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默乃南唐七皇子,但他和唐燁的身份是保密的,二人皆化名而來,一個叫唐子葉,一個叫唐子墨,身份則爲一個唐姓門派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別人不知唐默的身份,若非有求於他,早就破門而入,先揍他一頓。
“唐公子,請你出手替我們解毒吧。”
“唐公子,好人做到底,你可不能眼睜睜看着整個武林正道被邪道控制啊。到時候會連唐家都沒有立足之地的。”
……
“怎麼辦?他還是不出來,要不我們撞門進去看看?”胖子張五肖煩躁地提議。
“哧,你要敢撞門,我就和你姓。”瘦子風季軾不屑地哼道。
“撞就撞,我要真撞門了,你就和胖子姓!”
一聽張五肖的話,擠在一起的人羣向兩旁退去,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胖子,別胡鬧!”老大宋大佑沉穩的聲音隱含薄怒。說來也巧,那日方雄大鬧武林大會後,盟主之位經過衆人商議,最後落在了宋大佑頭上。
宋大佑能夠當選,說來也要謝方雄一聲。
那時方雄的一番指責不無道理,江湖人對武林盟主的選舉起了疑心,幾個決策者若是選了哪個世家或門派的上位者,很容易招人詬病。
而宋大佑當了幾場擂主,出手光明磊落,平時也是個俠肝義膽的豪俠,在江湖中的名聲不錯,又不是什麼大門大派的人。縱觀全場大會,沒有一個參賽者比他更合適的了。於是,宋大佑順理成章地成了新一任武林盟主。竹林七怪因此備受禮讓和尊敬。
嶽兆正等有身份的人不好意思親自來討解藥,又見這廂僵持,便想到了鳳斐,清風樓消息多,清風樓主見多識廣,或許懂得能看出此毒,於是派人去請鳳斐。
夏楚悅當時一聽立馬皺起眉頭,找鳳斐解毒?鳳斐不懂醫能解什麼毒。雖然她親眼看到鳳斐替速水解去蠱毒,方法很簡單,幾滴血而已。可是鳳斐失幾滴血沒關係,全武林那麼多人都中了蠱毒,每個人喝幾滴血,鳳斐不得成人幹?
她冷着臉將傳話的人趕出院子,並且勒令鳳斐哪兒都不許去,更不準把自己的血可解蠱毒的秘密告訴別人,鳳斐見她難得霸道的模樣,欣然點頭,其實夏楚悅不說,他也不會傻到把這樣的秘密泄露出去,然而夏楚悅霸道的話,聽在他耳朵裡,比什麼甜言密語都要動聽。他笑眯眯地盯着她瞧,好似怎麼也看不夠。
夏楚悅被鳳斐看得毛骨悚然,於是找了個藉口離開他的屋子。她出門不久,想到了彈琴的黑衣人,便問了人找到其住所。
被人領到一處院落,見到裡三層外三層,不用猜,這肯定就是閉門不見人的唐默的地盤。她剛到的時候,正好聽見胖子和瘦子的對話,眉梢微不可覺地輕擡起。
她在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便運起輕功,輕巧地落在屋頂上,從房頂往下看,露天的院井同樣站滿了門,爲首的人正是宋大佑。她見了不由再次挑了挑眉。宋大佑帶頭,顯然出乎了她的意料。不過想到宋大佑的名號,夏楚悅也就理解了。
江湖人大多性子直,也急,他們好言好語地請求,面前的房門就是不開,脾氣不知不覺上來,有人在人羣中小聲的抱怨,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嗓門實在不小,練武之人大多耳聰目明,很容易聽清他們在抱怨什麼。
“嗨,這些人真可憐,不知道自己一言一行皆在觸怒他們的救命恩人嗎?敢在這裡吵鬧,簡直是罪加一等。”
正當夏楚悅坐在房頂上有些無聊的時候,身邊響起了一道男聲,離她很近。夏楚悅神情一凜,冷眸掃向左邊突然出現的男人。
唐燁在同一時間扭頭朝她露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夏楚悅見是唐燁,便壓下心底的不悅。只是往旁邊移了移,垂眸俯視下方。
這是被嫌棄了嗎?
