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長寧倒沒想到自己離開桐城一晃就一年了,每天都會有桐城的消息傳到他手裡來,已經形成習慣第一要看劉管事帶來的消息,他怎麼也沒想到孫小菱居然是當年救自己的那個小丫頭,雖然孫小菱跟以前一樣的貪婪、市儈、耍小聰明,但尹長寧不知道孫小菱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孫小菱想着法地接近自己,會不會就是因爲貪財,明明有着最救過自己那麼有利的條件,但孫小菱所有接近的方式都沒有用救過自己這事,這讓尹長寧有些想不明白。
管豐打開劉管事的信箋,看了一眼道:“王爺,那個孫小菱前個月無故消失了!”
尹長寧聽了愣了一下,剛開始劉管事來的信箋都是告狀的居多:孫小菱和看東門的老兒打了一架;孫小菱偷了王爺的私藏老窯;孫小菱喝醉了,賭錢賭輸了,在正門口睡了一夜……。尹長寧甚至覺得七七所做的這些都是爲了看自己有什麼舉動,偏他尹長寧絲毫不爲所動,還讓人告訴孫小菱自己再也不返桐城的消息,孫小菱果然絕望了,除了喝酒,淘氣的事越來越少了,那劉管事大約見都未有任何回覆或處罰,告狀的話就少了,加之後來孫小菱出格的事也越來越少,於乾脆沒了孫小菱的消息了,今天突然又出來了一條,居然是孫小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消失了,尹長寧有些吃驚:孫小菱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底會是個什麼模樣?
管豐鬆了口氣道:“王爺,這孫小菱就象只蒼蠅死皮賴臉地纏着您,這次總算有些自知自明瞭!”
尹長寧聽了沒由得覺得空空落落的,管豐看尹長寧的臉色,忽意識到,這條消息沒有讓尹長寧高興,他有些害怕地看着尹長寧,是不是真的是那些花花草草見多了,生了與衆不同的心思!
七七到“百花樓”沒有幾天,便覺得來這裡來對了,怎麼住着都比王府住着舒服,看來“百花樓”這種地方真的是非常適合自己。
因爲做女人常嚇着那些明顯比自己還醜的人,七七決定還是如以前一樣,乾脆把自己當個男人好了,於是依舊一襲青衣,不是尹長寧那種繡着金線非綢即緞的,是青麻布的,束髮着靴,爲了讓自己的形象豐滿一點,七七花銀子制了一柄黑棗木的白紙扇,正面有一幅山水,還是覺得與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合,於是找那代人書信的在正面提了四個字“銅錢公子”,背面提了四個字“愛煞銀子”,那代書信的人一看,寫完了,也沒敢七七銀錢,只求趕快打發了事,七七莫名其妙被攆走,又將失而復得的那塊玉牌懸在扇子下,幫那方珍珠做起了欺行霸市的事情來。
這幅扇子一招搖出來就震煞了桐城,沒多久大家都知道“百花樓”有個什麼也不會做,卻愛煞銀子的龜奴銅錢公子。
什麼也不會做的蘇七七通過寫“銅錢公子”與“愛煞銀子”這八個字,不過月餘發現了自己的長處,就是特別會殺價,常能把人家的肉價錢殺成白菜蘿蔔的錢;到人肉販子手裡買小姑娘,她也經常可以淘些便宜的貨色回來,七七心裡是憎恨這些人肉販子的,知道不賣給“百花樓”,一樣也會買給別家,於是殺起價也是心不慈手不軟的,直可以殺得那些人肉販子真的快要跳樓了。
方珍珠一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跑腿一步三喘的七七到底不是一無用處,殺價倒真有些本事,便如伯樂般用起七七這匹千里馬了。
七七剛從人肉販子手裡花低價錢賣了兩個準備扔進火坑的小丫頭,正要回房休息,卻聽那頭牌青裳取笑道:“銅錢公子又把哪家販子的心頭肉給挖來了!”
