皺眉,立刻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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