唐燁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眯着眼注視她,她的相貌稱不上絕色,但是肌膚很白,陽光灑下來的時候,面上的膚色瑩瑩如雪,宛如白瓷般有一層淺淺的透明。從側面看去,可以看到她緊抿着的粉色脣角,以及長長的睫毛。和他看到的美女不同,她臉上未施粉黛,每個地方色澤都是那麼自然,讓人看着莫名覺得舒服。
夏楚悅察覺到他毫不掩飾的打量,蹙眉瞥向他,清冷的眸光看得唐燁愣怔住。
他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和夏楚悅接近的時候,好像是在和另一個人相處。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底暗示自己這是一種錯覺,她怎麼可能和七弟相像呢。七弟從小性冷如冰,好似斷了七情六慾,世間根本不可能會出現第二個這樣的怪胎。
“你能解蠱吧?”
唐燁聞言又是一怔,繼而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你爲何這樣問?”
夏楚悅平靜道:“蒜味太重。”
唐燁瞬間石化。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只是額角爆出青筋,嘴角也不停地抽搐着,難怪她方纔一臉嫌棄。他從來沒那麼狼狽過,爲了解蠱,吃他最討厭的大蒜已經讓他‘淚流滿面’,想不到竟然因爲最討厭的大蒜,還被個女人給嫌棄了。
他故作不經意地微撇開臉用拳窩堵着嘴輕咳兩聲,耳根染上潮紅,不管對方有多直白,被人道出真相終究有些尷尬。
“蒜味重和解蠱有什麼關係?難道你也識蠱毒?”他用斜着眼偷瞄着她。
“大家都被下了蠱,顯然鬼麪人將蠱蟲放進了水中。其他人吃一塹長一智,這時肯定不敢再隨便吃岳家莊的東西。你身上蒜味極重,顯然剛吃了蒜,而且食量不小,只能是爲了解蠱。”
唐燁略帶驚訝地看着她:“你分析得對。可是我若不怕死呢?人們常說別當餓死鬼,我便去廚房找了東西填腹,當個飽死鬼也好過當餓死鬼吧。”
夏楚悅脣角微不可見地勾起,唐燁輕易地讀懂了她神情,那是赤果果的譏誚。
“唐先生身邊有個高手,會擔心自己被蠱毒害死?”她沒有戳穿唐燁的身份,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覺得麻煩。
“呵,原來如此。”唐燁輕笑一聲,聽到夏楚悅的嘲笑,他倒是不以爲意。
夏楚悅起身,輕盈地走在瓦礫間,到了屋檐處,飛身落下。
“喂,你不看熱鬧了?”唐燁低聲問她。
“你自己看吧。”夏楚悅輕飄飄地回答。既然唐燁知道解蠱之法,就算唐默不出手,那些人也不會出事,她何必參合進來。
回去之後,夏楚悅徑直走去主屋,敲了敲門,屋內沒有迴應,她挑了挑眉,用手推了推,門嘎吱一聲緩緩打開。夏楚悅進去,看不到鳳斐,最後在桌上看到了一張紙條。是鳳斐留給她的,只有幾個字——
“有事出去一趟,勿憂。”
能夠讓鳳斐那麼急的,很可能和速水有關。夏楚悅將紙條收入袖中,環視四周,屋內的東西沒有什麼變動,鳳斐許是走得急,纔給她留了張紙條就離開了。想到鳳斐的傷,她不由有些擔心。
心懸了半天,等傍晚的時候,鳳斐終於回來,除了鳳斐外,還有滿身是傷的速水。夏楚悅見狀一驚,忙上前幫鳳斐把速水安置在牀上。
“她碰上方雄了。”鳳斐自動解釋。
夏楚悅眸光一冷,“他人呢?”