七七擡頭看了青裳一眼才道:“裳姐姐今個兒怎麼一大早就起了?”
青裳聽了捂着嘴笑道:“銅錢公子,你不是長裳姐幾個月嗎?”
七七嘿嘿一笑道:“這‘百花樓’的姑娘都是本公子的姐姐,尤其是裳姐!”
青裳便嬌媚地笑道:“銅錢上來幫姐姐捶捶腿,姐姐賞你桂花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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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一聽便道:“好姐姐,銅錢這把人交了就來!”
青裳便道:“那你快些,否則姐姐把桂花糖都吃了!”
七七急道:“你可別的,多少給銅錢留一些!”
方珍珠聽了搖了搖頭,留了七七,她倒沒給大夥交待雌雄,沒想到整個“百花樓”除了她就沒有一個人想到七七是個雌的,尤其是樓裡的姑娘特別喜歡拿七七開玩笑,而且大家都知道七七特別喜歡吃桂花糖,即便在咳嗽的時候,也不忌會,七七倒也樂呵呵地由得大傢伙拿她玩笑,吃着大家的桂花糖,今天幫這個捏個肩,明天幫那個捶個腿,整個一個偷香竊玉、好吃桂花糖的銅錢公子形象。
七七交了人幾步竄進青裳的房間,卻見青裳懶懶地躺在雲榻上,一見七七便道:“來晚了,桂花糖沒有了!”
另有一個小紅牌聽了笑道:“青裳姐姐口裡不是還剩了一口,就賞給銅錢吃吧!”
七七笑了一下,見正中的桌上擺着桂花糖等零嘴,便坐了下來,伸手拿了一塊放到嘴裡道:“裳姐姐這裡的桂花糖就與別處的不一樣,吃進嘴裡都要香甜些!”
那小紅牌一聽笑得更是花枝招展了:“裳姐姐口裡的桂花糖還要香甜,你不信就吃一口!”
七七也樂了道:“裳姐姐,你就賞銅錢吃一口吧!”
青裳聽了啐了兩人一口道:“沒臉沒皮,也不知道羞恥的!”
幾人坐下來,便有人道:“銅錢,你把外面聽來的故事或者好玩的事說來給我們聽!”
“百花樓”的姑娘沒人翻牌子,是不能出“百花樓”的,平日裡沒事時最喜歡的就是七七來講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故事,七七才發現自己除了貪婪無比、殺價夠狠,還有一個本事就瞎編一氣故事,尤其在一羣美女面前,她吹起來連眼都不帶眨的。
七七進樓來沒多久就知道這個青裳算得上帛瑗的紅顏知已,自然多留了五分心,是有心接近,沒想到那青裳也並不討厭她,七七不能從尹長寧身上下手,只得改弦易轍,把心思動到了一直未曾北歸的帛瑗身上。
一邊給青裳捏着肩膀,七七一邊裝做不滿地道:“今天銅錢在街上聽說韻王的妃子來了桐城!”
青裳哼了一聲,七七便道:“銅錢從那轎簾縫裡見着那妃子的模樣!”
便有人替青裳道:“那妃子長得好看嗎?”
壓根沒看着韻王妃的七七哼了一大聲道:“能好看吧,聽人說是什麼尹相的大姑娘,你想想,尹相的大姑娘能長得好看嗎?”
大傢伙便有些奇怪地問:“尹相的大姑娘爲什麼長得不好看?”
七七便道:“就尹相那麼個糟老頭,能生出什麼好看的閨女!”
便有人道:“聽上寅的同行講,尹相長得極是美貌的,還有什麼番安之貌、宋玉之才的稱號!”
七七哽住了,又聽人道:“聽人講,那尹相的大姑娘是韻王妃,而韻王的大妹也就是大公主是歆王妃呢!”
七七見沒人追究自己的錯,於是也忙參於道:“大周的王爺都帶音字,是不是都好樂律!”
