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乘着龍輦行至半路的時候,一個侍衛跑來,跪在龍輦前。
“啓稟陛下,寧王已抓到刺客,現被囚於靜悅宮中。”
皇帝微頭微皺,怎麼囚在靜悅宮了?他微眸瞥了鳳斐一眼,沉聲道:“去靜悅宮。”
鳳斐聽到侍衛的話,心頭一震,抓到刺客?
他側眸看向皇帝,觀其神色,似乎也不知道龍希寧把刺客帶去了靜悅宮。
走到龍輦旁邊,鳳斐腦子轉得飛快。
楚悅被龍希寧抓住了?爲何囚在靜悅宮中?難道……龍希寧識破了她的身份?
一行人很快到了靜悅宮外,皇帝下了龍輦。
鳳斐上前,跟在他身後。
進了靜悅宮宮門,一名等候多時的太監躬着腰道:“皇上,寧王在偏殿。”
“嗯。”
太監在前頭領路,鳳斐的視線快速往靜夜堂瞟了一眼,便緊跟在皇帝身後去偏殿。
所謂偏殿,其實就在靜夜堂旁邊。
“兒臣見過父皇。”龍希寧在門口躬身行禮。
“起來吧。”皇帝皺着眉問,“爲何把刺客帶到這裡?”
龍希寧眼睛瞟向鳳斐,鳳斐也正巧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如電閃雷鳴,火光四濺。
“父皇,您一定想不到那個刺客的身份。”
皇帝走進屋中,一邊回道:“哦?什麼身份?難不成還是敵國皇子?”
鳳斐淡笑着道:“敵國皇子怎敢深入虎穴?”
眼睛不着痕跡地看向裡屋,但是被簾子擋住,看不到裡面的狀況。
皇帝哼聲:“愛卿說得是,諒那敵國皇子沒這膽量。”他站到屋子中央便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問:“寧王別賣關子了,那個刺客到底是何身份,皇兒何至於搞得如此神秘?”
“兒臣只是怕父皇太驚訝。”
“說吧。”
“是。”龍希寧冷冷掃了鳳斐一眼,“那刺客,是江夏王之女夏楚悅。”
鳳斐聞言心裡一沉,果然被發現了。
皇帝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兒臣說,那刺客是江夏王的女兒夏楚悅。”
“胡鬧,江夏王的女兒怎麼會刺殺他?”
“兒臣也覺得奇怪,所以不敢聲張。”
“在哪裡,朕去看看。”皇帝剛坐到凳子上,便起身道。
“在裡屋,父皇請。”
“風國舅留步。”鳳斐跟在皇帝身後要進去,被龍希寧攔住。
鳳斐挑了挑眉:“寧王這是何意?”
龍希寧冷笑:“風國舅還是想想怎麼替自己圓謊吧。”
他一揮手,幾名黑衣人出現在鳳斐面前,然後轉身走進裡屋。
鳳斐握了握拳,止住闖進去的衝動,他眼波流轉,瞟了面前三個黑衣人一眼,輕輕哼了一聲,坐到旁邊的圓凳上,隨手拿着一個杯子放在手裡把玩,注意力則放到了裡屋。
然,如果他走進去的話,會發現裡面牀上根本沒有人,一同進去的皇帝與龍希寧不見蹤影。
此時,一處密室,火光明滅,。
“果然是夏楚悅。”皇帝看到牀上女子的面容,臉色沉如水。
龍希寧站在皇帝身側,望着夏楚悅,眸光復雜。
“父皇可看到兒臣讓影子衛呈給您的紫羅裙?”
“嗯。”
“那裙子是夏楚悅換下來的,她進宮易了容,若非落水,臉上的易容物被洗掉,兒臣也不知道,原來夏楚悅竟然已經回了龍城,而且偷潛入宮。”
皇帝聞言臉色陰鬱。
龍希寧盯着臉色蒼白的夏楚悅,聲音低而沉:“父皇可派人看清鳳斐帶進宮的丫鬟穿着何衣?”
