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澤與容閎討論的是關於新文化革新,曾紀澤認爲,古漢語雖然博大精深,但用語太過複雜,作爲一種傳統的語言文化,可以完整的保留,但對於全民普及教育而言,卻顯然是一種制約。
所以,曾紀澤爲此特別提出了一個“白話文”的概念。既在官辦的種種學校教育中,逐步減少古式行文,使用更接近於日常生活的語言,但又不是完全的口語化,而是經過文學修飾後的新文體。
容閎對此非常贊成,倒是馮桂芬提出了質疑,他道:“我中華語言精深博大,貴在文詞浩瀚,句式精練簡達,若是將之貿然廢之,似乎是對我中華語文化的一種毀損。臣以爲還得三思才行。”
容閎道:“王爺剛纔也說了,並不是廢棄古文,只是在低級別的普教中以白話文代替而已,但還要適當的保留要求較低的古文教育。我想,我們普及全民教育,目的並非是讓人人都成爲可以考取功名的書生,而是讓全民脫離文盲水平,整體提升文化層次,整天學習之乎者也,對此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吧。”
馮桂芬雖然是開明之士,但他本身也是文采出衆之輩,儘管容閎的解釋已經很明確,但他對此仍採取保留態度。
“本王早就說過,我們搞革新,很多事都要摸着石頭過河,至於這白話文的語言改革是否合適,那就讓事實來證明吧。”曾紀澤這個“試點省”的油頭實在是好用,每每遇到衆口難一的舉措時,他大可推以“試用”的名義強行推行,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繼白話文之後,曾紀澤又推出了“拼音標註”計劃,即引入英文的26個字母,作爲漢字的語音標註,使小學的識字教育更加簡單化。
當然。這一套拼音計劃曾紀澤完全是照搬後世而來,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知道那26個小寫字母該如何讀。所以曾紀澤不得不暫時做了容閎等人的老師。像教三歲小孩子一樣,教他們會熟念那26個字母,並將各字母的組合規則,發音模式教授給他們,然後再由他們傳授更多的人,同時編寫相應地書籍,爲既將進行的小學義務教育提供教材。
爲了配合白話文的推廣,在曾紀澤地授意下。《明報》特別推出了“文教副刊”,每七天一期,刊登一些用白話文寫的各種類型的文學作品。
文教副刊最初的幾期並未引起太大的反響,人們對於這種以新手法寫的文學作品除了感到新奇之外,並未給予太多的關注。這是因爲在當時,一般願意閱讀文學作品的人羣,大多是有相當文化水平地人。而作爲普通人。即使會識字讀書,也對所謂的文學作品沒什麼太大興趣。而這些人恰恰纔是白話文的主要推廣對象。
“文教副刊”在沉浸了幾期之後,忽然之間大放光彩。在接下的幾期中,銷售額急劇攀升。短短一個月時間內,竟已達到主刊銷售額的三分之二。
這一切的變化。源於一個署名叫做“金不庸”的作者,在副刊中發表了名爲《射鵰英雄傳》地長篇武俠連載。
該小說第一回風雪驚變中寫道:
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地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葉子似火燒般紅,正是八月天時。
那說書人道:“可是那金兵佔了我大宋天下,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卻又不見他遭什麼報應。只怪我大宋官家不爭氣,我中國本來兵多將廣,可是一見到金兵到來,便遠遠的逃之夭夭,只剩下老百姓遭殃,好似那葉三姐一家地慘禍,江北之地,實是萬千萬萬,便如家常便飯一般,諸君住在江南,當真是在天堂裡了,只怕金兵何日到來。正是:寧作太平犬,莫爲亂世人。”
郭嘯天……
這《射鵰英雄傳》,乃是以白話文所書,講述的是南宋背景下,一代大俠郭靖曲折離奇地成長經歷,書中所描述的武俠世界,神奇詭異,充滿了不可思議地幻想。該書所描繪的歷史,又同樣可以激勵大明地臣民,爲不成爲第二個南宋,要奮起保家衛國。
《射鵰英雄傳》的連載,開創了大明文學史的一個里程碑,同樣使《明報》的銷售量一舉超越了整個江蘇所有報紙的銷售總量,當時報紙業有一句話叫做“射鵰一出,誰與爭鋒。”
