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這會兒大家的關注點都在方雄和武林大會上,暫且忽略了他們。
方雄前往的方向似乎是後山,夏楚悅追了一段路,便失去了方雄的蹤影。
“這邊。”鳳斐拉住夏楚悅,躲開岳家的下人,向後山快速趕去。
龍希寧看見兩人親密的動作,眼眸冷沉了幾分,卻仍然小心地跟在兩人後面,沒有泄露自己半分氣息。他倒要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夏楚悅和鳳斐追到後山,並沒有看到方雄的影子。後山是入天的高峰,有一條瀑布,還有一個水池,水池連着溪流。綠樹成蔭,芳草紛飛,還有一片菜園子。
一目瞭然。
龍希寧在離兩人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便停了下來,躲在一棵樹後,偷偷看着他們兩個。
夏楚悅目光如炬,仔細地搜索着地面,想要找到方雄來過的痕跡。
鳳斐見狀一笑:“你能聞到他的氣味?”
夏楚悅充耳不聞,她自然沒有狗鼻子,但多年來學的偵察之法卻不是白練的,這裡是後山,地面上長了許多草,通過草的折損方向和程度,有時候便可追蹤到從草地上經過的人。
冬天,野草一般都會枯萎,而岳家莊又建在陡峭的泰山山腰上,按理氣溫應比山下更低,但這後山卻沒有遵循這個規律。外面是嚴冬,這裡卻溫暖如春。
她在地面上找到了一些痕跡,但被踩踏過的草不少。她看了眼兩人走過來的路,對鳳斐道:“你走兩步我看看。”
她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鳳斐挑了挑眉,沒問什麼照做了。
鳳斐是練武之人,下腳極輕,從草上踩過去,也只將草踩得彎了腰,等鞋底離開了,一些草便頑強地直起腰來。
夏楚悅又讓鳳斐用輕功試一試。鳳斐依然沒有異議,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龍希寧在遠處看得莫名其妙,風飛在幹什麼?
鳳斐則猜到了夏楚悅的用意,等他用輕功試過之後,夏楚悅還沒說話,他便道:“方雄的輕功沒我好,我已經將內力壓制到七層,和他展現出來的差不多。”
夏楚悅秀眉上揚,看了鳳斐一眼,果真是聰明人,她不用說他自個兒就領悟出來了。
於是,兩人一起對比了草地的痕跡和鳳斐踩出的腳印。用輕功踩出來的腳印對草的影響很小,但是仔細觀察,還是看得出的。二人尋着草形成的的微不可見的腳印,向着南邊走去。
最後他們停在了小池子邊。
二人對視一眼,一同看向池子後面的瀑布。
“我先去看看。”鳳斐開口。
夏楚悅望了一眼飛流而下的瀑布,眼眸微沉,雖然後山溫度適宜,可那瀑布水冰涼無比,且下衝之力不小。
“我有內力傍身,無礙。”鳳斐安撫了一句,不待夏楚悅點頭,便運起輕功飛了過去。
夏楚悅學了一段時間的內功,現在也會輕功,但她內力不足,想要獨自飛過瀑布是不可能的。看着穿入白色瀑布消失的背影,夏楚悅緊抿着脣,一動不動地望着水流不斷下墜的瀑布。
龍希寧微微眯眼,他們倆到底在幹什麼?他眼珠一轉,看向形單影隻的夏楚悅,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帶她走!
念頭一生,他頓時迫切起來,顧不上考慮其他,迅猛如獵豹衝向夏楚悅。
夏楚悅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猛地轉過身來,就看到龍希寧勢如破竹般朝她衝了過來。她瞳孔瞬間放大,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反應,迅速向旁邊躲開。
“你怎麼來了?”
“跟我回京。”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夏楚悅瞠大眼,而龍希寧則立即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迅速點向夏楚悅的胸口。
夏楚悅曾被鳳斐偷襲過,一看龍希寧的動作,便知他的目的,當即變了臉色,身子一閃,但她忘記了,她的右手被龍希寧抓住,因爲只躲開半邊身子,龍希寧的手點在她的胳膊上,沒有對準穴位,點穴自然就沒有效果。
龍希寧見她敏捷的動作,劍眉一擰,手一拉,將她帶入自己懷中。
類似的動作在夏楚悅已經經歷過許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在感覺到從手腕上傳來的一股巨大的力量時,反應極快地推掌,擊向龍希寧的胸口。
龍希寧不以爲意,夏楚悅沒有內功,最多也就是讓他有點痛而已。於是,他動作不變地將她扯向自己。
夏楚悅垂眸,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在她撞進他懷裡前,她的手掌已經貼到他的胸膛,內力從掌心激發而出,這掌的威力和靠蠻力打出來的不可相提並論。
龍希寧瞳孔微縮,他只覺左胸膛忽然一疼,氣血翻涌,丹田的氣海一滯,經脈中的內力變得紊亂,身上力氣也瞬間泄去大半。夏楚悅趁此機會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咳……咳咳……”龍希寧忍不住咳出聲來,嘴角溢出鮮紅的血絲,他卻沒在意,而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夏楚悅,“你會內功?”