皇帝側眸瞥了燕公公一眼。
燕公公恭敬道:“奴才方纔已檢查過,這身衣服確實與風國舅丫鬟身上的一樣。”
龍希寧眼睛一亮:“父皇,夏楚悅定是鳳斐帶入宮的,兒臣就說他不安好心。”
皇帝皺眉:“或許是夏楚悅請他幫忙,風飛性子單純,難免被騙,再者,這也不足立罪。”
“夏楚悅如果想見江夏王,大可堂堂正正的來,爲何要假扮成丫鬟?”龍希寧見皇帝對風飛多有偏袒,心裡不爽,道,“父皇,風飛絕對有問題,兒臣雖然尚未能找到確鑿證據,但是僅憑他隱瞞的江湖身份,足可見其人不簡單。”
他上前一步,“兒臣以爲,夏楚悅必然是受風飛蠱惑,救父心切,纔會把江夏王交給風飛,否則,夏楚悅不必將江夏王偷偷摸摸送出龍城,更不必偷潛入宮見江夏王”
誠然龍希寧猜不到鳳斐的最後一層身份,但是他的直覺卻很準,鳳斐確實不簡單,甚至威脅到了龍蘭的江山。
皇帝閉脣不語,面色略顯陰沉。
風飛是自己的寵臣,是自己寵妃的親弟,一個鄉野富紳,成了一國國舅,是自己的恩賜,風飛有何理由背叛自己?
“風飛爲何要與夏楚悅串通一氣?”皇帝皺眉問。
龍希寧看了看牀上昏迷的女子,眼神微微一閃,“江夏王失蹤這些年去了哪裡,他未曾言明,只說是鄉野人家,可卻不曾言明。他是否還忠於父皇,忠於龍蘭,尚且不明……”
“大膽!”皇帝不等龍希寧說完便怒聲打斷他的話,“江夏王忠心赤膽,天地可鑑,若非忠於朕,怎會把夏王令交還給朕?若非忠於朕,怎會願意當個閒散王爺?”
龍希寧心神一凜:“父皇息怒,是兒臣多疑了。”
“以後這樣的話不許再說。”皇帝陰沉沉盯着他,龍希寧低着頭,沒看見皇帝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
“兒臣遵旨。”龍希寧表面恭敬,心裡卻有些不以爲然,父皇若真的對江夏王那麼信任,又怎麼會把他留在皇宮裡養傷,尤其是這次自己從天山把江夏王帶回來後,父皇特意撥了一批影子衛給自己用,其實是爲了防止江夏王被人救走吧。
皇帝瞧着他恭順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側眸看向牀上的夏楚悅:“江夏王的解藥已經找到,錦繡郡主也回來了,這段日子就讓錦繡郡主留在宮主侍疾,閒人不得入內。”
龍希寧也不願害死夏楚悅,皇帝把夏楚悅留在宮中,頗合他的心意,只是——
“那風飛……”
“風國舅年紀也老大不了了。”
龍希寧心中一驚又一喜:“父皇的意思是要給風國舅賜婚?不知父皇看中了哪家的小姐。”
皇帝捻着身前的朝珠,“朕還沒想清楚,你有空幫風國舅參詳參詳。”
龍希寧這次答得十分乾脆情願:“兒臣必當盡心盡力,替風國舅找一位賢妻。”
不能掰倒風飛,那就絕了他娶夏楚悅的念頭!
鳳斐坐在外屋,旁邊有黑衣人監視,只要他一往裡屋那邊走,立即會被黑衣人攔下,只得坐在桌邊,凝神細聽裡屋的動靜。
不知道是裡面的人壓低了聲音,或者隔音效果太好,他的一雙好耳卻沒了用武之地。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鳳斐脣邊依然噙着笑,心裡卻愈發的着急。
他分析過,即便楚悅喬裝打扮進宮潛闖靜悅宮,也罪不至死,他有的是理由可以解釋這件事,最多讓皇帝斥責幾句便是。唯一擔心的是楚悅會被皇帝或者寧王囚禁,他就算想要出口求情,對方只要不承認,他也無法。
想到夏楚悅會像江夏王一樣被他們囚起來,鳳斐的眉頭不由蹙起。
黑衣人不但接受看管他的命令,而且寧王讓他們注意風國舅的神態舉止,不明緣由的他們只要完成任務就好。
只不過瞧了大半天,也沒瞧出他有什麼不妥。
鳳斐自然察覺到黑衣人的打量,他未放在心上,算算時間,等候再此也有一刻鐘了,皇帝和寧王難道還小憩一會兒不成?
他站起身,周圍三個黑衣人立刻全身繃緊,露在黑色面巾外的眼睛緊盯住他。
“皇上在裡面那麼久,不會出了什麼事吧?”鳳斐眸子一轉,看向隔着裡屋的那道簾。
黑衣人不與置喙。
身爲影子衛,原本就是躲在暗處的殺手,如無必要,不會與任何人說話。
鳳斐也沒指望着他們回答,信步往那邊走,立即有黑衣人伸手阻攔。
“皇上,微臣有要事稟告!”他衝着裡屋大喊,如果皇帝在裡面的話,不可能聽不到,他在外面聽不到裡面的聲音,裡面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那就說明裡屋根本沒人。
他喊完之後,果然沒有聽到人回答。
三個黑衣人隱在面巾下的臉微變色。
鳳斐長眉一挑,狹眸半眯,一股氣勢油然而生:“皇上莫不是遇刺了?爾等還不速速進去救駕?皇上若有個閃失,你們可擔待得起?”