“又跑了。”鳳斐低沉地道。
二人沒再說話,鳳斐爲速水診脈,而夏楚悅則將藥找出放在牀邊。
“沒有中毒,應該是被打暈了。”鳳斐放下速水的手腕,“麻煩你幫她清洗一下傷口,今晚速雲可能就會到這裡,剩下的再交給她。”待夏楚悅點頭後,他出門避嫌。
夏楚悅獨自留下替速水清洗包紮傷口。解開速水的衣服時,夏楚悅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速水身上佈滿條條血痕,局部泛着紫紅色,看起來觸目驚心。方雄在擂臺上便用那條鞭子抽得打擂的人皮開肉綻,手段之毒辣令人不寒而慄。不知道他怎麼會速水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下得了手。
她先用溼布擦乾淨速水的傷口,然後才抹藥,包紮。速水上半身幾乎沒一個地方躲過,就連左右臉頰也各被抽了一鞭,好好一張臉蛋,如今看着格外猙獰瘮人。
做好這一切後,夏楚悅打開門放鳳斐進來。鳳斐去換了身衣裳,她打量他片刻並沒有看出他的異樣。
鳳斐則望向牀上躺着的人,“速水在去找我們的途中碰到了方雄,方雄知道她是我們的人,於是便抓了速水,藏到了後山瀑布後的山洞。”
“你留下的紙條說有事就是爲了這事?”夏楚悅馬上想到了下午鳳斐留在屋中的紙條。
鳳斐點頭。
“下次別自己一個人,要是敵人事先設好陷阱……”夏楚悅說到一半就被鳳斐堵住了嘴,他青蔥如玉的手指貼着她的脣,“我不會冒險的。”
夏楚悅退開一步,抿了抿嘴角,“對付方雄是我的事,你以後別插手了。”
鳳斐聞言微凝眉:“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況,他敢得罪清風樓,我不作聲,清風樓上下也不會答應。”
見夏楚悅要反對,鳳斐補充道:“他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以後一起對付他。”
夏楚悅這才鬆了眉頭,“蠱毒有人會解。”她將之前看到的、連同清風樓南堂第九分堂的人趕來的事告訴了鳳斐。
“上午的事我知道了。”鳳斐剛纔在外面便碰到了第九分堂的人,他們爲何遲遲不來,原因也已解釋給他。
當晚,速雲果如鳳斐預料,匆匆來到岳家莊,給速水療傷之後又聽從夏楚悅的吩咐替鳳斐看了傷勢。
替鳳斐診了脈,速雲表情不太對勁。夏楚悅原先以爲鳳斐的傷勢不嚴重,之前是和月華串通來騙自己。可是見速雲面色頗爲凝重,她心底突然產生了不安之感。
鳳斐注意到夏楚悅沉鬱之色,看向速雲,脣角輕翹,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我的身體沒那麼脆弱,寧王的一掌也就讓我吐口血罷了。”
速雲眼裡迅速閃過一道異色,順着鳳斐的話說:“爺莫要大意,那一掌傷爺不輕。爺的身體氣血不暢,這段時間最好不要過多使用內力,屬下開的藥,也請爺按時按量服用。”
鳳斐雙眉明顯地一凝,“藥就不用了,之前沒吃也無大礙。”
“速雲是大夫,她的話對病人來說就是聖旨。”夏楚悅冷着臉道。
鳳斐聽到夏楚悅的話,眉皺得更深,早知道昨天就不裝暈了。
速雲瞧見鳳斐苦哈哈的面相,湊到夏楚悅旁邊小聲地道:“爺怕苦。”
“速雲,你以爲壓低聲音爺就聽不到了嗎?”鳳斐故作怒狀,“敢亂嚼舌根,是不是忘了爺的性子了?”
夏楚悅眼角噙着抹笑意:“原來舉世無雙的鳳斐王爺也有弱點啊。”
速雲嘴角微勾,趁着夏楚悅調侃鳳斐的時候退下。
男人怕吃苦,說出來確實不太好聽,鳳斐在度過最初的尷尬之後,倒也沒有太多的不自在,瀲灩的桃花眼波光流轉,眼角微挑,“那不是弱點,只是喜惡中的‘惡’。”
夏楚悅對他的狡辯不置可否,和鳳斐聊了一會兒,就讓他躺下休息。鳳斐捨不得她離開自己,要她留下陪他,夏楚悅這次堅決搖頭:“等你傷好再說。”
最後,夏楚悅在鳳斐可憐巴巴的小眼神下離開主屋,關上了房門。
她沒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去找速雲尋問鳳斐的傷勢,剛纔速雲的表情着實奇怪,看起來貌似有些沉重,如果只是氣血不暢,應該不至於讓速雲失色。
“小姐,你怎麼會那麼問?”速雲錯愕地反問,她寡淡的冰豔俏臉出現龜裂,“爺真的沒事,他身體底子好,內力深厚,寧王那一掌真的沒傷到他的根本。”
夏楚悅眸光沉了沉:“你的表情騙不了人。鳳斐有什麼內傷你直接說出便是,隱瞞不能解決問題。”
速雲表情恢復平靜,肯定道:“小姐,爺確實有傷,但真沒有你想像中那樣得了什麼重傷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