夏楚悅警惕地後退兩步,她自知斤兩,那一掌只能讓龍希寧受到些許輕傷,即便龍希寧受了重傷,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龍希寧見狀,眼裡閃過冷笑:“你一直瞞着我。”他不知道夏楚悅爲什麼要瞞着他,她以前就敢對他動手,瞞着有必要嗎?
夏楚悅面容清冷,警惕地看着他。
“現在知道也不算晚,王妃真是讓本王‘驚喜’啊,本王倒要看看王妃還有什麼本事。”話音未落,他便向夏楚悅射去。
夏楚悅自知逃不過,做好格鬥的準備,龍希寧還沒近身,她就騰空飛起,踹向他。
龍希寧輕哼一聲,以小臂擋住。要是個普通人,夏楚悅這一腿就能將人踹出去,可龍希寧是個高手,他只用一隻手臂,就擋下了攻擊。
夏楚悅毫不氣餒,雙腳剛落地便一個勾拳,目標是龍希寧的下巴。
龍希寧不是沒見過夏楚悅的身手的,那時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但當時龍希寧醉酒,腦子只清醒了一半,滿腦充斥着對夏楚悅的厭惡和恨意,見她敢對她動手,更是被怒火灼燒了理智,只想將她打趴下,哪裡會仔細去看她的武功招式。
這一次是在清醒的情況下,見夏楚悅出手兇猛,招式乾淨利落,眼裡頓時蹦出精光,存了看她本事的心思,便沒有用盡全力,一拳一腳地和夏楚悅搏鬥起來。
不過他發現,他若沒用內力,在夏楚悅的攻擊下有些吃力,如果這樣下去,他必定會敗在她手下。龍希寧心中又驚又奇,她這些招式是哪裡學來的?她一個女人出手怎麼能那麼狠?他記得江夏王的武功大開大合,招術有跡可尋,絕對不是她現在所使的這些,簡單卻十分有效。
夏楚悅見龍希寧被自己的身手吸引,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只要拖住他,等鳳斐出來,那龍希寧就再也沒辦法了。
於是,夏楚悅將腦中記得的招術一一使了出來,什麼截拳道,跆拳道,永春拳,太極,散打……五花八門的招式看得龍希寧心驚不已。
這些招式很多他都似曾相識,可又不完全一樣,更像是被人改進了的版本,誰那麼厲害,竟然能將各門各派的武功都給改了?難道是她?
龍希寧雖然是個養尊處優的王爺,但對武學也是熱愛的,不然,他一個有衆多侍衛暗衛保護的王爺,何需練武,若是爲了強身健體,也不必將武功練得那麼高。此刻他心底的那股子熱愛涌出來,竟忘了要抓緊時間把夏楚悅拐走。
對此,夏楚悅自然高興。可是她體力不比男人,鳳斐要是還不出來,不久,她就要沒力氣了!
“住手!”鳳斐從瀑布衝出,一眼就瞧見下方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
龍希寧聽到鳳斐的喝聲,頓時清醒過來,他的動作一停,夏楚悅已經向水池邊退去。他頓時懊惱不已,掃了眼面目欣喜的夏楚悅,臉色霎時間陰鬱得能滴出墨水。
“你沒事吧?”鳳斐飛落到夏楚悅身邊,光顧着注意二人,全身都被瀑布打溼,他卻顧不上擦拭,而是扶住夏楚悅雙肩,緊張地問。
“沒事。”夏楚悅搖頭。
鳳斐不信,拉起她的手搭上她的脈,感覺到她只是氣息不穩,並無內功,這才舒展雙眉。
“寧王,你怎會在此?”他放開夏楚悅,看向龍希寧。
龍希寧一直看着二人的互動,那被夏楚悅打傷的胸口似乎在瞬間變得疼痛無比,面對鳳斐的質問,他只是冷言反問:“你又爲何在此?”