毫無疑問,這位金不庸的作者,自然便是吳王曾紀澤。\\/\
曾紀澤意識到,只有將白話化的普及寓教於樂,才能使廣大民衆以娛樂的心態去接觸,在潛移默化中接受新的思想,形成新的閱讀習慣。而那種純粹以說教形式的教育,顯然是站在一種統治者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對待萬民,本身就極易遭到抵制。
至於這《射鵰英雄傳》,自然是源於後來的一位著名作家,他的諸多作品,曾紀澤在讀初中時就讀了不下數十遍,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完整版本他不可能記住,但大體的走向和行文之風曾紀澤還是模仿得來的。
當然,曾紀澤自己不會去默寫了,每週報社的人都會來他的王府,曾紀澤默唸出本週要連載的一段,報社的人筆錄之後回去做了整理再刊登出來,筆名即是“金不庸”。
隨着《射鵰英雄傳》的風靡,各家報紙意識到了白話文武俠小說的良好市場,故繼《射鵰》之後,各大報社紛紛推出了自己的武俠連載,行文均是模仿《射鵰》的筆風,當時較受好評的有什麼《西風大俠》、《青鸞恩仇錄》、《萍海俠影》等幾部小說。\\\\
一時間,武俠之風橫行於江蘇,進而有所大明全境擴張的趨勢。
曾紀澤很快又敏銳的意識到,武俠小說雖然有利於推廣白話文,但其內容卻容易造成民衆對武功的迷戀,反不利於曾紀澤推崇科學的理念。
爲了達到平衡的目的,曾紀澤很快決定在《明報文教副刊》中開闢“科幻專欄”,專門刊載國外的科幻小說。
當時的科幻小說作者,以法國的凡爾納最爲著名,他的《月球上的五星期》、《海底兩萬裡》、《神秘島》、《地心遊記》等,都是名垂於世的科幻鉅作,他書中所描述的著多超於時代的東西,在不久的將來,很多都變成了現實生活中的實有之物。
所以,曾紀澤打算引進凡爾納的作品,但曾紀澤本人對科幻作品並沒有武俠那樣熱衷,所以他可以把射鵰倒背如流,卻不一定還記得《海底兩萬裡》的開頭一段。
不過幸運的時,曾紀澤記得路易絲是一名忠實的凡爾納迷,在她的牀頭書櫃裡,有基本上所有凡爾納的作品,曾紀澤大可把他們借來叫容閎他們翻譯一遍。
“這是《海底兩萬裡》,這裡《神秘島》,給你,我的國王。”路易絲小心翼翼的將那兩本書從櫃中取出,有些不捨的遞給了曾紀澤,還不忘囑咐道:“你可一定要照顧好它們,這兩本書都是初版,即使是在法國也沒辦法再買到同樣版本的了。”
“放心吧,我會像保護我的眼睛一樣保護這兩本書的。”曾紀澤笑着接過,將書同樣小心的裝入了包中。
“曾,你什麼時候開始對科幻作品感興趣了。”路易絲問。
曾紀澤笑着搖頭:“這兩本書我其實看過,只不過不記得內容了。我的報社需要一些科幻書籍來連載,我想它們正合適。”
路易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曾紀澤,道:“曾,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今後還會做出什麼讓我們吃驚的事來?”
曾紀澤詭異一笑,道:“想知道嗎?湊過來一些,我告訴你。”
路易絲果然把耳朵湊了過去,曾紀澤俯身貼近他的耳朵,溫柔道:“我要做的,就是,就是這個。”他猛一低頭,輕輕的在她臉龐一吻。
路易絲一怔,很快反應過來,臉上不由緋紅,她笑着着曾紀澤的脖子拉下,凝視着他的眼睛道:“曾,你現在可是王了,你們中國不說王都是一句話當作九個鼎嗎,很重的,你可不能說假話呀。”
曾紀澤低頭又在她額頭一吻,笑道:“那你說,我說的是假話嗎?”
路易絲的表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一字一句道:“那麼曾,我想問你,你愛我嗎?”
這一句話,說曾紀澤陷入了恍惚。
“我真的愛她嗎?”
他問自己,卻又得不到確實的回答。
“那麼,愛又是什麼呢?”
在那一刻,曾紀澤想起了詩涵,與她的感情,也可以是愛嗎?
經歷了戰火與殺戮,今天的地位,是他在殘酷的鬥爭中好不容易得來,也許,正是那些鬥爭使他的感情變得麻木起來。
所謂的愛,也許只是黑暗的亂世中一閃而過的星光,美麗璀璨,但卻可望而不可及。
“當然,愛了。”他沉吟了許久,笑着說出了這四個字。