一個小紅牌用手指戳了七七一下道:“沒一點見識的東西,還喜歡裝神弄鬼的,這大周的歆王原是大司馬尹長寧,因爲戰功高,所以破例立爲王儲,就這桐城都是他打下來的!”
七七愣了一下,她已經很久沒聽到尹長寧這三個字,再一聽到,心口依舊痛得跟針在扎一樣,回過神發現青裳似乎也面有戚色,有小紅牌便道:“這些事還是少議論爲妙,別忘了咱們這‘百花樓’現在也歸官家的!”
於是大家便議起了別的事情,七七再沒心思講什麼了,因爲她與青裳鬱郁不歡,所以大家也就又聊了一會就散了。
回到房間裡,七七看着扇子下面掛的那塊玉牌沒由得生起氣來,無端地想扯下來扔到火盆裡,幾下沒扯得下來,氣得猛拍到桌上,硌得手痛,擡手一看手心竟然出血了,那玉牌也讓她拍碎了一小塊,七七見玉牌破了一角,沒由得開心起來,胡亂地拿了東西將手心巴了起來,拿起扇一抖,將那碎掉的小半塊玉抖到地上,便開心地搖出了房間,剛一出門就遇上了方珍珠,一見七七便道:“銅錢,庫裡還差十匹緞子,你這會有空就去買齊了吧!”
七七點點頭,那方珍珠又道:“對了,還備四十壇杏花露好了,這是韻王爺最喜歡的,這陣子他又來得多!”
七七一聽搖着扇道:“大當家,不是聽人講韻王妃來了,怎麼反來這地多了?”
方珍珠聽了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不方便告訴你,韻王與韻王妃關係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唉,反正在上寅城只有歆王爺與大公主極是恩愛的!”
七七沒想到今天真夠晦氣的了,一下就聽到與尹長寧有關的事兩件,她決定找個地方消消晦氣,便道:“大當家都中午了,銅錢還是快些把事辦妥當比較好!”
方珍珠便道:“還按上次那價,你去帳房支銀子吧!”
七七一聽支銀子,最是喜歡,一溜小跑就走了,方珍珠搖了搖頭。
支了銀子,七七便腳不着地地忙碌去了,不過兩三天便將那緞子與杏花露備齊整了,人家賣緞子的司機孝敬了她幾錢銀子,七七尋了家酒肆也便忘了尹長寧和那些個人與自己的深仇大恨,甚至覺得這事都已經遠去了,投奔了珍大娘子,才知道人活着是爲個啥,每天兩杯桂花釀和着一牒滷花生、幾塊麻油豆乾,日子已經達到了十歲那年的企盼,七七已經非常滿意了,那個蘇七七就讓她死了吧,自己現在是活得有滋有味的銅錢公子。
喝了個微醉,七七邁着方步踱進了“百花樓”已是燈紅酒綠的時候,七七本想蹩進自己的屋子,倒頭好好在大睡一覺,一個小丫頭見着七七便道:“銅錢,幫我把這個送到青裳姐姐那裡,在‘水月軒’,她那裡有貴客,可耽誤不得!”
七七一見是罈老酒,知是“百花樓”裡最好的,青裳那裡經常出現的都是些銀子多得花不完的主,這種老酒別的地方五兩銀子撐死了,但送到青裳那間房裡至少得要五十兩銀子,七七有時非常佩服方珍珠敢定這樣的價,但這種價偏偏就有那些個腦袋大的人要買。
七七對青裳的住處熟得閉着眼都能摸進去,不知咋弄到“水月軒”去了,據說光包那“水月軒”一晚就要幾百兩銀子,但經常都是客滿,七七抱着酒自然過廊繞柱地,很快就來到了“水月軒”,遠遠就聽到那裡傳來一陣優揚的琴聲,七七是個琴盲、樂盲,雖然她喜歡這些個燈紅酒綠的東西,但一竅不通,喜歡也是喜歡它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