鳳斐其實不必問的,龍希寧會在這裡,一定是偷偷跟着他們過來的,他有些後悔自己警覺性不夠,又後悔自己將夏楚悅一人留在外面獨自進了瀑布,他不敢想像要是寧王趁他不在抓走楚悅,他會變成什麼樣。
有些後悔地抱住夏楚悅,他低低地在她耳邊說着對不起。
這事怎麼也怪不到鳳斐頭上,他擔心夏楚悅跟着進去瀑布中有危險,進去之前他也不能保證瀑布後面別有洞天,這才先進去看看的,哪裡能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龍希寧見鳳斐當着他的面抱夏楚悅,怒火中燒,想也不想地攻擊鳳斐的後背。
夏楚悅瞳孔一縮,快速將鳳斐推開。
但鳳斐以爲她是介意龍希寧在旁邊,不由將她抱得更緊。
“快閃開!”夏楚悅第一次氣急敗壞。
鳳斐聽出了她語氣的不對勁,而龍希寧掌風也逼近了,鳳斐毫不猶豫地將夏楚悅推開,同時轉身一掌對向龍希寧。
龍希寧是匯聚了全力攻擊的一掌,鳳斐則是匆匆擡起的手,內力都來不及聚集,只用了兩層的功力。
本來內功更加深厚的鳳斐瞬間被龍希寧擊飛。
夏楚悅來不及站穩,轉身看向鳳斐,正好見他被打飛出去。那一刻,夏楚悅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
“鳳斐!”她驚呼一聲,忘記隱瞞,直接叫出了鳳斐的真名。
龍希寧趁勝追擊的身形忽而一滯,不是因爲聽到‘鳳斐’二字而停頓,而是因爲夏楚悅的驚呼聲。
他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夏楚悅快速衝向鳳斐,離他越來越遠。
撲通一聲,水池中濺起大片的水花。
夏楚悅記得鳳斐是不會游泳的,心臟漏跳一拍,還沒到水池邊緣,就如同鯉魚一般跳入水裡。
龍希寧心頭一緊,脫口叫道:“夏楚悅!”
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瀑布中閃出幾道人影,他們低頭看見下方龍希寧獨自一人站在水池邊,看着水底面露焦急之色。
幾人悄無聲息地離開,龍希寧心思都在夏楚悅身上,沒有注意到剛剛頭頂上有人出現過。
夏楚悅沉入水中,睜着眼找尋鳳斐的蹤影。
龍希寧緊走幾步,到了水池邊,看不到夏楚悅的人,他的心陡然一沉。剛要跳下去救人,水面突然竄出一個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夏楚悅。而夏楚悅手中似乎還提着個人。
不用看也知道是鳳斐。
夏楚悅拖着鳳斐游到水池邊,龍希寧彎腰朝她伸出手。夏楚悅看了他一眼,把身邊的鳳斐交給他。
龍希寧眉頭一皺,卻默默抓住鳳斐的領子,將他提上了岸,等他想再搭把手的時候,夏楚悅已經自己上了岸。
那幾人躲到樹林中,其中一人臉上帶疤,正是方雄。
“他怎麼在那裡?”開口的是一個帶着鬼面的黑衣人。
方雄皺眉:“不知道。”
“不會是跟蹤你來的吧?”鬼面黑衣人冷下聲音。
方雄立刻反駁:“不可能!”
“剛剛明明聽到的聲音似乎不只一個。”他們在洞內聽到外面的人聲,方纔停止秘談,待發現外面只剩一人時纔出來的,想着憑他們幾人的本事,對付一個人絕對沒有問題。
他們透過枝葉可以隱約看到池邊的畫面,一個黑衣人剛說完,他們就看見水中有什麼東西竄出來,然後看到龍希寧拉着個人上岸,另一個人也上了岸。
“是她。”方雄認出夏楚悅,低聲道。
鬼面黑衣人顯然也是認得夏楚悅的,鳳斐很快被放躺在地上,沒看清他的樣子,但他們卻聽到了夏楚悅叫風飛,便明白了躺下的人是誰。
“看樣子他們是自己過來的。”方雄鬆了口氣。夏楚悅三人的關係很多人都知道,方雄便是其中之一。而鬼面黑衣人似乎也知曉,只聽他冷哼一聲:“下次來的時候仔細些。”這句話便是贊同了方雄的說法。
鬼面黑衣人不說,方雄也會小心的,他和鬼面黑衣人是一夥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豈會自找麻煩。
“堡主,要不要……”一個黑衣人用手刀在脖子上抹過。
“算了,關鍵時刻別惹事,免得影響大計。”鬼面黑衣人淡淡道。
那個黑衣人立刻恭敬地垂手而立:“是。”
……
夏楚悅一上岸看都沒看龍希寧一眼,迅速衝到躺在地上的鳳斐旁邊。
“風飛!風飛!”她的手迅速貼到他的動脈,脈動讓她懸着的心稍稍落下。
但地上溼透了的男人沒有一點回應,不知是被龍希寧的一掌打暈過去還是溺水暈了過去。
夏楚悅皺緊眉頭,雙手去解鳳斐的衣服。
站在旁邊靜靜看着的龍希寧震驚地瞪大眼睛,伸手去攔她:“你幹什麼?飢不擇食也不用挑這種時候吧!”
夏楚悅被他阻攔,又聽到他的話,雙眉皺得更緊,聲音冰冷如寒冬臘雪,“讓開!”
龍希寧被她冰冷得沒有人類溫度的語氣驚住,夏楚悅趁機又向鳳斐伸出雙手。但她的手還沒碰到鳳斐,再次被龍希寧的手抓住。
這回,龍希寧沒再說過激的言語,而是道:“你想幹什麼,我來。”
躺在地上,腦袋側向一邊的鳳斐雙睫微不可見地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