黑衣人聞言眼神閃爍,互相看了看,顯然是被鳳斐的話震住了。
“哼,還不快進去救駕!”
若是其他事,這些黑衣人聽了也就不爲所動,但是憂關聖上安危,他們不免心慌,被鳳斐一喝,留下兩人看守鳳斐,其中一人闖了進去。
不一會兒裡屋就傳來一聲驚呼:“陛下不見了!”
看守鳳斐的兩個黑衣人臉色一變,再顧不上鳳斐,衝入裡屋。
鳳斐眸光一閃,沒有跟進去,而是閃出這間房。
如身形如鬼魅,眨眼便從門口消失。
隱在暗處的影子衛只見到一抹紫影晃過,再瞧,什麼也沒有,他們心神也被偏殿黑衣人的驚呼所攝,故未太留意那道紫影。
而鳳斐已悄悄潛到了靜夜堂。
入屋一股藥味撲鼻而來,鳳斐貼壁而站,在確定屋裡沒有其他人後,身形又是一閃,越過屏風,到了裡面。
一張蒼白的臉印入眼簾,雖然面容憔悴,但鳳斐依然一眼辨別出牀上人的身份。
鳳斐掠至牀邊,手搭在江夏王腕上。
手剛搭上對方,心中忽然警鈴大作,鳳斐立刻向後退去。
而牀上躺着的江夏王一手抓空,霍然從牀上坐起。
當他看到鳳斐的模樣上,表情微微一愣,隨後兩掌雙擊,隱在屋外的影子衛或破門或破窗進來。
鳳斐瞅了眼坐在牀邊面無表情的江夏王,瞳孔收縮:“你不是江夏王!”
難怪,難怪清風樓那麼多探子最後都折在這小小的宮殿裡。
他還奇怪,龍希寧的人怎麼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將自己的人都留在此地。清風樓的探子是天下最厲害的探子,比各國密探更強悍,即便沒能成功探到想要的消息,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難事,偏偏這次在救江夏王的行動中折損了數個,卻原來,是借了“江夏王”的本事。
若非自己方纔機警,及時躲開,這會兒估計已中了那個假江夏王的道。
龍希寧這一招,當真狠!也夠聰明!
此刻他的臉已被對方看到了,逃走也沒用,與其被問罪,不如正大光明與其對峙。
近十個蒙面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鳳斐心裡縱有驚濤駭浪,表面上不動半分聲色。
“江夏王,原來你已經能起牀了,微臣來看望您,看到您醒了,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見鳳斐在那麼多黑衣人包圍下如此坦然,“江夏王”眉頭微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他沒想到這次潛入的人會是風國舅,以前來的都是些陌生探子。
記起龍希寧的話,“江夏王”眼神一冷,揮手:“抓住他!”
鳳斐心裡閃過一絲寒意,面對蜂擁而來的黑衣人,他高高跳起,在空中旋轉一圈,一個飛旋腿,將衆人掃落在地。
“江夏王”又是一愣,風國舅在衆眼中一直都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何曾聽說過他有一身好功夫。
愣神的功夫,鳳斐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房裡的傢俱擺設被掃落摔碎,不一會兒屋裡亂如戰場。
這些黑衣人都是皇家精心培養的高手,鳳斐雖然厲害,但是雙手難敵四手,一時之間也殺不了那麼多人,不但沒能制服對方,反而幾次被對方打中,嘴角淤青流血,衣服留了兩個腳印,高高束起的頭髮也有些凌亂,幾綹長髮垂落在臉側。
然就是這樣,那羣黑衣人已是驚駭不已。
這真的是京城裡傳聞的風國舅嗎?
在衆人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聲“住手”制止了打鬥。
鳳斐身形一頓,被一個黑衣人一掌打得倒退數步,一直撞到窗邊才停下。
所有人都擡頭看向門口,鳳斐亦然。
一看到黑着臉站在門口的皇帝,鳳斐搶先撲上去,衆人以爲他要對皇帝不利,身子一動,皆去阻攔,忽聞一聲驚呼,將一衆影子衛都震住。
“皇上,有刺客,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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