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凡是長着耳朵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盈香樓”這個名字的;江湖中凡是長着嘴巴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盈香樓”裡牛肉湯的滋味的。
“盈香樓”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酒樓,而這裡的牛肉湯更是妙絕天下,獨一無二。
所以,不論“盈香樓”開在哪裡,都會高朋滿座,財源廣進。
就算多走上二十里,行路的人也願意到“盈香樓”去歇腳;因爲,那裡有美味的牛肉湯在等着他。
“盈香樓”的牛肉湯真是太出名了。
中午,正值飯口時分,“盈香樓”裡熱鬧非凡。一樓的大廳裡,坐滿了食客,小二哥肩頭搭着毛巾,手裡端着托盤,一面爲客人送酒送菜,一面迎來送往,忙得不可開交;掌櫃的則是端坐在櫃檯裡面,噼裡啪啦地打着算盤,似乎永遠都有算不完的賬。
就在此時,從門外並排走進了三個提着腰刀的大漢,約莫都在三十歲上下,身材魁梧,中間的大漢臉上還有一道傷疤,從右側眉間一直劃到左腮。本已兇惡的臉上,因爲多了一道傷疤,就更顯猙獰。
從一個人的相貌氣質就可以推斷出他的秉性,此話不假。
看到這三人進店,小二哥趕緊上前恭迎,卻一把被左邊的大漢推到了一遍。
“去,去,一邊去,沒看到我們‘關外三俠’到了嗎,還不快去收拾出桌椅讓大爺坐下,在這囉嗦什麼!”大漢看都沒看被推得踉蹌後退的小二哥,而是雙臂抱腰刀於胸前,環視着大廳四周說道。
“是,是”小二哥站直了身子,應聲之後,便準備去了。
忽地“噗嗤”,一聲,大廳裡有人在笑,一聽就知道這是姑娘的笑聲。
果然,在大廳西北角的一張桌子旁,低頭坐着一位渾身青衣的姑娘,而這一笑,正是出自這位姑娘之口。
要說這“盈香樓”,那可真會做生意,不但飯菜可口,就連大廳的桌椅佈置都很有講究。
大廳的正中央,是一張很大的八仙桌,這張八仙桌比一般的都大,簡直可以算是“十六仙”了。而這張桌子的四周正好均放着八條長凳,剛好正是十六個人座位。
很明顯,這是專爲那些結隊的或着是愛講排場的客人們準備的,這張桌子擺在中心,着實顯赫。環繞着這張桌子的是九張普通大小的八仙桌,佔據着大廳的大部空間,而最外層緊挨着牆的卻都是些小桌子,僅供一兩個人使用,這對那些獨來獨往的客人來說,最是恰到好處了。
青衣姑娘面前的就是這種小桌子。她一個人坐在桌邊,但她卻不是一個人,因爲在她的背後還站着一個少年,一個右手提劍的青年。
這個少年一襲黑衣,右手提劍在腰,左手藏於後背,筆直站立,紋絲不動,面無表情,雙目平視前方,但他卻沒有看,因爲在這個世界上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他去看的。
他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保護好他的主人。他面前的這位青衣姑娘就是他的主人。
姑娘一笑,便又繼續低頭吃飯,似乎剛剛這一笑是忍不住的一笑。但是隻這一笑,卻給她招來了麻煩。
三個大漢當然聽到了這一笑,因爲這一笑很明顯恰是在笑話他們。
“哈,原來這裡還坐着一個小妞,看來你我兄弟今天算是來對了”,中間的大漢一面說,一面朝姑娘這裡走來。
“小妞,一個人吃飯多沒意思,今天大爺高興,就來陪陪你吧”,臉上有疤的大漢一面說,一面順手從旁邊抄了把凳子坐了下來。
儘管桌子是方桌,但它本就不大,如果四個人圍坐在一起,未免就太擁擠了。
但就是這張小桌子,正圍坐着四個人,一個看起來文弱姑娘和三個不懷好意的大漢。
不過姑娘並無任何恐懼之意,而且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仍舊安然地低着頭,很悠閒地把一粒花生米放入了口中。
左側的大漢正要去摸姑娘的頭髮,摸到的卻是一柄漆黑的劍鞘,這劍鞘,當然是那位黑衣少年的!
“呦呵,小子,你找死啊”,那大漢怒道。
“我並不想找死,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找死”,少年很平靜地說道。
三個大漢,六目相對,忽地同時大笑起來,“大哥,我,我沒聽錯吧,這小子好像是在說我不想活了?”左側的大漢又看了看臉上有傷疤的大哥說道。
“老三,你的耳朵好的很,一點也沒有聽錯。”
“小子,你給我聽好了,如果現在你跪下給我磕十個響頭,大爺或許還能饒你一命;否則,我保證,姑娘的這碟花生米吃不完你就會變成一個死人。”老三看了看姑娘,又看了看老大,很得意地笑着說。
“你是個死人嗎?”少年依然很平靜。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一問,你是不是個死人?”少年答道。
“我是個死人?”老三顯然很惱怒,但多少也有些好奇。
“是的,我是想證實一下我的判斷,”少年道。
老三道:“你的判斷?什麼判斷?”
少年道:“判斷你是不是個死人啊,只有死人才喜歡別人給他磕頭。”
“哦”,老三說着,已經把刀提到了胸前,對準少年,“我倒想聽聽。”
少年道:“你這麼喜歡別人給你磕頭,難道你不是個死人嗎,可是你又會喘氣,所以我就有些糊塗了。”
“小子,從今天起,你以後就用不着糊塗了!”
“哦,爲什麼?”
“你還沒有發現嗎,因爲今天以後,你就是個死人了,死人還用得着糊塗嗎!”
“死人當然不用,不過你能確定我從今天以後就會變成死人?”
“你說呢”,此時老三已經站起來,把刀架到了少年的脖頸上。
“說什麼?”少年依舊不緊不慢。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主人,青衣姑娘,始終都沒有擡頭,似乎壓根兒就沒有看到面前的這一幕,仍然端坐着,那一碟花生米可真是快要吃完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現在我倒真想說一說”,少年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嘴角忽地向上擡了一下,似乎在笑。
“你想說什麼?”老三把刀在少年的脖頸上晃了一晃,卻並未拿開,就是一隻貓抓住了一隻耗子卻不併想急着把它吃掉一樣。
“我發現了一件事情,”少年道。
“哦,是什麼?”
“你的刀不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